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赌约》小狐狸的麦田

14、无罪谋杀

　　首先，是失忆事故的……真相。

　　=====莉迪亚原先的房间=====

　　阳光很好。
　　整个房间洒落了温暖的光线，只是呆在房间里，就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想起来了，我的记忆。”莉迪亚单刀直入。
　　利奥“喔”了一声，然后很高兴的样子表示祝贺。
　　布莱克看了看维克多，管家站在莉迪亚身后，右手搭在椅背上。
　　很明显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决定，告诉你们真相。”莉迪亚微微点头，一旁的管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确定吗？”布莱克怀疑地问，“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确实抱有怀疑——你决定告诉我们什么真相？”
　　莉迪亚双手放在膝上，非常完美的淑女礼仪。
　　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全部。”

　　利奥只耸耸肩膀表示知道，而布莱克看向管家。
　　维克多开口了：“我需要你们两个发誓。”
　　“发誓永远不将今天所听到的说出去，否则——”维克多做了一个暗杀的手势，利奥严肃起来，表示同意。
　　“我已经算是德里克家的一员了，再说我也告诉你们巴克斯家族的秘密，这个交换很值得。”
　　“好吧，我本来就不是多嘴的家伙。”布莱克也表示同意。
　　维克多打开窗子，草坪上有园丁在修建灌木，维克多向他们吩咐几点开饭和不要打扰，便走到房间门口那里，站在门边以防有人过来。
　　“管家先生，你真谨慎。”莉迪亚向维克多点头。
　　“我的职责。”
　　她转向利奥与布莱克：“把床脚凳拖过来，只好委屈你们坐那个了。”
　　两个男人便坐下了，利奥眨着眼睛，他看起来多少还有些天真，而布莱克则是表情复杂。
　　“先说找回记忆的一个关键，骑士先生。”莉迪亚指了指满床藏在被子下的娃娃，“是你的提问引出了答案。”
　　“娃娃？”布莱克也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我只是问为什么把娃娃藏在这里而已吧。”
　　“记得我刚刚的回答吗？”莉迪亚微笑，蓝眼睛闪烁着狡黠。
　　“我记得，”利奥说，“你说‘那还不是因为’，因为什么啊，莉迪亚？”
　　“那句话原本是这样的——”莉迪亚轻轻吐出一口气，“那还不是因为——克莉斯汀小姐想要和管家玩寻宝游戏。”
　　利奥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布莱克的眼神则是明明白白的震惊。
　　“克莉斯汀小姐？？？”小少爷茫然地问。
　　“这就是重点，”莉迪亚喝起刚才拿来的清水，“我的名字是莉迪亚，而克莉斯汀小姐——才是利奥你所见到的德里克家族小姐，唯一的血脉。”

　　沉寂。
　　“……也就是说，莉迪亚你不是……小姐？”利奥吞咽了一声，艰难地问道。
　　“某种程度上说，我和你的哥哥格雷，做了一样的事情。”莉迪亚有些遗憾地说。
　　“什么！”利奥噌地一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不相信！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根本是天方夜谭！莉迪亚你冒用了小姐的名字……你在假扮小姐？”
　　“利奥少爷，请冷静。”维克多走过来将他拦住，按回脚凳上。
　　“你走得灰尘都扬起来了。”莉迪亚扇了扇风。
　　“确切地说，莉迪亚小姐不知情，因为她失去了记忆。”维克多说。
　　“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没错。”莉迪亚表示同意。
　　“什么呀……”利奥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这种事情简直比那些流行小说还离奇……莉迪亚，你没骗我吧？”
　　“我干嘛拿这种事情骗你……”莉迪亚也很无奈，“镇定，你发誓不说出去的。”
　　“我知道……”利奥还在消化这消息带来的震惊，一旁的布莱克却微微倾身过来，紧锁的眉心表示了他的担忧。
　　“那么莉迪亚小姐，你所说的那位真正的克莉斯汀小姐……她现在在哪里？”
　　莉迪亚的湛蓝瞳孔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用错综复杂的表情面对着担忧的骑士，声音有些伤感。
　　“……你觉得呢？”

　　=====近一个半月前=====

　　双人小马车在稳稳前进中。
　　“医生终于允许我回城堡住了，太好了！”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容貌很美却肤色苍白，黑发有些干枯但还是盘成精致的花式，她有一双很大的蓝眼睛，睫毛细密，加上消瘦，就显得眼睛更大了。
　　“嗯嗯，马上你就可以参加你生平第一次舞会啦？”坐在她侧边的女孩子笑道，这个女孩子也是黑发蓝眼，肤色相比前一位健康得多，但美貌却不及，体格也更丰美。
　　“莉迪亚，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呢？”消瘦苍白的女孩说道
　　“克莉斯汀小姐，你想穿什么都可以……不过还是得扑点儿胭脂才行。”莉迪亚抬起克莉斯汀的脸左看右看，“你真的太苍白啦，要多多运动才好。”
　　两个女孩子在马车上笑成一团。
　　“对了，维克多收拾东西时，一定很头痛吧？”克莉斯汀捂着嘴笑。
　　“你还特别吩咐他‘把所有的娃娃都带过来’，叫我藏在庄园的不同地方——你是很轻松啦，我为了躲过维克多的视线藏娃娃，好辛苦呢！”莉迪亚表示出累瘫的样子，克莉斯汀笑得更大声了，突然呛住，开始咳嗽。
　　“不要笑那么激动嘛……”莉迪亚帮她捶背，克莉斯汀顺过了气，才说道：“笑也不准我笑，真讨厌，你怎么和维克多一样唠叨……幸好这次叫维克多和我们分开回来，不然要听一路说教呢。”
　　“管家先生本来就唠叨啊……谁叫你是任性的大小姐呢？”
　　“谁想做啊！”克莉斯汀靠在软垫子上，无奈地叹气：“我不过是生在这个家族罢了，父亲又早死母亲又天天去玩，维克多又只管我的小姐仪态和家族名誉……唉。”她往莉迪亚肩上靠过去，“只有你是我的朋友，莉迪亚。”
　　“小姐不可以这么说喔，维克多不是常常提醒你贵族没有真正的朋友？”莉迪亚笑着摸摸她的头。
　　“莉迪亚你就是我的朋友嘛！”克莉斯汀撒起娇来。
　　“好啦好啦，我是你的朋友，不要在车子上扭来扭去……”

　　其实，才没有。
　　我不是你的朋友。
　　我只不过是你的专属女佣罢了。

　　“喀嚓。”
　　轻微的一声硌响。
　　克莉斯汀小姐已经靠在莉迪亚肩头，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身体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疲累啊……莉迪亚叹气，帮她把毯子拉好，闭上眼睛休息。
　　“莉迪亚。”
　　“嗯？”
　　“莉迪亚，我真羡慕你。”
　　“什么啊，你又来了，怎么老是说这句话？”莉迪亚闭着眼睛回答。
　　“你不是小姐，不需要担负家族的名誉，以后应该也可以和喜欢的人结婚吧。”
　　“什么啊……克莉斯汀小姐，你以为平民就可以和喜欢的人结婚吗？这个年代还不是父亲决定婚姻，而且女人到处被遗弃，简直司空见惯。”
　　“但是……你至少有和喜欢的人恋爱的机会啊，莉迪亚，哪像我，说不定第一次舞会之后就得嫁个什么男爵，也许那会是个老头子……”
　　“别想那么多，你们贵族就是乱想这些事情……”莉迪亚闭着眼睛休息，车子有些颠簸，真不舒适。
　　“才没有乱想，女人的婚姻也是很重要的！”克莉斯汀坐起来叫道。
　　“随便被指明然后嫁人，被遗弃再被迫嫁人，要不就进修道院？”莉迪亚帮她把毯子拉好，嘲讽道：“克莉斯汀小姐，你别做梦了，你过着这样大小姐的好日子就该感谢上苍，平民想要这样的日子还没有呢。”
　　“可是人家想要恋爱嘛……”克莉斯汀委屈道。
　　莉迪亚露出受不了的表情——用手捂住了脸，没让憧憬中的小姐看见。

　　贵族只会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我呢？
　　我不过是为了活下来而已。
　　所以自尊什么的，无所谓了。
　　我只要活下来。

　　“莉迪亚，我真羡慕你。”
　　“好啦好啦，不要一直说。”
　　“你很健康，而且又不是贵族小姐，真自由啊……”
　　“呀啊！！！”
　　马车剧烈地颠簸着，前方马儿的惊叫声那么大，莉迪亚只来得及抓住车门，而克莉斯汀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
　　“好疼！松开啦！”
　　那力量使她很疼。
　　“啊！不要！我好害怕！”
　　“马……（颠簸）……马好像受惊了！不要抓住我！（颠簸）……抓着马车扶手！”
　　“哎呀！”
　　莉迪亚甩开了她的手，克莉斯汀一时没抓住扶手，被颠得跌下座位来。
　　车门震开了！
　　感觉整辆马车上下不停颠倒地翻滚着。
　　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尖叫，她就失去了知觉。
　　一切静止。

　　=====水柳树庄园，莉迪亚房间=====

　　“这就是真相了。”莉迪亚平静地叙述完。
　　“而之后的事情就由我来说明。”维克多走过来，脸色凝重。“我因为收拾克莉斯汀小姐的东西，随后才乘另一辆马车前来，赶到时，只看到一身是伤的马夫连滚带爬地过来说出事了，我才知道马受惊狂奔，连带着马车摔下了小山崖。”
　　“我对于这一段是完全不知道的。”莉迪亚表明立场。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维克多闭上眼睛，显出超越年龄的成熟表情，“克莉斯汀小姐被抛出了马车，摔断脖子当场死亡……而莉迪亚受了伤昏迷不醒，连马车都散架了。”
　　“如果没有小姐的话……德里克家族的名誉，地位以及财产都会……”利奥缓缓地说出最终利益问题。
　　“被教会没收，从此这个家族将不存在。”维克多声音冷静而磁性，令人听了就想相信他。
　　“因为除了利奥少爷以外，知道克莉斯汀小姐真正容貌的人并不多？”布莱克摸着下巴，“而且利奥少爷见的是13岁时的克莉斯汀小姐是吧？那就更容易蒙混过去了。”
　　“当时知情的马夫，仆人以及相关的人们都已经消失。”维克多点明目的，“现在加上你们两个，只有六个人知道，莉迪亚小姐并不是德里克家族的血脉。”
　　“六个……莫妮卡夫人和道格先生？”布莱克说。
　　“正确。”
　　“弥天大谎……”利奥觉得有些冷，“真是好大一个谎言啊……”
　　“要怪就怪我吧……当时我没有随同克莉斯汀小姐坐同一辆马车，否则……”维克多的声音十分沉重。
　　“这不是你的错，让莉迪亚来假扮小姐也不算太糟糕……这是你身为管家的职责嘛。”利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只是这个谎真的太大了，骗到了所有人，我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
　　布莱克望着脚下被踏上许多脚印的地板，没有再说什么。
　　而莉迪亚，转头望向窗外。

　　不对。
　　应该怪罪的是我。
　　莉迪亚望着外面温暖的日光，今天是个一等一的好天气呢。
　　是我……甩开了小姐求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