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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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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府这几日安静的有些可怕,自从夫人和小姐被人从衙门里抬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养伤,一动也不动。
众人却因为这种出奇的安静惴惴不安,倒比平日里伺候的更加尽心,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可是大家私下里却也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姜芜丫头会让一直踩在她头顶的夫人和小姐吃瘪。
挨了板子不说,还被罚银千余两,简直震惊到家了。
赵翠英也没想通这个道理。
以前她说什么姜芜就做什么,从来没有违拗过她,即便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姜芜也没有跟老爷抱怨诉苦过一句,怎么突然一下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这次的事情她本来是算好的,姜芜受墨刑,金老太再喜欢姜芜也不敢再让她进府。再让她筹划一番,她的宝贝女儿与金府二公子郎情妾意,不怕进不去金府的大门。
可是怎么就变成现今这样了呢?
赵翠英轻轻翻了个身,心中思索不止。
金老太过几天就会回京,要是让她知道姜芜流落在外,事情就不好收拾了。得趁着这几天,要么让姜芜身败名裂、要么让她滚出江都城,总之就是不能让金老太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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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姜芜的摊子跟前都挤满了人。不过看稀奇的人多,掏钱的人却很少,林林总总下来,姜芜才赚了不到五两银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于新奇而又未知的东西人们总是谨慎的,只要那些买了用过的人说好,再经过口口传播,不怕生意起不来。
姜芜等得起。
因为买的人少,所以姜芜并没有摆很多,只把每样都摆个三两件,粉底遮瑕、眼影眉笔、口红腮红等一应俱全。
今天卖出了一盒眼影和两支口红,还有几样化妆工具。
眼看日头就要西沉,姜芜咯吱了下阿妲,示意她可以收摊了。
没办法,虽然阆城的夜晚比白日里更加热闹,但可惜这里离她们住的城郊仓库还很远,如果不早点收摊就要赶夜路回去。
阿妲胆子小,怕黑,到时候又要哭唧唧。
自从那天给阿妲煮了一包酸菜味泡面之后,阿妲就迷上了那个味道。但是泡面总归是没什么营养还不经饿,姜芜寻思着该给阿妲买些肉吃。
所以今天姜芜特意拉着阿妲去了趟菜市,买了半斤猪肉和几颗白菜,还买了面皮,准备和阿妲包饺子吃。
阿妲一边嘟嘟啷啷说小姐不该花这钱,一边又眼巴巴地挑了几根葱和些姜蒜。
姜芜宠溺地笑笑,道:“还该加些鸡蛋才好吃”。
阿妲连连摇头,说:“这就够了,阿妲也不爱吃鸡蛋”。
姜芜知道她是在给自己省钱,心里一时暖和的不行。
两人拎着东西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刚到城门时,天已经擦黑。
平时安静排队等候查验进出城门口的队伍今日却有些哄闹,阿妲拉了拉姜芜的衣袖,小声问道:“小姐,天黑了,我怕…”
“别怕”,姜芜安慰了一句,然后同样小声地朝旁边队列带小孩的妇人问道:“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妇人一边哄拍怀中小孩,一边解释:“嗨呀谁知道呢,说是顺庆王府的长平郡主丢了东西,正找呢。嘘,快过来了”。
姜芜紧了嘴,瞅着快过来的两个城卫,心说翻翻也没事,反正她又没捡着什么郡主丢的东西。
前面的人有配合的也有不配合的,她这一队前面的前面,那人的箱子里装的可能是什么易碎物品,就好声好气地给城卫说轻点。
可是两个城卫拿着鸡毛当令箭,先是横了那人一眼,手上更是加重力气,一番纠缠下只听“啪”的一声,箱子掉地上,顺着缝隙流出些液、体。
是酒的气味。
那人立马不干了,蹲下把箱子呼的一下打开,扬起脖子梗道:“军爷,你轻点行吗”?
抱小孩的夫人偏了偏身子小声道:“这人一看就是底台硬,不然哪敢说这样的话啊?你说郡主也真是的,丢了东西也不能不让人出城啊,她…”
话还没说完,就有另一个城卫过来盘查询问。
姜芜惹不起这些人,只希望快点盘查到她。不然等下天黑透了,路该不好走了。
可是前面那人的东西被弄碎了心气不顺,口里嘟嘟啷啷着似乎在骂娘。几个城卫一听就炸了,推了他一把质问他:“叽咕什么呢”?
那人也是个实心货,脖子一梗就剜了对方一记。几个城卫登时不干了,硬要那人说清楚。
谁知几个人扭着扭着就殃及了无辜,后面的人被波及推到在地,顿时周遭一片怨声载道。
姜芜也被推了一下,她还稳得住,只是装化妆品的包袱却掉在地上了。
她心里哎呀一声,捡起来打开一看,果然剩下的眼影盘都摔烂了。这东西她那个随身空间里还有很多,但是无辜就这么摔烂了,她心里就有点起火。
“军爷,你看看我的包袱里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吗”?姜芜吸了口气,拉着闻声过来维持秩序的城卫问道。
那城卫把包袱翻了翻,手上就沾了些碎掉的眼影粉,他不耐烦地拍掉,又把旁边阿妲手里提的菜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城卫轻蔑地挥挥手,嫌弃道:“没有,走吧”。
“既然没有军爷要找的东西”,姜芜顿了顿,正声道:“那这些因为你们摔碎的东西,是不是得赔偿一下”?
说着又指了指其他人被摔烂的东西。
她没有底台,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且其他人也都憋着火呢,群情激奋之下,就是天王老子也得顾虑几分吧。
有了姜芜这个领头羊,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要求赔偿。
那城卫一看情况不对,脸上霎时变了颜色,只囫囵了一句“等他向上级请示之后再说”就溜了。
过不多时,一个穿着比刚才的城卫高级的中年男人过来,振臂一呼,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鄙人姓周,是这里的城司,刚才兄弟们因为着急替长平郡主追物,手上失了轻重,还望大家多多包涵。”
“郡主丢的是她心爱的玉牌,其价值连城,所以特意吩咐咱们的城郡大人要帮忙找回,城郡大人又吩咐鄙人多多留意,鄙人和兄弟们都着急,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郡主的意思呢是希望尽快找到失物,还请各位不要介怀刚才的事情,咱们尽快每个人都搜一搜,东西碎了就捡一捡,争取大家都早点回家,好吧。”
周遭都是明白人,平头百姓哪里拗得过手握权势的呢?
城司的品级虽然不高,但有心的话也能让人吃些哑巴苦。况且人家又抬出郡主的旗号,既然是郡主的意思,又有几个敢向郡主要赔偿呢?
所以经过刚才一番明解释暗压制的说辞,刚才还跟着姜芜愤愤不平的人已经有好多哑了口。
姜芜轻哼了一声,却不买他的帐,语气不软也不硬地问他:“敢问周城司,是不是刚才的城卫大哥没有给您说清楚啊?”
本来周城司很满意自己游说一番的结果,但没想到还是有硬刺不懂事。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身上穿一件天青色束腰坎裙,外头罩着洗的泛黄的白色外衫,料子不时新,款式也老旧。
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额头上耷着几捋汗湿的碎发,脸盘上干净的很,只有嘴唇上殷红殷红的。一双漆黑的眼睛眨啊眨的,明明话里在找茬,但偏偏看着那双眼睛就是让人生气不起来。
纯净而又柔媚。
周城司干咳一声,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语气,道:“这位姑娘还有什么疑问吗”?
姜芜抬抬眉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来是刚才城卫大哥没有说清楚啊,我们都知道您们在找郡主的失物,也很理解您们着急的心情。但是一码归一码,让这些东西摔碎的直接人不是郡主,而是城卫大哥们,周城司又何必要把责任都归结于郡主呢”?
“我们不该找郡主赔偿,而是应该找城卫大哥们呀。”
此话一出,让其他人都狠惊讶了一番,俱都猜她是个嫌命长的。
“你叫什么名字”?周城司本来以为小小女子不过是胡搅蛮缠想要几个钱而已,岂知她脑筋转的这么快胆子还这么大,居然敢公然叫板?
他不能不震慑她一番。
“回周城司的话,民女姜芜”,姜芜不紧不慢的答道。
“好”,周城司不住点头,口随心出:“你既说要赔偿,那么你便指认一下,具体是哪几位城卫打碎了你们的东西,我也好叫他们折价赔给你们”。
哼,敢指认到个人头上,怕是真想找死。
阿妲看这架势先被吓得一愣,随即偷偷扯着姜芜的衣摆小声劝道:“小姐,要不算了吧…”
姜芜扭头朝阿妲稍稍眨了眨眼示意她别担心,然后果真认真识认起来。
其实她刚才也没具体看清那几个城卫的长相,只不过她心里早有打算。
假如她认错了人,那么被认错的肯定不想承担责任赔偿损失,其结果就只有两个:一,基于同事间的相处之道,囫囵几句推说自己也不知道是谁;
二,为证清白帮着她指认,最后找出来的“罪魁”怕是恨他同事胜过恨她。
就即便她认对了,那人恐怕也不会想承认,然后再辩解说不是自己,再重复以上两个推断结果。
怎么看她都不会吃亏。
姜芜看得仔细,故意错过那些模糊的印象。
看了一圈,她决定指认刚才传话的城卫大哥。
她眨眨眼睛,正准备伸手去指,却忽听人群一阵松动,从后方走出一个端庄的女子。
刚才还隐隐嚣张的周城司顿时消了气焰,拱手拜了下去,口内恭敬道:“长平郡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原来她就是长平郡主!
众人纷纷侧目,俱都感叹郡主的华贵气度。
姜芜也偷偷瞅着长平郡主,只见她脸似银盘面如皎月,细眉丰唇是杏眼桃腮,怎么看都是温和恭良、教养周全的贵家女。
怎么从周城司口中说出来却是那等心狭眼小、私心自用的小人呢?
“辛苦周城司和诸位了,本郡主过来是想告诉诸位一声,玉牌已经找到了,就不再劳烦诸位”,长平郡主声音轻柔,眼含笑意。
那声“本郡主”一出,姜芜还是感觉到了贵家女的那股骄矜味。
周城司嘿嘿笑了一声,道:“玉牌归位是好事,郡主也不必再为此惴心了”。
“是啊”,长平郡主依然是笑吟吟的,她道:“刚才的话本郡主都听到了,多谢周城司为本郡主的忧心,明日你去城郡大人处说一声,自有你的好处”。
周城司愣了一瞬,脸上有些不自在。
不知是不是多心,姜芜听在耳里,总觉得长平郡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力道,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既然郡主的东西找到了,她们就不用再被盘查,可以尽早回家了。
忽又听长平郡主声音大了些许,她说:“诸位,今日因着我的私事耽误了大家,很抱歉。大家等一下去城司大人处登记,凡是今日为着此事被打碎了东西,明日皆可来顺庆王府领回赔偿。还有,无论物件价值几何,我顺庆王府都再补偿诸位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四周登时响起欢呼声,一扫刚才的怨声载道。
姜芜心里也高兴,她本来只是想讨个说法,能拿到折价赔偿当然最好。
结果现在不仅赔偿有了,还有另外十两银子补偿,这简直就像天上掉了个馅饼。
可是还没等馅饼吃到嘴里,姜芜就看见长平郡主凑近了她,一双杏眼在她身上直转悠,看得她心慌慌。
好不容易等到她开口:“你叫姜芜是吧?明日你直接来找我,我有话跟你说”。
姜芜直愣愣的点头,等反应过来时长平郡主已经走远。
她想叫苦,堂堂郡主有什么话非要跟一个摆地摊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