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不是殊途未觉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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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躲在被窝的脸微微湿润，透着呵出的雾气，床上的女子眼眶又是一热，今儿晚膳自个便是拿身体不适推脱了过去，想着午膳过后的谈话，女子皱了皱鼻头，猛吸了口气。“才怪”，“才怪”，“才怪”，先生说谎，才不是舍不得了，才不是了，才不是。“师傅。”暗哑的女音隔着被子泣不成声。若是，你又怎会在离开那晚强迫徒儿发誓，碧落黄泉啊，此生不寻，不能寻便也意味着再不能见了。
“师傅。”清亮略带委屈的童音突兀的出现在混乱的思想里，昏昏沉沉中似乎竟瞧见那个一直穿着黑衫的男人牵着一个黄衣娃娃的手腕行走的山间，便瞧见那女娃娃挣着手腕离了那黑衣男人的手。
“师傅。”小女娃扯回手腕转而拉起男人的绣摆。
“嗯？”男人这才回身俯望，一双黑亮的眸子瞅着此刻无比乖巧的女娃娃，眉头便是深深的一陇起，唇线因常年抿着更加显得菱角分明。
“师傅。”像是终于找着人倾诉般，女娃娃委屈的脸色突然转阴，泪珠儿便是大颗大颗的滚落，惹得男人叹了抹气，蹲下身子，一手握着女娃娃的肩膀，一手扯着袖子替她擦泪。
良久，才依旧皱着眉宇道：“先生才道你今儿又没去学堂，我便晓得你又偷跑这后山来了。”究竟这后山有何东西让你这般兴趣不减？又叹了叹气，抱起女娃娃问道：“怎又这般样子？”
“雀儿……雀……，走了……不要……不要徒……”怀中的娃娃却依旧自顾自的哭着，口里模糊着呢喃，好一会那男人才听清般，揪着的眉宇间又陇了起来，瞪着怀里的女娃娃一脸无奈：“走了便走了罢。”
怀里的娃娃突兀的抬头，便撞到了男人搁着那脑袋瓜上的下巴，女娃娃的哭声更大：“呜，师傅……疼。”
“…………”
“徒儿不要雀儿离开，徒儿好不容易才救活它，它是徒儿的。”讶异的神色不自然的瞅着哭花了脸的娃娃，久久，才又听到男人温润的嗓音开口：“为何你救了雀儿，它便成了你的？”
“…………”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泪滴，抹着把鼻涕，就往男人身上抓去：“不管，它就是徒儿的。”
抱着小女娃的手将她放下地上：“是谁告诉你救了人家那人便是你的？”墨黑的眸子浮了抹厉色，声音也随之冷了起来。
小女娃被吓到了，呆愣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自懂事后，便是再皮，师傅也从未如此严厉的神色教训她过。
淡淡的眸子因女娃娃的身子轻颤便又渐渐暖起，黑衣男人望着女娃一字一句的告诫：“徒儿，这世间的东西，并非你想让他属于你，他便得是你的。”
清秀的小脸仰着头，微微抽泣：“师傅，徒儿不懂，为什么不能？”
“若为师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愿意么？”
“不。”
“你也道不行，那是你的意愿，而人人都皆有行与不行的意愿，即便是动物也有自个的自由。”轻咳了声，男人仍是抱起女娃娃抬脚下山。
“可是雀儿还是走了。”黄色的身影躲进男人的胸膛，男人盯着小女娃的脑袋瓜，无奈：“先生不是昨儿刚教过你，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可是书白舍不得嘛，以后若是师傅悄悄走了，书白天涯海角一定也会找着师傅你的。”小小的娃娃蹭着衣服的料子撒娇。
“…………太执着并非好事。”
“这不是执着。”打着呵欠的女娃娃更加埋进男人的胸膛：“徒儿不会离开师傅的。”
“…………”黑衫男子的眸子微微呆愣。
“师傅。”一段路罢，怀里的娃娃突然抬头，张着眸子黑亮的瞅着男人。
“嗯？”替女娃娃捋好被风吹乱的发丝，男人低声询问。
“刚才徒儿撞着师傅，师傅不疼吗？”徒儿可是好疼的。
“…………”
“师傅？”泛着困意的眸子仍是执着的等着男人给她答案，但那男子却好似铁了心般不再理会女娃娃了。
“师傅。”像是从那条山间小路跌进无边的黑暗里，只听见一道清丽的嗓音低低的喊着，又似乎带着撒娇的味道，又似低泣的声音。
“师傅。”一抹黄色的影子推开常住的小屋，安静的书房仍是泛着丝丝的墨味。
“好怪，师傅这么晚不在书房，会去哪儿呢。”推开门的是十多岁的少女，一袭黄衫及地，秋风一袭抖着身子关了书房的门。
“啊！”一丝尖叫便从口中溢出，待看清来人，便拍打的胸脯：“师傅，师傅莫不是成仙了吧？走路无声无息的。”
“…………”
“师傅生病了么，脸色不是很好耶。”
“…………”
“徒儿今天可没做什么错事哦，前天师傅罚抄的女诫徒儿也乖乖抄完了的。”就是让青殊他们一起抄的便是了。
“师傅要去哪儿？”乍见到男人包袱，女子便惊了眼，闭了口，好一会才抬头寻问：“师傅？”
便见男人落坐在石椅上，搁下包袱，才开口对着呆愣的女子问道：“徒儿，为师与你一起生活多久了？”
“…………”师傅为何这般问？那瞪着的眸子如是问。
“一岁我将你领了回来并且收养你，六岁你随我学画，如今……。”
“师傅。”女子急急打断男人的话语：“你不想知道徒儿今儿夜里去了哪里吗？”
“我与你的师徒缘分便止今日了。”那男人却没理会直言道。
“…………”骗人，师傅骗人。黄衫女子瞬间红了眼。
“莫想着偷偷跟上。”
“…………”师傅骗子，徒儿说过不离开师傅的，师傅骗子。
“咳……咳。”
“师傅，莫不是病糊涂了，在糊弄徒儿吧？”女子泛着红的眼眶，小心翼翼开口。
“只是微感风寒，为师还不至于说了胡话。”
男人拿着包袱缓缓起身，似是用了些力气般，转头，即将离开时便瞧见女子飞奔回房。
眸子里上了抹冷色，男人起脚踏出，却听见房内兵乓作响，转眼，那黄色的影子便气喘嘘嘘的到了男人跟前。
“师傅要走，徒儿便也跟着师傅一块走。”
“为师的话不听了么？”男人的眉宇微微皱起。
“师傅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意愿，徒儿也说过，师傅在哪，哪里便有徒儿。”男人的唇线裂开，低哑着嗓子低低笑起：“徒儿，我是谁？”
“师傅啊。”因男人的笑容呆愣的女子木然开口。
“既是师傅，师傅的话可是要听？”
“除了这事，其他的徒儿都听，师傅要罚徒儿抄多少遍女诫都没关系，只要师傅别仍下徒儿一人。”
“你可是不想再认为师了？”
“…………”没有，没有，瞪大的眸子在男人的眼中看到无措的自己。
“你若要跟，为师与你从此便不再有师徒关系。”男人继续道。
“徒儿不跟。”女子喃喃。
“既如此，你且在我面前发誓。”
“发誓？”师傅真要如此绝决？
“嗯，发誓，从此便是天涯海角也不得寻找为师。”
女子的眸光渐渐黯淡，一袭黄衫更衬得脸色惨白：“徒儿发誓。”那不是徒儿，那个声音不是徒儿发出的，女音哽咽：“今生便是天涯海角也不会再寻找师傅，否则……”
“否则，若为师发现，便是死也不再让你见一面。”男人盯着女子的神色淡淡说道。
“否则，若师傅发现，便是死，也不会再见徒儿一面。”
男人听罢便转身推开木门，身后传来女子暗哑着的嗓子低低抽泣的声音：“师傅，徒儿觉得这就好似一场梦般。”徒儿又被丢弃了，只是上一次她无记忆，这次却心口疼痛。
男人的步子骤然停住，好一会才听见木门关上的声音，男人的话隔着木门传来：“人生似梦，以后凡是莫倚占他人。”
是脚步缓缓离去的声音，被窝里的女子恍惚间听得清晰，张眼时便是一番痛苦，看着屋内不熟悉的摆放才方然记起：“原来只是做梦了啊，我还道。”还道回去从前了呢。
摸了摸心口，跳得剧烈，枕巾上是一片湿漉，女子摇着唇角眉宇微垂：“师傅，你就真的这么不想再见到徒儿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不是殊途未觉痛（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