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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日久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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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连蹄躺在床上,想着日间刘馥教他画画的情形,越想越高兴,嘴角忍不住上扬。
连缔和哥哥同住西厢房,见状扑到他身上,跟他脸对脸,大眼瞪小眼。
连蹄皱眉道:“你干么?”
连缔道:“你傻笑什么?”
连蹄道:“我几时傻笑了?”
连缔道:“还不承认,你一晚上都在傻笑,我跟你说话,你全不理我。”
连蹄道:“你说了什么?有甚好说的,作业写完了么?”
连缔道:“明日再写。”
连蹄瞪眼道:“明日写?当心先生打你手心,到时随你哭,我可不睬你。”
连缔啐道:“都说私塾放假了。”
连蹄奇道:“私塾怎地放假?”
连缔笑道:“说你傻还不承认?刚才吃晚饭时我就说了,近来镇上丢小孩,昨夜又有人被拐走,先生说不安全,这几日先不去上学。当时爹爹、表哥都在,你也在的,怎地没听见?”
连蹄脸上一红,他一颗心在刘馥身上,哪听得见旁人说话,如今方入耳,说道:“那我明日也不必上学。”心想:“这都第五个了,官差怎地还没抓到人贩子?”现下仍不知人贩子在何处,外头危险,叮嘱弟弟道:“不用去私塾,你可得乖乖待在家,不许出去玩。”
连缔急道:“可是我跟小值约好,明日去她家玩。”
“小值”名曰李曼值,是邻居家的三女儿,与连缔同岁,二人青梅竹马,自幼一块玩到大,感情甚笃。
连蹄心道:“小值家就住隔壁,转个弯就到了,去她家玩倒不打紧。”不过以防万一,说道:“明日我带你过去。”
连缔拍手道:“太好啦!”
连蹄道:“快去写字。”
连缔道:“都说明日再写了。”
连蹄道:“你明日不想去小值家么?若不先写完,不让你去。”
连缔不乐意,嘟着小嘴皱眉头。
连蹄道:“快去写字。”
连缔生怕他明日真不让自己去小值家,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坐到书桌前写字。
连蹄训完弟弟,继续想表弟,越想越想见他,跳下床,出了房间。
连氏兄弟住的西厢左首边,就是刘馥居住的西跨院,连蹄坐在走廊尽头的坐凳楣子上,向跨院的耳房望去,但见刘馥的剪影静静停在窗边,连蹄知那窗里面放的是书案,刘馥定坐在案前看书。
连蹄心想:“他看的是什么书呢?”呆呆地望着剪影,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直到屋内灯光熄灭,他才恋恋不舍地返回房间。
既然不用上学,连蹄天天都往刘馥房间跑,而刘馥也不似初来时那么拘谨,热情洋溢地邀请他进屋,二人写字绘画,谈天说地。
刘馥对画艺很有心得,在他的指点下,连蹄的画功亦精进不少,画出来的梅花似模似样,刘馥看了道:“进步真大。”
连蹄得他夸奖,很是喜欢,害羞地挠了挠头。
刘馥把他画好的红梅花拿起来看,刚巧面对着敞开的窗户,看着画,又看见窗外空荡荡的院子,心想:“若这株红梅栽在院中,到得冬天,一定美极了。”问道:“表哥,为何不在院子里种些花木?”
连蹄道:“这间屋子原本是放杂物的,平时极少进来,院子也生满杂草,因为你要来,我便收拾了,本来想在院中弄些假山什么的,不过……太贵了……”
刘馥来连家已有十余天了,期间曾断断续续从连朔、连缔、青碧、绛红口中听说,连蹄得知自己要来,一个月前就开始张罗,只要是好东西,只要他买得起,他都一一弄回来,还声明是给表弟的,谁都不许碰。刘馥想起小时候,在连府住了几个月,连蹄就整日围着自己,“表弟、表弟”叫个不停,陪他玩游戏,带他去山林挖野菜……那时真的快乐啊!忆起当时情景,刘馥唇角忍不住上扬。
连蹄见他微笑,还以为是笑话自己,忙道:“我不是嫌贵,只是……我没那么多钱!”
刘馥笑道:“我不喜欢假山,我喜欢梅花,院子如此开阔,若能种上几株,等到冬天一下雪,周围白茫茫一片,打开窗户,便可看见红梅花,到时一边喝茶一边赏梅,可好?”
连蹄照着他的话想象,脑中浮现出一幅美丽的图画,喜道:“那可太美啦!”又道:“我这就去买梅花。”
刘馥笑道:“好。”
说干就干,连蹄回房取了钱便匆匆出门,来到集市的东南角,那是亭湖镇最大的花圩,真花假花皆有,由高到低,郁郁葱葱的摆放在各铺门前,色彩缤纷,姹紫嫣红。
连蹄走进百花丛,满鼻都是芬芳,非常受用,精神为之一振,脚步更加轻快,片刻间便找到了红梅花,这东西可比假山便宜太多了,于是他立刻挑了六株。
花铺伙计道:“一共二百九十文钱。”
连蹄皱眉道:“这么贵!”
花铺伙计道:“刚才不是说了么?一株四十九文,你要六株,一共二百九十四文,我还优惠了你四文钱。”
连蹄道:“我买这么多株,才优惠四文,一口价,二百五。”
花铺伙计啐道:“你才二百五呢。”
连蹄笑道:“二百五不好听,那二百四。”
花铺伙计道:“二百六,要就要,不要拉倒。”
连蹄撇撇嘴,付了钱,顺手在柜台上拿了两袋肥料道:“送两袋花肥啊。”说罢,扛起捆好的梅花走了。
花铺伙计急道:“花肥要十文一袋!”追出来时,见他已走远,不禁叉腰叹道:“连裁缝家这小子,真是一毛不拔!”
连蹄回到家,刘馥已把院中的泥土松好,看他回来,笑着迎上道:“这梅花真美!”
二人旋即嘻嘻哈哈,把六株梅花种进土里,累得满头大汗。
好容易把梅花种好,连蹄大为高兴,伸手就往脸上擦,忽见刘馥看着自己笑,奇道:“怎地了?”
刘馥笑道:“你把泥土弄到脸上了,像个大花猫。”
连蹄道:“是么?”又用手去擦,自然越擦越脏。
刘馥笑道:“你别忙。”取出帕子,轻轻替他擦脸。
连蹄双眼此刻正对他白璧无瑕的手腕,阳光照映下,透明晶亮,竟若无骨,连蹄一个没忍住,猛地伸手抓住,在其腕上一吻。
刘馥大吃一惊,忙缩回手。
连蹄一怔,方始觉醒,大为惶恐,急道:“对……对不起,表弟……我不是故意的!”
刘馥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返回屋内,把门关上了。
连蹄亦知自己适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唐突,这下得罪了表弟,心想:“表弟定要大大生气,以后他若再不睬我了,可怎么办?”待要去道歉,又恐令他更生气,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
忽然,刘馥打开窗户,叫道:“表哥。”
连蹄忙应道:“在!”又道:“表弟,我刚才不是……”
刘馥道:“你刚才可曾买花肥?”
连蹄怔了怔,随即道:“买了……啊,没买!”
刘馥道:“到底买没买?”
连蹄忙道:“不不,不是买的,是花铺伙计送的。”
刘馥把手撑在脸上道:“真是个大糊涂虫。”
连蹄听他这样叫自己,不禁愣了,张口结舌道:“我……”
刘馥哼道:“你什么?还不快去施肥,若花枯了,到得冬天,咱们还怎生赏花?”
连蹄闻言大喜,笑道:“我立刻去!”
从此以后,连蹄和刘馥愈发亲密,日间同进同出,夜晚同铺而眠。
连缔见了道:“哥哥,表哥,你们偷吃牛皮糖,也不分点儿给我。”
连、刘二人奇道:“我们几时吃牛皮糖?”
连缔笑道:“既没吃牛皮糖,怎么会总黏在一起?”
二人这才知他是取笑,顿时羞红了脸,不过依旧如故。
这日在刘馥房中,刘馥正画竹子,连蹄自后扑上来,抱住他道:“画得这样好,有甚诀窍没有?”
岂料他突然抱人,把刘馥吓了一跳,手一歪,把笔洗碰洒了,刘馥惊道:“啊哟!”忙将笔洗拿远些,但里面的污水仍是洒到放在案边的一叠厚厚的宣纸上。
连蹄忙把宣纸拿起,却还是湿了许多,他自知做错事,大为狼狈,低着头,悄悄看向刘馥,见他咬着嘴唇,气鼓鼓地瞪着自己,连蹄忙陪礼道:“对不起……”
刘馥怒道:“你太鲁莽了,我手里握着笔,你这般扑上来,万一笔杆戳到眼睛怎么办?”
连蹄搓手指道:“我下次定会小心……”
刘馥摇摇头道:“真是个糊涂虫。”把纸拿去院子晾,不过湿得太厉害,晾干了多半也不能再用来作画,长叹一声,坐在坐凳楣子上。
连蹄也过去坐下,问道:“你不画了?”
刘馥道:“纸都没了。”
连蹄想了想,喜道:“是了,我房里还有些纸。”匆匆跑回房去,打开书橱最下面一层,一股怪味霎时扑面而来。
原来连蹄小时候也爱画画,买了不少作画工具,只是一直画不好,又没人指导,久而久之就荒废了,作画工具全锁在书橱里,久不取出,如今里头全是霉味。
连蹄大皱眉头,心想:“这种东西,表弟可不能用。”包成一大包,拿去厨房给绛红烧火。
刘馥见状问道:“怎地了?”
连蹄道:“都发霉了,用不了,我去买新的给你。”
刘馥道:“我跟你一起去。”
连蹄喜道:“真的?”
刘馥初到连家时,人生地不熟,和连蹄也不太熟,因此曾拒绝和他出门,如今二人早已亲密无间,跟他出门逛街,那是理所当然的。
刘馥是大家少爷,从前在襄阳刘府,需要什么,自有小厮去采购,一年到头出门不过两三趟,难得出去一次,多数也是坐马车,如今和连蹄手牵手,走在大街上,颇感新鲜。
连蹄早就想带他出门玩,今日好容易带出来,自不能立刻带去墨宝铺,拉着他在街上东逛西逛,买得一大捧小玩意儿,还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人一串,边走边吃。
刘馥听说过冰糖葫芦,可从没吃过,看那葫芦红通通、亮晶晶的模样,煞是好看,就咬下一颗,酸酸甜甜,还凉丝丝的,美味极了,笑道:“好吃!”
冰糖葫芦是连蹄的最爱,他见刘馥也喜欢,很是高兴,笑道:“我再去给你多买几串。”
刘馥忙拉他道:“这串还没吃完,你买太多,若吃不下,岂不浪费?”
连蹄笑道:“只要你喜欢,买多少也不打紧。”
刘馥笑着摇摇头,坚持不让他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