《星空》闻涧

3、天才

　　自从认识了颜之睦，奚逢在福利院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发现这个才七岁的小崽子真的非常聪明，很多小学课本里的知识他随手写给颜之睦看，颜之睦总是一遍就记住，甚至还会问他问题。而且颜之睦那种“我谁都不理只跟你玩”的小模样简直太可爱，让奚逢每次见了都想逗他。

　　用纸笔交流终归费劲，毕竟颜之睦年纪还小，写字写得慢。奚逢找到院长，提出想学手语，院长摇摇头，说福利院没人会。

　　他有些诧异，“那颜之睦平时怎么和你们交流？”

　　院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他一般不和别人交流，实在有事，他会写小纸条给我们看。”

　　奚逢沉默片刻，点头表示知道了。出了院长办公室，他在老地方找到颜之睦，翻开他给孩子买的笔记本，接着之前的对话往下写。

　　——你会手语吗？

　　颜之睦把手上的书放下，拿起笔一笔一画尽量写得端正。自从奚逢开玩笑说他写字写得丑，他就努力练习，力争把每个字都写好。

　　——不会。

　　——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为什么？

　　——这样交流起来比较快。

　　颜之睦用笔杆抵着下巴，茫然地看向他，他于是捏了捏孩子软软的小手，接着往下写。

　　——真的快，不骗你。

　　颜之睦盯着这六个字看，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半晌，在下面接了一句。

　　——好。

　　学习手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奚逢往手机上下载了很多视频教程，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跟着里面的人比划。

　　他自己磕磕绊绊练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学会了常用语，差不多可以教给颜之睦。

　　没想到颜之睦学得飞快。

　　奚逢目瞪口呆地看着熟练打出手势的小孩子，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颜之睦歪着脑袋看他，又一次打了一遍手势。

　　——小奚哥哥，怎么了？

　　奚逢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小颜好聪明。

　　手语成为独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方式，因为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看懂，所以显得非常亲密。

　　很多时候，他只需要比一个手势的雏形，颜之睦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他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内心感叹，也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内心惋惜。

　　福利院的孩子一般没有出去上学的条件，只能由福利院的老师教一些很基本的知识。

　　奚逢常常会想，要是颜之睦可以像正常人家的小朋友一样去念小学就好了，而不是在这里孤零零一个人，将天赋都浪费掉。

　　他尽己所能地教着颜之睦，翻箱倒柜找出自己以前用过的小学课本，全都带到福利院。

　　周末在其他孩子都午睡的时候，他坐在树荫下，教颜之睦认字，做算术，学英语。

　　颜之睦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好，何况他还学得很认真。

　　他越是这样，奚逢就越心疼他。如果颜之睦不是天生的聋哑儿，他的父母大概就不会丢掉他，不仅不会丢掉他，一定还会很喜欢他。

　　没有哪个父母不喜欢聪明的孩子，而颜之睦已经超越聪明这个词很远。

　　奚逢想，更准确的来说，颜之睦是一个天才。

　　在奚逢用差不多小半年时间教完颜之睦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全部知识后，他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颜之睦坐在小板凳上，捧着初一的物理书翻看。他还是对天文最感兴趣，所以直接跳过了前面的声学和光学，翻到了万有引力的部分。

　　碰到有看不懂的地方，他就随手写下来，把便利贴一张张往奚逢身上贴。

　　奚逢看着自己一身粉粉黄黄的便利贴哭笑不得，等攒满二三十张，他才拿过笔，一点点在问题下面写上解题步骤，把便利贴回贴到颜之睦身上。

　　有的时候，奚逢会带学校的作业来福利院做。颜之睦对他的卷子很好奇，常常挨在他身边看。

　　他做题时，颜之睦就抱着他的左胳膊。偶尔颜之睦会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他，于是奚逢就知道，颜之睦有题目看不懂了。

　　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在给一个七岁的小崽子讲高中二年级的物理知识，颜之睦不仅听得专注，还会随手打草稿。

　　他相信颜之睦是真的听懂了，因为当下一次再碰上类似的问题，颜之睦就不拿脑袋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