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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他背着麻布袋,腰上缠了条手腕粗的布条。头也不回地走了。

      奇怪的是我本该伤心的,此时却伤心不起来。我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无限地放空。
      沈覆海以为我难过,安慰我说:“小师父不必难过,若是思念他,只要心中有他,这漫天大雪便是他。”
      可我心中只有佛。我想,世事悲哀不过如此。

      待雪稍停的时候,沈覆海带我进了皇宫。
      皇宫冷清地不像人间模样,太监宫女一个个冷着脸,对我避之不及。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皇宫除了气派点,哪里比得上般若宫呢?若是皇帝老儿哪日里无聊,我一定会大发善心邀请他到般若宫看一看。
      沈覆海叫我在宫中说话一定要小心,这里处处都是耳目,一不小心,杀头之祸。
      那皇帝老儿在御书房中等着我们,我一进门,沈覆海赶紧按着我的肩让我行礼。
      皇帝老儿并没有看我们,我甚至觉得行礼有些多余。他皱着眉,看着纸上几个字:“梦里执梅,积雪难行,。”
      “大胆!竟然敢念皇上的名讳,你不要脑袋了吗?”
      门口的大太监刚要叱责我,那皇帝老儿摆了摆手,道:“无妨。”
      我冷笑,皇帝老儿的名讳怎么就念不得了,我偏偏要念。我说:“执梅雪中行,矫情不矫情?”
      旁边沈覆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老儿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我,哈哈哈大笑起来,问我:“圣女何出此言?”
      我答:“金殿玉炉暖,足以暖寒衾。”
      “圣女一心礼佛,不知我这众生之苦。金殿虽暖,却无心中之人,这可比那三九天还寒呐。”

      皇帝老儿告诉沈覆海,说他近日甚是烦闷。江湖人心乱,何以治江湖?
      沈覆海说,皇上您多虑了,只要有圣女在,江湖就算不稳,也是暂时的。他们早晚都要皈依圣女。这圣女是您的人,江湖也是您的。
      皇帝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沈覆海说得都是男人,男人可以是江湖,但江湖不完全是男人,还有一半女人。而且不少门派都只招女弟子。
      男人可以皈依圣女,那女人呢?总不能再设个圣子出来。
      沈覆海想想也是,于是他便把这个问题推给了我。他说我同文殊菩萨生日相同,定是菩萨座下童女转世,有菩萨智慧加持,必然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皇帝老儿竟然还信了他这番鬼扯。

      回到般若宫,我甚是烦闷。怎么因为一个生日就摊上这等麻烦事。
      我问舒兰,你几年几月生的?
      舒兰说:我是八月生的。
      我让舒兰再问旁人,她回我说旁人与我皆不同。最后各派前来参拜圣女的时候,舒兰将各派问了个遍,竟真的只有我一人是那天出生。
      各派元老面面相觑,原来圣女是文殊菩萨转世。

      这下问题解决了,别说是女人,没有人再会质疑圣女做的任何决定。

      没了雪行,我再也不会偷偷跑去将军府,般若宫忽然就变得无趣了。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凭着记忆摹各派元老的像。
      某天心血来潮,我摹了幅皇帝老儿的像。
      舒兰收拾书桌的时候看到我摹了皇帝老儿的像,赶紧将那像藏了起来。
      “这万万画不得。”
      我疑惑道:“为什么?”
      舒兰说:“您别问,问就是画不得。”
      我忽然想起雪行临走时叮嘱过我,与人交往,切忌交浅言深。我想我和舒兰关系或许并没有那么好,所以她不肯与我讲。
      舒兰又问我:“圣女,您这像,画了多少?”
      我答:“就这一幅,没了。”
      舒兰快哭了,我问她为何这副表情。她回答我说:
      这是那位的名讳,您可万万说不得。
      “哪个字?”我忽然想起皇帝老儿纸上那句梦里执梅,我小声问舒兰:“可是梅?”
      舒兰点头如捣蒜。
      “那如果人没了呢?”
      “人去了。”
      “如果馒头生霉了呢?”
      “长毛了。”
      “傲雪寒梅?”
      “冬花。”
      “到底少了分意境。”我笑说。
      舒兰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我怕我在说下去,她就要咬舌自尽了。

      我和舒兰也并不是全无感情。我记得秋天时,我曾到京郊的树林里捉野鸡。京郊的野鸡是出了名的肥嫩鲜香,我准备捉一只找雪行邀功。我的听力最好,只要野鸡发出一点点叫声,我便可以寻着声音找到野鸡。
      那天我照旧循着声音找,忽然,我听见有女子尖叫声,就离我约莫五米的位置。我连忙找树体做掩护,侧脸观瞧,那女子正被一只秃鹫抓住了肩膀。
      我认得她的衣服,知道是舒兰跟过来了。
      于是我拿起一颗小石头,照着秃鹫扔了过去。秃鹫眼尖,见石头奔着他去了,立即松开爪子。但看它那架式,我知道它不会轻易放弃舒兰。我手中还有用来捆野鸡的绳子,我先扑了上去,然后大喊舒兰抓住他,准备拿绳子捆他的翅膀。
      那秃鹫力气极大,我们二人到底没能按住它,它扑腾着就飞走了。
      舒兰哭了起来,她跟我说,她幼时就是被坏人抢走的,所以被秃鹫抓着肩膀的时候,难免就会害怕,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听到我叫她,她又活过来了。
      我笑着问她,我们现在算不算生死之交了?
      舒兰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后来野鸡没吃成,我带着舒兰奔着茶楼去了。然而不巧的是,那茶楼关了。听隔壁卖馄饨的小摊主说,前日夜里更深时,茶楼老板一家让人给屠了,不过官老爷不让说,所以对外称茶楼老板卷钱跑路了。

      我便和舒兰在馄饨摊闲聊,我问她记不记得自己的家人。
      她说记得,尤其是她哥哥,长了一脸麻子。他老实敦厚,待人极好。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庭释师兄。

      如今那些害死庭释的人的画像都不见了。我不知是弄丢了,还是雪行带走了。我觉得被雪行带走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站在将军府的花园里,望着一棵寒梅出神。
      忽然,我听见沈覆海的笑声,回首看,他正带着一个人向前堂走去。见到我,沈覆海并没有惊讶,他仿佛已经习惯了我不请自来。
      他对那人说:“祁城,还不赶紧见过圣女。”
      那人走近,对我行礼:“祁城见过圣女。”
      我瞧着那人低头的模样十分好看,高高的鼻梁分外惹眼。
      我问沈覆海他是谁。
      沈覆海说这是他的外甥,是雪行为我定下的即将结亲的人。
      那人直起身,笑着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他了,是否还记得斋饭之约。
      我才发现,原来,他就是那日城门前溜秃鹫的人,那个人人皆知的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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