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赌约》小狐狸的麦田

68、悲鸣

　　……如果可以就这样死去，那也不错。

　　=====德里克城堡，舞厅=====

　　舞厅布置得很漂亮。
　　莉迪亚与艾尔莎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因为艾尔莎嫁了有钱人的关系，她的衣服非常华丽繁复，连女仆的衣服都很精致。
　　与之相比，莉迪亚无论是容貌还是衣服都在两人之下，心里多少有一点难过……
　　小型乐队在演奏好听的舞曲，利奥邀请莉迪亚跳舞，而布莱克则邀请了艾尔莎小姐——出于礼节。
　　瑞恩和斯图尔特则站在一旁，女仆玛德琳轻轻地为小姐打着拍子。
　　神父端着一杯果汁，站在离斯图尔特稍微有点距离的位置。
　　维克多负责调度，不过这么小的舞会似乎不需要他做太多事，于是管家的目光就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
　　之后利奥便一直和艾尔莎跳舞，同时与其商量什么——其实是在讨论如何避开教会，但在音乐的掩饰下，看起来像是在调情——
　　莉迪亚与布莱克还有两位骑士跳了舞，女仆玛德琳也受宠若惊地被布莱克邀请了。
　　除了跳舞还有其他事可做，比如聊天。
　　但是在舞会上聊天也都是心不在焉的，莉迪亚举着杯子对瑞恩说：“敬你，祝你愉快。”
　　“我现在不太愉快。”瑞恩向莉迪亚微笑，他的表情很不安。
　　“怎么了？”莉迪亚问。
　　“莉迪亚小姐，你知道……”瑞恩似乎在思考合适的用词，“你知道利奥先生打算……追求艾尔莎小姐吗？”
　　莉迪亚露出悲哀的表情，好吧，这个人去追求美女她多少有点不高兴，“是的，我看得出来。”她说道。
　　“我看艾尔莎小姐似乎也很喜欢利奥，你看，他们两个跳舞时多么开心。”莉迪亚又说，“我有什么办法？”
　　瑞恩也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紧盯着利奥，莉迪亚看到那刀锋般的眼神，令人战栗。

　　莉迪亚打赌瑞恩即使憎恨利奥，也不会在德里克城堡下手。
　　毕竟利奥算是德里克家名义上的主人，如果杀人，那可是很糟糕的。
　　但莉迪亚也知道利奥这样接近艾尔莎小姐很危险，所以她必须得和凶手说话。
　　“瑞恩先生。”
　　“请说。”
　　“你这么喜欢艾尔莎小姐，为什么只是远远地望着她呢？不去追求她？你这么英俊漂亮。”
　　“莉迪亚小姐，我既没有钱又没有势力，我如何才能让她幸福？”瑞恩说得很伤感。
　　“我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
　　“哪里？”
　　“我觉得……你被葛洛希亚夫人虐待了。”莉迪亚说。
　　“是啊，但那是夫人的癖好，我们作为奴隶，绝对服从才是正确的。”
　　“这样不对，”莉迪亚不禁摇头，“我觉得这样不对。”
　　瑞恩暂时把视线从艾尔莎小姐那里收回，望着莉迪亚。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又不是全能的主，只有主才能让我们完全服从。”莉迪亚声音有点大，这是从神父那里听来的，果然，托马斯神父往这边望了一眼，对莉迪亚露出笑容。
　　“你说得对，但是我是……”
　　“你如此听命于夫人，我想，你的心里一定觉得无比感激吧？”莉迪亚转换了说话语气，瑞恩愣了一下。
　　“葛洛希亚夫人对你那么好，你一定非常喜欢她，并且怀着崇敬的心情，是不是？”
　　莉迪亚这句话说得严重了，连斯图尔特都听到了，他别过脸去，身体微微颤抖。
　　“我看你不像是很尊敬那位夫人吧？”莉迪亚冷笑，“难道因为你是奴隶，就完全服从她，直到你死？”
　　这个话题，莉迪亚曾经和维克多吵过架，如果不是那次争吵，莉迪亚现在大概是个无脑小姐把。
　　“你真的想要这样的人生吗？”
　　莉迪亚强迫自己勇敢地直视那锐利逼人的视线。
　　“瑞恩先生……你不是因为被虐待得受不了，而找不到发泄痛苦的出口吗？”
　　这句话就是赌瑞恩真正的杀人动机了，成功失败悬在一线之间。
　　“你真的想杀人吗？”
　　莉迪亚轻声问道，在音乐的掩盖下几乎不可闻，但站在旁边的斯图尔特与神父都听得到，利奥与布莱克在舞池中带领艾尔莎小姐和女仆玛德琳跳舞，维克多控制着整体局面。
　　斯图尔特一脸不可置信，而神父也相当震惊——虽然莉迪亚透露了点口风，但他并不知道连环杀人凶手的真实身份。
　　“你说你杀了人之后就得到了平静，看到艾尔莎小姐也会觉得安慰……真的是这样吗？”
　　莉迪亚更进一步。
　　“你什么时候开始失眠呢？”
　　瑞恩的喉间发出无意识的格格声，他的表情有所动摇，眼神十分混乱。
　　“……从……在夫人手下做事开始。”
　　“夫人虐待你。”莉迪亚说着看了斯图尔特一眼，后者也有些瑟缩。
　　“是……”
　　“做这个工作的报酬很丰厚？值得赌上一切？”莉迪亚望进他的蓝眼睛里，那双蓝色的瞳孔一点点地破碎起来，直到那再也不能修复。
　　“不……”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让自己痛苦？”
　　瑞恩的身体在颤抖，一直以来支撑他的绝对信念在动摇。
　　“………………我不知道……”
　　莉迪亚叹了口气，“你不知道。”
　　瑞恩似乎发不出完整音节。
　　“但是你可以试着改变。”
　　她这么说。
　　瑞恩站在那里，身体颤抖，额头上冒出冷汗，莉迪亚真怕他会这样倒下去。
　　“因为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一旁的另一个声音说道，是斯图尔特。
　　他的棕色眼睛十分温和，又饱含痛苦。
　　“在那样极限的虐待下，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为什么……”莉迪亚不能理解。
　　“什么都不去想，那些痛苦就不算什么了……因为有些事情比那些虐待更残酷。”
　　斯图尔特拍了拍瑞恩的肩膀，他似乎刚刚回过神来。
　　“杀人……也是吗？”
　　莉迪亚轻声问道。
　　“是一种让痛苦解脱的方法。”
　　许久，瑞恩缓缓地点头，坐在舞厅的一张椅子上。

　　斯图尔特那天去教堂，和瑞恩同行的事情得到了确认，斯图尔特为此极为震惊。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这种事。”他最后只这么说了一句。
　　“你可以看不起我没关系。”瑞恩虚弱地说。
　　“我只是不能理解。”斯图尔特确实不能理解，神父也不能理解。
　　莉迪亚坐在瑞恩身边，瑞恩一直闭着眼睛。
　　“你在想什么？”
　　她轻声问。
　　“我在想……我为什么要杀人。”
　　瑞恩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倦。
　　“第一次是意外……后来……我不知道，杀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冷静。”
　　“只要我下手，就可以轻易结束别人的生命，而且只要稍微动点脑筋，就不会被发现。”
　　“我就像是神。”
　　“杀人之后，我就睡得很安稳。”
　　瑞恩缓缓地，小心地长出一口气。
　　“你们想要送我去法庭的话，请便，我不在乎。”
　　莉迪亚反倒不是那么想要送他去接受正义的审判了……天知道法官们有多正义。
　　“我疯了是不是？”瑞恩看向斯图尔特与神父：“抱歉我欺骗了你，还有神父，我是因为斯图尔特常常提到你，才去找你忏悔……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主怜悯你。”托马斯神父淡淡地说。
　　“我是不是不正常？也对……正常人不会去杀人……我大概是病了吧。”
　　瑞恩又闭上眼睛。
　　莉迪亚一时觉得心情复杂。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我这样的连环杀人犯……居然逍遥法外。”
　　瑞恩神经质般地笑起来，这一刻他染上了一丝疯狂的色彩。
　　“我想……这不是你的错。”
　　莉迪亚缓缓说道。
　　一旁的维克多有些震惊。
　　“瑞恩先生，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正常的。”
　　莉迪亚轻轻握住他的手，瑞恩的手指冰凉。
　　“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是那个人。”
　　葛洛希亚夫人，地位极高的贵族女子，嗜好是……
　　“你只是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瑞恩先生。”莉迪亚说道，“与其再去杀无辜的人……要不要想想办法，恢复自由？”
　　瑞恩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望着莉迪亚。
　　“到那时……你再决定要不要自首吧。”
　　莉迪亚的微笑像是知晓未来的魔女一般。
　　“瑞恩先生，你肯告诉我你的杀人经历，我想你是希望可以有所改变的。”
　　“那么，就想想看吧。”
　　“我想协助你，你告诉了我最大的秘密，我也想帮助你。”
　　瑞恩似乎是在喉咙深处挣扎出一丝呜咽，他闭上了眼睛。
　　维克多在莉迪亚身后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把手放在莉迪亚的椅背上，来回地摩挲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焦虑感。
　　斯图尔特与神父沉默着。
　　莉迪亚看到瑞恩终于放松了自己的肩膀，似乎陷入了沉睡……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果然很累。”莉迪亚轻声说。
　　“为什么不送他去法庭？”神父问，怕惊动了刚刚睡着的瑞恩。
　　“我们想什么时候送他去都可以，神父，你不是常说主会赦免我们所有的罪吗？”莉迪亚慢慢放松下来，刚才这一番舌战比真的打一场仗还累，“只要他不再杀人就好。”
　　舞曲的音乐停了下来，利奥笑嘻嘻地走过来：“嘿！你们在聊什么？”
　　莉迪亚竖起食指：“他睡着了，可以暂时不要奏乐吗？”
　　利奥知道计策成功，露出了解的表情。
　　艾尔莎与玛德琳好奇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瑞恩。
　　布莱克看了维克多一眼，后者无声地说了句什么，骑士走过来对莉迪亚微笑：“那么，是不是该给这位骑士拿条毛毯？”
　　莉迪亚想笑：“等一会叫醒他吧，好不容易才睡着呢。”

作者有话说

　　对于瑞恩的这次谈判，用了点儿心理学的技巧诱导一下他……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个男人自首，毕竟造就这么个连环杀人犯的，恐怕是贵族那囧到无语的纵欲风气吧……唉，谁叫这是中世纪呢。
所以我就是在写这种东西吗（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