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雁》亦芫

12、转瞬成空

　　因规矩限制，参与比武的人不多，其中属金彪和牛冲最强。

　　金彪恨吊梢眼卑鄙，不该恩将仇报杀害自己兄弟；而牛冲虽未出手，话里话外却都在包庇吊梢眼，根本没把人命放在眼里。

　　还有那位持扇公子，好好的比武夺帅，要不是他扇风点火，大家何须以命相搏？

　　金彪牙关咬紧，恨不能将眼前三人生吞活剥，以慰兄弟在天之灵！

　　他在来城隍庙之前，并未与牛冲交过手，在郝家庄园时，也仅是匆匆一面，因此一直把牛冲当成寻常喽啰。

　　直到方才与牛冲较劲，他使出全力都无法撼动对方半分，才知道人不可貌相，他与牛冲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可即便毫无胜算，为了兄弟，他也不得不拼了！

　　“来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金彪双目含泪，豁出命去摆开架势。

　　“得罪。”牛冲应声上前，掖住袍角，右手微抬，大有先让对方三招的意思。

　　金彪狞笑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挥刀上前，每一刀都舞得虎虎生风，力求罩住对方全部命门。

　　他只当牛冲腿上功夫了得，因此挥刀之际，以攻其上半身为首要，难攻的下盘则暂时搁置，等人反击时再见招拆招。

　　金彪的刀法大开大合，妙法全在一个“攻”字，此番为了报仇，更是用上了全部气力，为的就是在气势上先夺一城。

　　面对如此强有力的进攻，牛冲气定神闲，双脚与地面紧紧贴住。

　　其实牛冲除了腿功，手上功夫也十分了得，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招制住金彪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眼见大刀不断迫近，牛冲左手拇指与中指相触，倏地弹出，只听“铮”的一声，大刀如叶入波纹，被轻飘飘地漾了出去。

　　不待飘远，牛冲又黏步上前，左脚下勾，右膝相抵，生生阻住对方退后之势，将大刀夹于掌中。

　　金标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自己在牛冲手下三招都没走到。

　　他与牛冲一个声名在外，一个籍籍无名，过了今日，只怕要反着来了。

　　更甚者，他金彪的后面还要加上“声名狼藉”四个字。毕竟与人对决三招都没使完，在哪里都是天大的笑话。

　　不只金彪震惊，场下的段行云同样震惊：“怪倒吴阿大一定要牛冲助拳，原来竟有这样的本事。”

　　既分胜负，牛冲松了刀刃。金彪面如土色，知道此生再无可能为兄弟报仇，遂不再管什么江湖道义，发狂大喝：“还等什么，并肩子上啊！”

　　应声响起，黄沙帮的人接到讯号后迅速退到墙边，另有数人攀上红柱，与暗藏在梁上的人接应。霎时，呼声四作，不等底下的人反应过来，一张绳网兜头罩下。

　　段行云等早知金彪计谋，在人攀柱时就先行退到边上，躲过一劫。金彪不知底细，还以为他们是眼睛快，运气好。

　　段行云躲开了，秦一啸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来不及逃窜，与吴阿大一同被罩在网下。

　　网绳绵密，质地如渔网一般坚韧，武功强如牛冲也没办法扯断，秦一啸强破数次都无功而返，以至黑发凌乱，大为狼狈。

　　慌神之际，秦一啸四下张望，看到与金彪站在一处的段行云和杜轻舟。

　　秦一啸先是一怔，随后神色几变，见无逃生之法后才大声呼叫“师兄救我”，将目光都吸引到段行云身上。

　　“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金彪大怒，再不以为段行云躲开绳网是运气所致，提刀杀来，誓报杀兄之仇。

　　段行云不欲与金彪交战，连连摆手：“误会！金兄，都是误会！”

　　金彪不想听他狡辩，手起刀落，誓要砍他半边瓢下来。

　　如此一来，段行云不得不以武相迎，脚下运功，躲避刀袭。

　　“你还敢躲！”金彪怒上加怒，出刀再无章法，一味劈砍，力图将段行云小命留下。

　　段行云疲于应对，又不想伤了金彪性命，左支右绌，十分为难。秦一啸身陷囹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突地来了一句：“此人只有蛮力，师兄尽可取之！”让金彪更加卖命。

　　情势危急，沈雁书固然鲁莽，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多话，秦一啸此言，无异是烈火浇油。

　　她本就看不惯秦一啸其人，寻着机会，自然想踩上一脚。

　　绳网宽大，所俘二十尚有富余。沈雁书揪住绳头，不断用剑威胁，让里面的人收缩范围，不到片刻，就让他们缩成一团，也让秦一啸的细皮嫩脸和吴阿大的粗皮老脸贴在一起。如此一来，喘气都嫌困难，秦一笑便再没有力气插嘴了。

　　“你们不是一伙的？”看清沈雁书所为，金标大为疑惑。

　　刚才他分明看到沈雁书和段行云站在一起，举止熟稔，而秦一啸又称段行云为“师兄”，三人理应是一伙的。怎么这会儿沈雁书又和秦一啸作对，站到了自己这边？

　　他当真是不懂了。

　　“都说了是误会。”段行云趁机解释，察觉金彪有收手的意思，这才出手钳住刀身。

　　“当真是误会！不瞒金兄，我们几个是从外地过来的，听说此处庙宇广大，特来瞻仰。至于我那师弟，我与他数日未见，今日不过是碰巧遇到。”

　　金彪常居洛阳，对周边口音多有了解。眼前这几人虽然刻意隐藏，但多少还是能听出些外地口音。反倒是网下的那位，一口洛阳腔更为纯正，于是信了大半，不再以死相逼。

　　危情既解，沈雁书总算放下心来，但这口气还是要出的。她手持短剑，用剑身赏了秦一啸两耳光，训道：“叫你多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你师兄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非要置他于死地！”

　　秦一啸全身绷紧，有苦难言。他不知沈雁书身份，只当是段行云下山后勾搭的姘头，虽心中不喜，却不得不低头，开口求饶：“小嫂子饶命，师弟真不是有意的，您就大发慈悲，先放我出来吧！”

　　沈雁书年方二八，虽身在江湖，豪情万丈，终不过是闺阁女儿，哪里听得这等疯话，又羞又急，于是又赏了秦一啸几个巴掌，并把绳头拧紧，用力拖拽，拴到红柱子上。

　　“小嫂子……”秦一啸张口又结，不知自己哪句话得罪了沈雁书，一面叫苦不迭，一面又转向杜轻舟求救，“杜师弟，咱们一道下山的，要是伤了我，只怕你和段师兄在师父面前不好交代。”

　　秦一啸在山上时就常以“大师兄”自居，明明上面还有一个段行云，却乐于被众师弟捧在尖上，因此养成了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习惯。

　　他心里想的是求救，可字里行间半是命令、半是威胁，杜轻舟惧他威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还是段行云解围，对沈雁书说：“劳动沈姑娘，我师弟并非有意冒犯，他已吃尽苦头，还请姑娘救他一救吧。”

　　“且慢。”

　　金彪察觉事情不对，立马出来阻止，对段行云道：“此事与你无关，我可以放你们几个离开。但是这个拿扇子的，我是万万不能放过的！若不是他在前面挑拨，我兄弟怎会把命丢在这里？今日我金彪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给我兄弟一个交代！”

　　说完丢下段行云，持刀去寻秦一啸。

　　然而金彪腿再快，也抵不上沈雁书的剑快。段行云方一求情，沈雁书就割开绳网，把秦一啸揪了出去。趁秦一啸不便之机，还踢了他一脚。

　　因而等金彪到时，秦一啸已经不知去向。

　　金彪气得跺脚，指着沈雁书大叫：“你误我大事！”说罢提刀去追秦一啸。

　　绳网既破，里面的人争相逃出，庙内大乱。

　　段行云细心留意，发现吴阿大不知何时躲到了边上，他担心吴阿大使出”灰包计划”，连忙招呼沈雁书过来。

　　几乎同时，站在外围的一圈人蹲下，而后石灰漫天，白烟笼罩。

　　值此一瞬，有人眼睛被烧中，疼得连声哀嚎，有人呛了石灰，咳声四起，城隍庙大乱。

　　段行云三人因为事先知道吴阿大的计划，躲避及时，并没有被波及到，但石灰粉在空中形成的白色烟瘴十分呛鼻，根本待不住人。

　　他挥洒衣袖，与杜轻舟联手，把沈雁书护在后面，慢慢往庙外退去。

　　一刻之后，烟消雾散。有眼部受伤的，被同伴拉出去洗眼睛，还有因踩踏而受伤的，也被抬下去妥善安置。

　　“走，咱们进去瞧瞧。”

　　段行云担心有人趁乱取走羊皮，忙叫上沈雁书和杜轻舟，进庙一探究竟。

　　此时，庙里只剩下几个无人问津的喽啰躺在地上嚎叫，带头的金彪和吴阿大等人都不知去向。

　　沈雁书拍手大笑：“这些傻子，不是把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她看向段行云，等不及邀功：“你让我帮你探查消息我做了，你让我帮你解救师弟，我也帮了，不如这差事也由我代劳了吧！”

　　不等段行云答应，跳上香案，往威灵宫掌上去摸。

　　“嗯？”摸了一阵，沈雁书皱眉，用力踮脚往里面去够。

　　段行云在底下等着，许久，才看到沈雁书转过来，垂头丧气的说：“没了，东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