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赌约》小狐狸的麦田

58、无梦

　　我不做梦……因为无法成真。

　　=====德里克城堡=====

　　一晃半年，到了第二年初夏时分。
　　菲菲已经会说简单的短语了，摇摇晃晃地到处跑像是小动物，很乖又讨人喜欢，城堡里每个人都喜欢这个小女孩。
　　这半年安静平和到不行，除去莉迪亚他们努力收集一些资料外，不仅凶手没有再度犯案，连葛洛希亚夫人那里也全无消息。
　　事情要么没有，要出现就一起上……
　　首先是绮莉病了。
　　布莱克注意到她吃得越来越少，人也渐渐消瘦下去，精神日渐不好，尽管依然每天都在自己房间等待着丈夫回心转意，但一看就能看出她越来越虚弱。
　　直到她不能起床，开始发高烧，最后连水都很难喝一些。
　　医生检查之后说是旧伤没有彻底康复，引发了慢性感染。
　　于是连续几个月都在照顾绮莉，虽然莉迪亚也有频繁参加舞会，各种小道消息传来，但却没有凶手再度犯案的线索。
　　“凶手不再杀人了？”莉迪亚在一次下午茶时抱怨道。
　　“几个月来都没有消息呢。”布莱克也觉得很奇怪。
　　“吻合的是，葛洛希亚夫人新年之后就一直没有出门，只见他们家偶尔进出的仆人采购生活必需品，其余任何事情都套不出来，口风都超紧的。”维克多说出他的情报，“斯图尔特与瑞恩一次也没有出来过，还真是少见。”
　　“爱丽丝不是说，斯图尔特写信给她说有要事很久不能去看她？不过她也结婚了，兄妹俩碰面的机会本来就比较少吧。”利奥分析道。
　　“是啊……”莉迪亚伸了个懒腰，“这半年真平和呢。”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啊。”维克多难得地微笑，大概是近期来没什么事情，而让他也放松了吧。
　　“最近也没有去见神父呢，礼拜日我去忏悔一下好了。”莉迪亚笑道，“把菲菲也带去应该不错。”
　　“绮莉身体不大好，”布莱克叹气，“请神父为她祈祷吧。”
　　“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你们兄妹感情很好耶~”莉迪亚笑道，“现在则是觉得你们在相依为命。”
　　“差不多吧，母亲早逝，父亲也去世了，绮莉是我唯一的亲人嘛。”布莱克微笑，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惜嫁了个混蛋……我本来以为她能过得很好……”
　　“嘘！”利奥提醒，骑士停下伤感的语气，让绮莉知道也不大好。
　　“医生说好好调养就能康复，不用太担心。”维克多说。
　　书房里菲菲困得耷拉着脑袋，褐色的卷发被好好地用缎带扎起来，显得很可爱。
　　莉迪亚安抚地摸着小女孩的后背，因为母亲在生病的缘故，菲菲现在一直睡莉迪亚的房间。

　　=====圣索菲亚教堂=====

　　教堂花园。
　　“好久不见，莉迪亚小姐。”
　　托马斯神父温柔微笑，“菲菲长大了不少呢。”
　　“是啊，我都在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了。”莉迪亚苦笑，初夏的阳光如此美好，她与布莱克一同带着菲菲到教堂来找神父祈福。
　　菲菲伸着小手要神父抱，三人坐在花园的椅子上，头顶是大片树荫，阳光斑驳地洒在身上，十分舒适。
　　“利奥少爷呢？”神父与莉迪亚已经很熟了，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定时回巴克斯家探望家人。”莉迪亚笑道，“你呢？最近很平和吗？”
　　“是啊，‘那件事’并没有发生，我想也不是换了忏悔的人。”神父是知道葛洛希亚夫人半年没出门的，“谢谢你给我的消息。”
　　莉迪亚笑起来，斯图尔特与托马斯神父的关系保密，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连爱丽丝都不知道。而传递消息是莉迪亚与爱丽丝商量好的，斯图尔特会写几句话给莉迪亚，只不过其中的文字稍微变换一下——那是写给神父的秘密消息。
　　“我没想到你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一套暗号。”莉迪亚觉得很有意思，这对秘密恋人真的很好玩，“信上那些平常的对话都有什么含义？”
　　“我只告诉你一点点喔，”因为取得了彼此的信任，所以托马斯神父很愿意与莉迪亚推心置腹，于是连多疑的维克多也没办法说什么——再说神父是一个重要的消息来源。
　　“通常不都是‘问某某好’或者‘祝身体健康’‘祝心情愉快’？”莉迪亚和爱丽丝见过几次面，新婚之后爱丽丝看来过得不错，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爱丽丝给她看的斯图尔特仅有的几封来信上，也只有“问德里克小姐好”之类日常的寒暄。
　　虽然早就商量好——“问德里克小姐好”其实就是要莉迪亚向神父传达问候的意思，暗号真有趣。
　　“在我们小时候，我们就这样用暗号来互相写信，”托马斯神父的眼睛很温柔，他低低笑道：“如果写‘问候我好’，意思就是除了问候，他非常想念我的含义。”
　　莉迪亚不禁微笑，一旁布莱克帮他们看着花园里偶尔路过的其他人，也听得露出了笑容。
　　“如果信上写‘祝身体健康’，就是说‘我得了感冒之类的小病但是已经康复了’。”托马斯神父抱着菲菲，菲菲很安静地玩着一朵花儿，坐在神父膝盖上，小小淑女。
　　“难怪上次我传达消息时，你看起来很担心呢。”莉迪亚想起上次将信中内容告诉神父时，神父显得很担忧。
　　“如果他写‘祝你心情愉快’或者‘生活愉快’，那就是不好的事情。”托马斯说，“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斯图尔特一定过得很辛苦，毕竟葛洛希亚夫人那么严厉。”
　　莉迪亚同情地看着他，神父心里一定备受煎熬……他还不知道葛洛希亚夫人实际上以虐伤为乐，知道的话一定更难过。
　　菲菲伸手要布莱克抱，骑士站起身，“我带她去摘两朵花吧。”
　　莉迪亚看着托马斯神父平静的侧脸，不禁开始想他是怎么度过那些时刻的……已经是禁忌的感情，加上身份的不同，还牵扯到了杀人犯……想必并不轻松吧？
　　骑士牵着菲菲的小手带她玩，看起来就像个好父亲。
　　“神父。”
　　托马斯神父微笑地看着她。
　　“你的梦是什么？如果不是神父的话。”莉迪亚轻声问，这种问题绝不可大声。
　　“……大概会去做骑士吧，和斯图尔特一样。”神父眼神黯淡，“小时候曾经想过，但我现在已经不做梦了，因为根本无法实现。”
　　“神父……”莉迪亚觉得他的生活比自己不幸很多，为什么他如此平静？是因为信仰着主吗？
　　“菲菲的母亲，绮莉小姐最近没来？”托马斯神父看着菲菲跌跌撞撞地跑向几步远的骑士，问道。
　　“绮莉最近身体一直很不好……”莉迪亚也觉得很遗憾，“她身体好一点的话，我想让她多晒晒太阳呢。”
　　“绮莉小姐还是……”托马斯神父说到一半就没有再问下去。
　　“是啊，”莉迪亚苦笑，“她每天，每天地坐在窗子前面，望着大门的方向，我常常听到她喃喃自语说今天会来，明天会来……她还在等待着那个混蛋丈夫。”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神父低声说，“主怜悯她。”
　　“她的想法和我还真是……完全不同呢，她以她的丈夫为中心，为整个世界。”莉迪亚嘲讽般地笑着。
　　“莉迪亚小姐你不是……”托马斯神父有点意外，然后他又没有再说下去。
　　“没错，我不是以利奥为中心的，我有我的想法，很怪异吗？”莉迪亚知道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可至少她不是，至少莫妮卡夫人也不是，至少……葛洛希亚夫人也不是。
　　“不，我只是觉得……‘例外’真的很多。”托马斯神父想了想，“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我算是一个‘例外’吧？莉迪亚小姐你也是‘例外’……还有‘那件事’也是。”
　　“是啊……”莉迪亚知道那个连环杀人犯也是属于人群中的例外。

　　=====德里克城堡，书房=====

　　“维克多。”
　　“什么事？”
　　“你做梦吗？”莉迪亚问，与神父说完话之后，总会有一些感慨。
　　“我只做会实现的梦。”维克多低着头在一份文件上写写画画。
　　“真现实。”
　　“因为我是管家。”
　　“说得也是。”
　　莉迪亚转向利奥。
　　“我的梦……还有希望。”利奥每次回家探望都很不愉快，艾尔莎小姐那边也一直与他维持着礼节上的交往，也令他很泄气。
　　“布莱克？”
　　“我的梦很模糊。”骑士很干脆地回答，“我正在等我的梦变得清晰，再决定要不要实现。”
　　莉迪亚想了一想也对，菲菲抱着娃娃走过来：“莉迪亚小姐~”
　　她说话不多，是维克多的教育成果——他说小孩子很容易说出一些不该走漏的消息，所以从小就教育菲菲尽量不要说礼貌之外的话语。
　　“好了，不说梦了。”莉迪亚逗了逗菲菲，午夜从自己常呆的沙发上爬起来，跳上了窗台，在阳光下盘成一团。
　　“艾尔莎小姐果然很难对付呢。”话题转回艾尔莎小姐身上，这位小姐性格娴静而稍有些冷淡，即使结了婚也还是有门庭若市的男人们上前求爱，不仅莉迪亚他们很难与之见面，见了面也很难深入交流——因为艾尔莎小姐的社交似乎很忙碌。
　　“是啊。”利奥也在烦恼着，“艾尔莎小姐很难约到见面，又不能说得太明显……”他站起来，在书架上随意翻找着书本，“我也觉得我陷入了一个持久的困境。”
　　“搞不好瑞恩骑士也是在艾尔莎心中没什么印象，虽然我这只是假设。”布莱克说。
　　莉迪亚看着书房一角的棋盘，利奥曾经摆过一局棋。
　　“利奥。”
　　利奥望向她。
　　“我们来下棋吧。”

　　“骑士前进。”
　　“主教移位。”
　　“城堡吃掉士兵。”
　　莉迪亚的棋艺是维克多教的，简单地知道了规则之后，维克多曾告诉她下棋的要领。
　　“棋盘就是战场，占领中心区域就有更多机会，你看，占领棋盘中心之后，棋子是不是可以向四面八方移动？”
　　莉迪亚移动了城堡，“我要吃掉你的骑士喔。”
　　利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移动了他的皇后。
　　“皇后消灭了城堡。”
　　布莱克在一旁看着，菲菲在书房一角玩娃娃，他笑道，“女人毁灭了一座城。”
　　维克多站在莉迪亚身后，看着棋局发展。
　　“尽可能吃掉对方的兵力，将对方身边安插自己的人。”维克多也这么教过。
　　莉迪亚移动了一个小兵，吃掉了利奥的皇后。
　　“啊！”利奥似乎很懊丧。
　　“莉迪亚小姐，很不错。”维克多在她身后说。
　　“小兵也吃得掉大角色。”布莱克笑道。
　　利奥咬着手指甲，本打算移动国王的位置，又换了另一个骑士，他的局势岌岌可危，只有寥寥无几的白色棋子支撑着疆域，莉迪亚的黑棋已经全面入侵。
　　“嗯……骑士吃掉你的城堡。”利奥移动了他剩下的那个骑士，又笑道：“你的皇后死定了。”
　　只要再一步，莉迪亚的黑皇后就会被白骑士吃掉。
　　“是啊，我的皇后死定了，”莉迪亚笑得意味深长，然而她却移动了自己的一个主教，“将军。”
　　利奥的白色国王，慢慢倒在棋盘上。
　　“喔，我输了……莉迪亚，你什么时候学了下棋？”利奥虽然觉得有点受打击，还是微笑道。
　　“学了没多久，我也没下过几盘。”莉迪亚承认是维克多教导有方，下一秒她却紧盯着利奥：“我是个新手却这么轻易地赢了你，利奥……你不觉得问题出在你身上吗？”
　　利奥眨了眨碧绿的眼睛，先是茫然，然后，那双眼睛慢慢地清晰起来。
　　他笑了笑：“我知道了，莉迪亚。”

作者有话说

　　棋局是一个后续剧情发展的预示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