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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是殊途未觉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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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还在。”许若衡从屏风后头换下湿衣出来时便看到一路跟着他回房,仍是一脸笑意坐在桌旁的紫衣男人,面上一沉,声音更是冷漠。
“舅舅,侄儿可是好些事情还没琢磨透了。”折扇一挥,陇月下的笑意更深。
男人依旧是换了身清爽的白衫,皱了皱眉头,假装未曾见到那桌旁的男人,径直向铺着画纸的书案走去。
“舅舅,你今儿个是不是忘了玉家小姐?”握着扇子的男人瞧着被称为舅舅人的白衫入了迷,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咧嘴一笑。
“…………”怎么会,便是因她……握在指尖的笔一紧,墨汁便有几滴在红榉桌上散了开,斑斑点点,心下又是一紧,却不说话。
“舅舅。”湿透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挂在男人身上,男人却是眉开眼笑丝毫不注意:“事到如今,你可还想着装聋作哑?”一席话说得书案旁的男人停顿,眉宇高高陇起,半垂着眼帘瞪着那一笔划过的纸张。惹得那紫衣男人又是一笑,凉凉开口:“成废纸了呀,舅舅,还是不想说么?”
“…………”
“既然舅舅不说,那且让侄儿替舅舅算算吧。”从腰间摸了些铜钱来,一一摊在桌面,敛着娃娃般的神色,梨涡却是深深陷着。
“不用。”看着自乐的男人,许若衡回首又换了张纸继续垂首作画,但男人却不如他愿,自顾自的说着。
“算命的说你活不过25岁,我一直很想知道25岁那年你为何那么拼死般的回来,又不管不顾的责令我们用镇庄之宝去帮你换取《生源》延长性命。”
身着紫衣的男人垂着眼帘:“自你清醒之后的回来这些年你总是一身白衣,很难想象那还是从小到大对黑衫偏爱到极致的你,次次问你,你总是不回答,要么装做什么都不晓得让我们以为你失忆般的样子,要么就一头埋首画间不言不语。舅舅,看到她所作的画后,我便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你明知生命将至却仍一意孤行的……”将生源种植到你身上。月下的嘴角扯着一抹窃笑,把话语耿在喉间。
“月下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得到一个女子能将你的画风模仿得如此相似,还是说,她就是你从小教导而成的?舅舅,可要我替你算一算?”男人娃娃似的脸凑上正在埋头作画的男子面前。接道“看看她心中在你离开多年之后是否有你?”看到作画的手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顿了一下,娃娃脸的男人笑得更欢。
“不然,我替我未来的小舅母算上一算?看看世间是不是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男人的嘴角咧了开来,半倚在文案旁,睨着一直不言语的白衫男子。
男子收笔,默默收拾文案上残留的些许墨汁,久久才开口:“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声音有着轻描淡写,却一语道尽这些年承受的身体的痛楚。
陇月下纠紧眉头:“你刚也听见,她说,你要她不再找你。”
“嗯”这次却是爽快的回答,紫衣男人一皱眉。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找你。耿在喉间的话再不可能调笑似的问出,一如当年看到一袭白衣脚步却虚浮,眼眸里的火花几近消失的许若衡。
“找到一堆白骨,她又该哭了,那时候可没人给她胸膛哭。不如不见的好,她也好认定我还痛快的活着。”
“所以你答应了帮你换取《生源》之后留在庄内代替镇庄之宝管理这个山庄,和在舅舅你而立之年迎娶玉家小姐为妻?”
收起折扇,紫衣男人听不见任何回答。他微微叹气,抬脚迈出书房,身后似乎轻轻一下“嗯”声掠过耳际,似清晰,似模糊。男人愕然回头时,却仍是看见白衫男子在细细的擦拭墨汁。
“舅舅,这般欺她,何苦?”你一句不见,她便从此不再寻求,如今何不如实相告,好过她每每看你否认便强颜欢笑的好。
“素儿这个名字是你爹娘取的?”单书白头疼的看着如狼般狠吞糕点的小丫头,瞪着张眼眸看着那极是眼熟的脸蛋。
“不是,是庄主,庄主昏迷醒来之后便给素儿取了这个名字了,素儿当时才进庄不久的。”
“姑娘,素儿和你说哦,庄主昏迷时一直喊着“书……”“书……”,可少爷和我们大家就觉得奇怪了,昏迷的庄主怎么会看书了。”小丫头拿着块糕点说道。
“…………”书吗?
“颤先生,颤先生的名次也有一个素字哦。”单先生,单先生的名字也有一个书字哦,咬着糕点的小丫头含糊的开口。
“…………”单书白愈发的头疼了,这个小丫头似乎和自个小时候一般的话多。
“我才晓得,难怪觉得眼熟。”被冷落许久的小男孩一拍手掌惊声道,惹得两双视线齐刷刷的盯着他猛瞧。
“硕。”说。
“…………”
“素儿,你就不能吃完再说话吗?”你一说,大家伙都要会意很久的,小男孩撇了撇嘴角无奈。
“…………”许家庄的人个个都很是奇怪,单书白这才肯定了这几天敲在心里的鼓。暗下决心,定要想个方法离开才行。
“单先生和素儿长得还真的是很像的。”小小的人儿一番话打得单书白的心里起了涟漪,呆愕良久才低低笑道:“怪不得这娃娃瞧着眼熟得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师傅。
“…………”你究竟有没有认真看过你长什么样子的阿,小小的脸庞紧紧的瞅着单书白,果真,确是有些像,但还是有说不出的不同之处。
“初末的眼光的确犀利,我瞧着的确也有些相像。”一声轻柔的声音飘了进来,一双绣鞋不紧不慢的踩着石阶进入了众人视线。
“玉姐姐。”石桌上坐着的小男儿看见来人一下子便蹦起,撒腿跑去,晃着来人的袖子撒娇道:“早就听说玉姐姐来这儿了,都没来找初末。”接着又笑道:“玉姐姐该不会去许家庄扑了个空才转道来了这儿的吧。”却见一张令人失了神的容貌上扯了丝笑:“给你知道了?”才转首对着单书白微微一躬身:“单先生的画真是令人开眼界。”细细的柳眉一挑:“单先生与若衡认识?”
“并未见过。”瞪着那抹妆容,单书白失神了。
“没见过就能把若衡少年时期画下来,单先生真是厉害。”
“…………”她画了什么吗?那副画作,她每每提及便头痛不已。那时的她一如四年前的每一次作画时看着师傅那般看着那人,便失了神志,为了清醒,遂又灌了些酒水进了腹内,哪知越来越昏沉,沉睡前只晓得自个瞧见众人面色各异。
“玉姐姐,今年又是来住一段时间吗?”终于吞完糕点的小丫头抹着嘴角开口。
“嗯,若衡总是忙,我们那,有婚约的未婚夫妻是要经常聚着联络感情的。”单书白只瞧着那女子红艳的薄唇微张,顿时头疼难耐,揉着发红的鼻子,咽下口中那抹酸气,眼前一阵雾霭,便又随即起身,眨了眨眼睛,急急开口:“眼下时节,花粉刺激得鼻子都有些红了,在下先回房休息了。”躬了身,踏出亭子的脚步晃了晃,眉头顿时揪紧,殊不知,自个从小到大连那被花儿刺激的样子都不曾见过。
只是心里更加想离开这江南了,摇了摇头,单书白心里黯然“这江南,倒是哪儿好了。”不对的时候,不对的人,又是不对的事儿。师傅,徒儿真的能遵守与你的誓言么?
敛了敛心神,单书白没有瞧见后头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眸一直随着她直到她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