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赌约》小狐狸的麦田

13、遗失的碎片

　　最重要的那一片拼图找回来了。

　　=====水柳树庄园=====

　　又做了梦了。
　　清晰地听到雨滴打在窗框的响声。
　　嗯……真的就这样下了一夜呢。
　　长长的走廊，白天与夜晚都是一样暗。
　　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沉重仿佛带了镣铐，握住把手旋转，打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果然是那个房间，一样的布置。
　　“莉迪亚。”
　　一样的声音。
　　窗台那里似乎是禁区。
　　“莉迪亚，我真羡慕你。”
　　一样的话语。
　　“……不，其实，我才羡慕你。”
　　这句话是自己说出口的。
　　不要想起来！
　　如果这个梦代表了过去的记忆，那么应该还有一个人存在。
　　“最想要这一切的……是我。”
　　莉迪亚在梦中说，因为已经做过两次相同的梦境，这一次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不要想起！永远忘记它！
　　慢慢地向前走，靠近窗子，那里是自己永远不能靠近的禁区。
　　——究竟有什么是“必须忘记”的东西？

　　再一次惊醒，莉迪亚房间外，大雨依然在肆虐。
　　这一次，莉迪亚慢慢地坐起来。
　　黑色的头发柔软而微卷，身上穿着精致刺绣的丝绢睡衣，房间是简洁精致的小姐房间。
　　莉迪亚下了床，穿上软底拖鞋，再披上睡袍。
　　因为下了雨，进到庄园里来，什么都是匆匆忙忙的，连庄园的布局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这样被带进餐厅吃了晚饭，直接被带到房间换衣服。
　　确实有些草率了。
　　此刻万籁俱静，莉迪亚轻轻转动门把手。
　　房间外面是一条走廊，这里一共就五扇门，而且全在一侧，自己住在最外面靠近楼梯的那一间。
　　莉迪亚探头望楼梯下面看了看，陈设没有熟悉感。
　　不过走廊倒是有些感觉，与梦中的走廊一模一样。
　　一步，两步。
　　……就像以前一样。
　　外面蓦地响起了雷声。
　　映照得走廊墙壁上有清晰的窗格影子。
　　地毯很软，莉迪亚慢慢地走着，直到尽头的那扇门前。
　　门锁住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开门的莉迪亚立刻泄了气，她蜷缩着坐在门前，天气确实比以前凉了。

　　=====清晨=====

　　“莉迪亚小姐！！！”
　　维克多叫醒她，一脸责备的表情：“你为什么坐在这里？而且也不穿上外衣——幸好没发烧！”试了她的额头，管家怒道。
　　“不要……”莉迪亚不肯离开房间门口，她的记忆就在里面！
　　维克多碍于性别也不好硬拉她走，还是骑士走过来打算把她抱回房间，莉迪亚挥开伸过来的手。
　　“我不回房间……”
　　“不要任性！”维克多实在是没辙了。
　　“打开房间门吧。”利奥看莉迪亚坚持，便说道，“看来你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过去。”
　　布莱克也示意维克多，管家叹了口气，取了钥匙。
　　当那扇门咔嗒一声打开之后，先是满鼻子尘土味道，莉迪亚在门口冰凉的环境中坐了很久，站起来多少有点晕乎，还是布莱克扶着她的手。
　　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罩着白色的布。
　　“……没错，这墙纸的颜色……还有东西的摆放……”莉迪亚想起来了，有些难以克制，冲过去将白色的布一一掀开，露出下面的家具。
　　式样有些旧了，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在布莱克和利奥看来都没什么特别，莉迪亚却欣喜若狂。
　　“每一样东西都在原位！椅子，衣柜……床……还有……”
　　莉迪亚在窗子前几步的位置停下了。
　　窗前空无一物，粉红色的窗帘积了厚厚的灰尘。
　　维克多试探地叫了一声：“莉迪亚小姐？”
　　莉迪亚抬手阻止他说话，然后又在窗前绕了几步，在窗子的左侧停下了。
　　“没错，就是这个。”她微笑道，“我就是梦见了这个房间，这个场景。”
　　窗子前面似乎有一个禁区。
　　“我想说一句。”利奥举手，“莉迪亚，你刚才绕过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绕？”莉迪亚也很奇怪，“我不觉得我绕过去……”
　　“一般人走到窗子前面，都是直接走过去吧？”布莱克也发现了，“你刚才绕过了一个什么东西……不过这可以证明你以前确实在这个房间呆过，并且非常熟悉这里的摆设。”
　　维克多一言不发，蓝眼睛紧紧盯着莉迪亚的一举一动。
　　“啊！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看到莉迪亚的那一次，就在这个房间！”利奥一击掌，很开心地笑道。
　　“莉迪亚小姐，这是你以前一直住的房间，有印象是当然的。”维克多终于开口，语调很平板。
　　莉迪亚微微皱眉，看着窗前的地板——尽管时间久了，地板上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椅子四脚的痕迹。
　　“是椅子吧？”她说，利奥和布莱克都过来看。
　　确实是椅子的痕迹，窗前曾经有很长时间都摆了一把椅子。
　　“维克多，椅子为什么不在这里？”莉迪亚问。
　　“椅子在您出车祸的那天，与马车一起送达城堡，但是途中摔坏了。”
　　“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莉迪亚对于这一点还是很困惑，“窗台是个我走不过去的地方呢？”
　　“因为你以前身体不好嘛，”利奥笑嘻嘻道，“好啦，就这么站着这里好冷，莉迪亚，换了衣服吃早饭啦，吃完早饭接着想？”
　　莉迪亚点点头。
　　维克多关上门，一旁的布莱克以警告的意味看了他一眼。
　　“放心。”管家对于来自骑士的警告不屑一顾，“你若是以为我会那样做，那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什么？”莉迪亚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
　　“骑士先生想警告我不要试图隐藏什么东西，我只是正面回应而已。”维克多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来。
　　布莱克的表情很是凝重，看来管家比预料的更难对付。
　　“我能理解，先吃早饭。”莉迪亚对于两人的不和已经非常习惯——维克多要是想藏东西也是管家的责任，只要自己更厉害一些就可以了。

　　从记忆房间走向现在住的房间，感觉有些不真实。
　　莉迪亚默默地数着步子，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同时还打了个喷嚏。
　　镜子里的少女黑发挽起，瞳孔碧蓝，肤色很健康，不太像一个生过很久的病的人，现在她过着十分舒适的生活，看起来精神焕发，很是好看。
　　“这就是现在的我。”莉迪亚这么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然后开门出去。
　　早餐时维克多异常地沉默，利奥与布莱克倒是兴致勃勃地讨论莉迪亚以前的生活，可惜她还没想起来呢。
　　“你怎么了？”莉迪亚问管家。
　　“我只是在想，该不该让你找回过去的记忆。”维克多垂着眼睫，这一句话成功地让饭桌安静了下来。
　　“我想过去我也有不大好的记忆……但是我接受。”莉迪亚点点头，好与坏还是都知道比较好，尽管梦中她也总是听到要她忘记过去的声音。
　　“……大概是有不得了的过去吧？”利奥打趣道。
　　“很有可能喔。”莉迪亚微笑，再怎么样，都走到了这一步了，该看看过去了吧？
　　“我不信。”利奥表示质疑，这小子向来爱玩。
　　“等着瞧吧。”
　　布莱克在一边乐见其成。

　　再度回到那个房间时，男仆已经在打扫灰尘了。
　　“等一下！不要打扫！”莉迪亚冲进去就夺下掸子，男仆以为难的眼神看着维克多，管家示意没关系。
　　莉迪亚穿着简便的衣服——还是很华丽，拿着羽毛掸子，随随便便地打扫着灰尘。
　　动作熟练地这里掸掸那里掸掸，四下察看起来。
　　窗子很大，挂了粉红色的窗帘——上面全是灰尘，窗子下面本来还有一个椅子但是现在没有，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小餐桌，一把小椅子，一个靠墙的矮柜，一个衣柜一张床，加上床尾的脚凳。
　　“你以前老是住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吧？”利奥笑道，“连个娃娃都没有？”
　　“应该是有的。”莉迪亚想了想，便爬到床上拉开被子——被子下面全是娃娃，少说也有十几个，各种各样的娃娃，穿着漂亮的小衣服。
　　“想起来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吗？”布莱克问道。
　　“衣服在衣柜，墙边矮柜是书和一些其他东西，东西很少。”莉迪亚随口这么说，然后自己反应过来：“这些话怎么这么顺……果然我以前住在这里呢。”
　　说着她拉开衣柜，里面挂着五六件裙子，颜色不是她喜欢的浅色系，而是大红色或者鲜艳的蓝色紫色——和莫妮卡夫人一个品味，其余都是不同款式的睡衣。
　　矮柜里是杂乱的东西，莉迪亚看了一眼就嫌恶地关上了。
　　“你为什么把娃娃藏在被子里？”布莱克对于满床娃娃十分好奇。
　　“那还不是因为——”莉迪亚说到这里卡住了，然后捂住了嘴巴。
　　维克多立刻上前：“不舒服吗？一定是在门口呆了太久受凉了。”
　　莉迪亚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惊恐。
　　“需要什么？”管家的声音非常温和。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我拿杯水来。”莉迪亚对布莱克说。
　　“利奥少爷，可不可以帮我去叫厨房准备一些热汤？”维克多向利奥说。
　　两个人都跑走了。
　　维克多关上门，咔嗒一声上了锁。
　　“莉迪亚小姐。”
　　他走过来，莉迪亚蹲在地上捂住嘴巴，不愿意抬起头。
　　“还是坐在椅子上吧。”维克多把唯一的椅子拉过来。
　　莉迪亚深深呼吸，坐了下来。
　　“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一杯柠檬水提神。”维克多表示遗憾。
　　“你是知道一切的吧？”莉迪亚看向维克多，眼神再也不是之前的单纯与迷茫，换成了复杂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当然，自从莉迪亚小姐苏醒那一天起，我便预感这一刻的到来。”维克多微微鞠躬，“医生也告诉过我，记忆的恢复是说不准的，看您的样子，我冒昧问一句——您想起了多少？”
　　莉迪亚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
　　“差不多……全部，记忆果真是个说不准的东西。”
　　她对维克多微笑，这微笑多少参杂了一点悲哀的意味。
　　“好吧，问题来了，您是希望他们知道，还是只作为秘密？”
　　“莫妮卡夫人与道格先生也知道吗？”莉迪亚无力地支着下巴。
　　“其余知情的人，已经永远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维克多镇静的语调令她平静。
　　“利奥和布莱克如果泄露出去？”
　　“他们会遭到德里克家族的诅咒。”维克多做了一个切开气管的手势，莉迪亚打了个寒战。
　　“您的决定？”维克多微微向前倾身，低声问道。
　　莉迪亚沉默了好一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莉迪亚你好些了吗？”是利奥的声音，充满阳光与温度。
　　“维克多！你又做什么好事！”骑士敲门
　　“开门吧。”莉迪亚深呼吸，理好裙子，保持仪态，“维克多，我决定了。”
　　维克多的手放在门锁扣上，回头等待着她的答案。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就是因为大家心里知道而又不说出来。”莉迪亚露出微笑，那再也不是之前单纯的少女笑容了。
　　“就让他们知道吧！并且让他们也陷于德里克家族的诅咒好了。”
　　维克多微笑：“悉听尊便。”
　　门开了，利奥嚷嚷着怎么回事，布莱克则是看向维克多。
　　他们身后的阳光洒在地板上，而莉迪亚坐在另一扇窗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笼罩在光线里，看起来就像油画一般漂亮。
　　“你们两个过来吧，我将告诉你们一些惊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