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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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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玩闹大半个时辰,总算来到墨宝铺,买好了宣纸,便往家走。
连蹄抱着厚厚一叠宣纸,没法牵刘馥的手,其时尚早,又是集日,街上仍有大批赶集之人,连、刘二人身小力弱,人潮一冲,竟而走散了!
即便是在老家襄阳,刘馥若在外头走散了,多半也是认不得回家路的,今在亭湖镇,更加不知所措,眼看周围都是陌生人,刘馥甚是紧张,自觅路而走,越走越心慌,时候一长,他急得眼圈都红了,咬唇低语到:“表哥……你在哪儿……”独自一人站在路边,低着小脑瓜儿,好不可怜。
正在这时,有个年长的老太婆,挑菜在道旁摆开卖。
刘馥见她模样和蔼可亲,犹豫地想:“我走上前,问她:‘老奶奶,请问连府怎么走?’便行了。”在心中默念几遍,这才壮着胆子走上前,颤声道:“老……老奶奶!”
老太婆立刻笑容满面道:“小弟弟,要买菜吗?今日的茼蒿很新鲜,要几斤?”
经她一打断,刘馥舌头打结了,心里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又见老奶奶热情洋溢,于是答道:“要一斤吧……”
老太婆笑道:“一斤怎么够吃呢?小孩儿家,要多吃蔬菜,才能长得又高又壮。”
刘馥道:“那……买两斤……”
老太婆果然称了两斤,拿绳子给他扎好提着,见他付了钱却不走,笑问:“还想买什么?”
刘馥张口结舌半日,方才道:“老……老奶奶……请问连府这么走?”
老太婆道:“哪个连府?”
刘馥道:“这……”又再想半日,才道:“是我舅舅的家,我舅舅的名字叫作连朔。”
老太婆笑道:“原来是连裁缝的家。”
刘馥大喜道:“正是!”
老太婆指住东面街道,道:“从这里往东直走,南面有条岔道,你往里走一段,就看见一条太云胡同,你沿胡同再往里走到第二条岔道,拐个弯,第三座宅子就是了。”
刘馥整个人都呆了,听完老太婆的描述,除了“拐个弯,第三座宅子就是了”还记得外,前面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正要再问一次,突听有人叫道:“表弟!”
刘馥认得是连蹄的声音,大喜道:“是表哥!”
一回头,果见连蹄抱着一叠纸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总算找到你了……”
刘馥看他满头大汗,颇感歉疚,说道:“我认不得回家的路……”
连蹄笑道:“你初来乍到,又没出过门,认得才奇怪咧。”见他提着一大扎茼蒿,奇道:“你怎地买菜了?”
刘馥有些尴尬,但他不会说谎,只得老实交代。
连蹄觉得好玩,哈哈大笑。
刘馥更加窘迫,顿足道:“不许笑!”
连蹄笑了一会,暗道:“我适才找表弟,已找有小半个时辰,表弟认不得路,若再迷失,可不大好。”沉吟片刻,拍手道:“有了!”指住远处一座塔,道:“表弟,你瞧。”
那座塔颇为古旧,檐上铺了青瓦片,约有五层,在塔中不甚高,但亭湖镇都是矮楼房,这塔建在其中,仍显得分外凸出。
连蹄道:“那是亭湖塔,只要在亭湖镇,无论何处,都能瞧见,连在咱们家里也看得见。”
刘馥回想确实如此。
连蹄笑道:“若以后你再迷失路,就朝塔的方向去,在塔里等我,我定会去接你。”
刘馥喜道:“甚好!”
连蹄道:“快回家吧,要吃午饭了。”
二人又嘻嘻哈哈,一路闹回连府。
青碧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上去,接过手中物品,笑道:“刚才绛红还说没青菜,让我去买,大少爷买回来,可太好啦。”
连蹄“噗嗤”一笑道:“是表少爷买的,他刚才……”
刘馥急往他腰上戳了一下。
连蹄一缩,改口道:“表少爷喜欢吃茼蒿,嘻嘻!”
绛红在东厨听见,笑着走出来道:“原来表少爷喜欢吃茼蒿,想吃就叫我们买便是,表少爷还喜欢吃什么?只管告诉我们。”
刘馥好生尴尬,脸蛋红得像朝霞。
连蹄捂嘴憋笑,同样涨红了脸。
绛红道:“是了,大少爷,家里的木柴快烧完了。”
连蹄道:“好,我明日便去砍柴。”
刘馥大奇,与连蹄回到房后,问道:“怎地自己去砍柴?”
连蹄道:“自己砍柴不花钱啊,外头买的可贵了。”
刘馥道:“需要多少?”
连蹄道:“一担二十文。”
刘馥道:“那也不贵啊。”
连蹄道:“这还不贵?二十文能买二十个肉包子,够我吃大半月早饭啦!”笑道:“你是大少爷,在家不愁吃穿,不用干活,还有月钱拿,不去买柴米油烟,全不知价格贵贱。”
刘馥确实未当过家,给他一番话说得很是狼狈。
连蹄对钱是很斤斤计较的,兀自道:“而且外头卖的柴,烟浓、不耐烧,有些还故意把弯曲的柴藏在中间,扎得特大一捆,看上去好像很多,其实没几根,两日便烧光了……”
刘馥听他唠唠叨叨,似是责怪自己不懂省钱。
连蹄其实并没那个意思,他为人大大咧咧,又觉刘馥是极亲近的人,讲话就随便起来,但刘馥敏感,听在耳里,极不是滋味。
第二日早上,天才蒙蒙亮,刘馥便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起来开窗一看,但见连蹄一身利落衣装,肩上扛着扁担,背着绳索,手里拿着斧头和柴刀,正要出门。
刘馥叫住了他。
连蹄走进跨院道:“你起来了?”
刘馥道:“你这么早就去砍柴了?”
连蹄笑道:“是啊。”
刘馥道:“几时回来?”
连蹄道:“傍晚。”
刘馥惊道:“去那么久?”
连蹄笑道:“我想多砍些,最好攒够一个月的用量。”
刘馥见他转身离去,暗忖若他不在,自己岂不无聊得很,于是叫道:“表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连蹄停下道:“你也去?”
刘馥笑道:“正是。”匆匆盥洗完,穿上衣衫,跑了出来。
亭湖镇后是座大山,山上满是密密茏茏的树木,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
连蹄拉着刘馥道:“山路难行,慢些走,当心摔跤。”
刘馥当然也没进过山,觉得新鲜,幸好山中开凿了山道,若是原始山林,他多半走一步就得摔一跤。
但他平常就不走远路,如今还要爬山,没几步就累了,问道:“这附近不就有树么?怎地还往上头去?”
连蹄道:“这些树不好,要找桦树、松树、槐树……才经烧。”
刘馥走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丫子痛极了,心想:“早知便不来了!”
好在没过多久,连蹄找到一棵松树,让刘馥在一旁歇息,自把树放倒。
砍了几下,一块白色的挂坠自他领口飞出,砸在眼睛上,甚疼,于是把挂坠取了下来,交给刘馥,让其代为保管。
这是白玉牌雕刻成的观音像,连氏兄弟各有一块,是二人刚出生时,连朔就给戴上的。
刘馥知道连家很信观音菩萨,家中正堂就供着观音像,摸着白玉观音,感觉背面凹凹凸凸,翻过一看,原来背上刻有佛家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连蹄不断砍柴,似乎全不吃力。
刘馥坐一旁看,过了良久,居然汗流浃背。
连蹄道:“你早上是不是没吃东西?”
刘馥摇头道:“没吃。”
连蹄道:“不吃早饭,身子会发软的。”从怀中取出一包馒头,连同水袋一起递给他道:“快吃吧。”
刘馥饿极了,拿一个咬一口,香甜不已。
连蹄砍得极快,刘馥见他得心应手,好像很容易,想必自己也能砍得动,说道:“表哥,你歇一下,换我来吧。”
连蹄便把斧子递给他道:“当心闪了腰。”
刘馥道:“我理会的。”接过斧子,没头没脑就砍起来,腰是没闪到,好几次差点被斧子甩了出去。
连蹄看得笑弯了腰。
刘馥大急,双足乱顿道:“不许笑!不许笑!”
连蹄笑得更大声,片刻方道:“你斧子都没拿对,不能握在同一个位置,双手要分开来。”
刘馥按照他的指示,总算握对了斧子,不过也只砍得三下,再也举不起了。
连蹄笑道:“你的手是拿笔的,砍柴的活儿还是让我来吧。”
刘馥伸伸舌头,把斧头交还给他,复去一旁坐下喝水,他早上没睡够,适才吃了两个馒头,肚子一饱就犯困,双手捧着小脸蛋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连蹄正在看他,睁开眼睛,果然连蹄的脸就在距自己不足两寸处,还笑吟吟的,不禁吓了一跳,忙站起道:“干么?”
连蹄笑道:“你刚才睡觉,手捧着脸,嘴巴挤得像小猪一样嘟。”
刘馥急道:“你才是小猪!”
连蹄道:“你嘴角有口水。”
刘馥赶紧去擦,却什么都没有,更加生气,扯着连蹄衣衫乱打。
连蹄笑道:“哎哟、哎哟,好痛,好痛!表弟,我错啦。”
刘馥哼了一声,这才放开手,转身往树丛去。
连蹄道:“你上哪儿去?”
刘馥道:“去解手。”说着已走到数尺之外,回头见连蹄看着自己,嗔道:“不许偷看!”
连蹄撇撇嘴,继续砍木。
刘馥边走边用手打草,嘴里小声骂道:“你才是猪,你是大猪、大猪!”骂了半日,总算找了处较为干净的地方解手。
山林里全都是树,刘馥本来就不大会认路,今在林中,更辨不清方向,解手完往回走,走得良久,找不见连蹄,突然傻了眼,适才自己到底是往回走,还是走到别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