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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富贵窝里好风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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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熹微见到那旗,心下顿松,那股撑着他的劲儿顿时没了,脚一软,差点带着边寒月摔倒在地。
见状,他忙稳住身型,将背后的边寒月小心翼翼地放下。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看到都护府的人了?”
边寒月委屈道:“不是你让我闭嘴吗?说我再说话就把我喂狼…”
偏他嘴上一副委屈模样,然而脸上却满是戏谑,程熹微气得直摁眉心,咬牙切齿道:“我是做了什么孽,才遇上你这个活祖宗!”
“哎,我的好大儿,记得多孝敬老祖宗。”
“滚!!!!!!”
那道黄沙越滚越近,遥遥看去,程熹微几乎能看清李敏那张总骂娘的国字脸,而马背上的李敏也早看到了程熹微,恨不得当即就把鞭子甩到最快,立刻到这小爷面前。
天知道,李敏从沙漠中找到那堆被黑风沙吹懵了的客商,听到他们说程熹微丢了的时候,是怎么一副天塌了的神情。
旁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久戍西境,对这样的黑风沙再了解不过了,程熹微那样的贵弱公子被扔进去,可真是凶多吉少。
李敏那颗糙汉心也跟小鹿乱撞般,上下跳个不停。一双大眼扫过八方动静 ,见程熹微的心比少年时见美娇娘还要急迫。
如今寻寻觅觅,那人就在眼前,喜得李敏想跳下马抽那小子十来鞭子,好替他老子好好教教他,什么是天高地厚。
然而等李敏真正下了马,一眼看到了程熹微,这鞭子却挥不起来了。
若不是那张嫩脸他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人放在大街上他都不敢认这是程熹微。
印象中,程将军家的小公子永远都是个玉雕粉砌的人儿,穿衣打扮比高门千金还要讲究。
成群的仆役簇拥着,高冠玉带,锦衣华服,小公子走在当中,那姿态像极了骄傲的小仙鹤,好看得紧。
眼前这人,软甲散了,白衣烂了,镶宝的冠,嵌玉的带扣也都没了,俊秀的脸庞也因缺水干瘪下去,程熹微就这么整个人一团凌乱地站在他眼前,看得李敏心疼坏了。
“怎么搞成这样,将军和夫人可是把你白白胖胖交到我手上的,如今这可让我怎么交差?”
李敏心疼地摸摸了程熹微的脸颊:“这几天遭罪了吧,放心李叔一定给你找回场子,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哪个德行,出门不知道拜拜神佛祖宗,什么都敢胡搞乱搞,连我大侄子都敢劫…”
眼见李敏嘴上不停地骂下了去,程熹微实在没脸听自己光荣的“被俘史”,忙上前道:“李叔稍安勿躁,其他的先放放,跟我一起来的跑出来的还有十几个客商,李叔可曾寻到他们。”
李敏见程熹微什么都顾不得就先问那些客商,顿时又觉他心地宽厚纯良,虽然行兵打仗是十窍通了九窍,只剩一窍不通,但也挡不住他一颗护犊子的心全然偏到了程熹微身上。
见李敏一时没答话,程熹微又问了一遍,李敏这才答道:“放心放心,我来的时候已经正好碰上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好得很,大侄子不用挂心。”
听到客商们没事,程熹微稍稍放心,接着又问:“李叔可带军医了,我有位朋友刚才因风沙伤了腿,现在不大能走动了。”
李敏目光扫过,看到地上坐着的边寒月,见他如此姿容只觉疑惑,却也没有立即发问。
边寒月看到他打量的目光,也不露怯,笑盈盈地跟李敏打了个招呼:“李都护安好,在下边寒月,承蒙您和程公子照料,才能离了沙匪牢笼,真是不胜感激。”
李敏应了一声,收起打量的目光,就让随侍的医官赶紧去给他看腿。
沙场上练出来的医官比那些吊书袋的老郎中利索,三两下就摸准了边寒月的伤势,说是腿上骨头被黑风沙中的乱石砸断了,没啥大问题,只是要静养月余,就能好个大概。
程熹微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由歉疚,忙问道:“那以后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吧?”
这医官也是爽快人,笑说道:“那还能有什毛病,顶多是卧床月余胖上两三斤。”
见人没事,程熹微舒了一口气,只听李敏爽快道:“都护府的名医药材应有尽,什么病症都能看好,大侄儿你也别愁了,赶紧跟李叔回都护府去。”
头顶的日头越来越晒,这黄沙地里,确实不是个说话的话地方。程熹微听了这话忙转身回去抱起程熹微,想将他扶上马。
李敏回头看到他的动作忙叫住了:“后面有车,你们坐车回去。”
程熹微这才发现,远处一辆宽敞的马车正疾驰而来,车上坠着的都护府灯笼都要飞起来了,就这样紧赶慢赶地终于跟上了李敏的速度。
想来是李敏怕身娇肉贵的程熹微万一伤到了不便骑马,如今却先给边寒月用了。
程熹微同李敏道了谢,就抱着边寒月上了车,这群耗在沙漠许久的人,终于启程回了都护府。
车上,边寒月卧躺在里侧,一双手忍不住地东摸西摸,嘴上也没闲着:“小傻子,你看这个花纹雕得好生有趣,像不像个狮子狗?”
程熹微正打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闻言扭头一看,却见车壁上刻了排金狻猊,各个神武非凡,偏这边寒月指着它们一口一个狮子狗叫个没完。
程熹微也不纠正他,凑近了看了看那些花纹,指着一只卧倒在莲花台上睡鼾的狻猊道:“这个像你。”
“为什么这个像我?”边寒月不解道。
程熹微笑道:“贪财爱睡,可不就是你?”
边寒月笑嘻嘻的也不在意,从怀里摸出程熹微送他的金匕首,拿起手边摆着的苹果就削起了皮。
“这又是黄金又是宝石的,就是比一般的家伙好用,吃点不?”
边寒月利索地削好皮,就要把手里的苹果分程熹微,可程熹微一想起这刀之前的用途,就有些吃不下了。
边寒月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你这穷讲究的毛病,也是富贵人家才供得起,要我小时候敢这样,早被打死了。”
程熹微收拾好了头发,正用巾帕擦脸,听到边寒月的话不由疑道:“寒月小时候,家里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各个待我都好得很。”边寒月是岔话题的好手,才说了两句就使唤起了程熹微:“小傻子,把你手边的干果盘给我递过来。”
程熹微将干果盘递过去,又把车上的各色点心也放到了他够得着的地方。边寒月见他如此有眼色,不由又将他好生夸了一番。
程熹微见他吃个没完,就下了车去同李敏交代下这几天的遭遇,待到再回来时,边寒月已经靠着车壁睡着了。
程熹微将他握在手里的匕首抽出放好,把摆的乱七八糟的果盘点心放在一边,又从车上抽出薄毯给他盖好。
边寒月却似毫无知觉,抱着车上的放着的腰枕睡得昏天黑地,跟车壁上的抱着莲花台的狻猊倒真有几分神似。
程熹微看着,不由笑了。
都护府的日子,用边寒月的话来说,那跟天堂没什么两样了。因他是为了救程熹微才伤了腿,李敏将他奉作座上宾,吃穿用度一概比肩程熹微。
而他本人又生的一张巧嘴,除了惯会惹程熹微生气,对旁人都是笑语盈盈,因此虽然某人很是无用,都护府上上下下都喜欢他这个有趣的废柴美人儿。
程熹微推门进来时,废柴美人正在床上吃点心,一见程熹微立即招呼他:“快来尝尝这个,都护府厨子的手艺是挺不错。”
程熹微低头就看到他正吃着一碗酥酪,这酪用了西北特产的的牛乳,细细煮了后又加足了蜂蜜和各色干果,只消一看就觉得甜到腻人。
偏偏边寒月极爱吃甜,养伤的这段时间,流水般的好吃的送过来,程熹微眼看他清晰的下颌线圆了一些。
“你再吃下去,可要胖了。”
边寒月顶着一张美人面庞,却不甚在意容貌,听到程熹微这样说,才摸摸脸颊,又捏了捏腰间。
“是有些胖了”边寒月放下碗感慨道。
程熹微以为他迷途知返,这就不吃了,刚想接过他的碗,没成想他端起碗来,几口就把碗里的酥酪吃光了。
“我又不找媳妇,胖就胖吧,还有吗?让人再给我来两碗。”
程熹微一时无语,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回他,只好依照他的吩咐,让侍女从小厨房再端过来两碗酥酪来。
不一会儿后,酥酪端了过来,边寒月还未伸手,程熹微先端起一碗,自己吃了起来。
“喂喂喂,我要一个人吃两碗的,你这人刚才让你吃你不吃,现在又来抢我的。”
程熹微吃了一口,只觉密密匝匝的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来,搅得整个人腻歪起来。
他又学不来边寒月,不喜欢吃的就直接扔了,这碗酥酪在手中捧了许久,几乎是一口一口地被他灌了下去。
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惹来了边寒月的极度不满:“你说你这人,不喜欢吃还占着,你这样子在我家可是要往死里打。”
边寒月这个动辄打死的家境让程熹微很是好奇,只是问了几次他都应付过去了,久而久之程熹微也就不问了,只当这是他的一句口头禅,听得多了竟也有点亲切。
边寒月手中的酥酪早早吃完了,只好眼巴巴地盯着程熹微。
程熹微被盯地发毛,抬头问他:“你还没吃够?我让厨房再送一碗?”
边寒月自顾自地端过他手里的那碗:“我看你也不喜欢,就我来替你吃了吧。”
“哎——这我吃过了!”程熹微急忙喊道。
“我不嫌弃你,咱们这都过命的交情了,一碗酪算什么?”说罢,程熹微的这碗很快就见了底。
经边寒月这一提醒,程熹微才反应过来自己所谓何来。
“今日那些修养好的客商已经各自出府了,李叔也向我爹送了书信,说了我的近况。如今我爹向陛下请了命令,调我回京城,这几天就要出发了…”
“寒月,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家,还是跟我一同去京城?”
边寒月揉着肚子懒猫般窝在床上,这一段时间的养伤时光,着实让他圆润不少。听完程熹微的话,他轻笑道:“你的意思呢?”
程熹微被反问住,迟疑了片刻才说:“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有西域进的琉璃水晶,东海献的碧玺珠子,南疆的老坑翡翠,大阏氏的猫眼石,还有西洋人的象牙扇子,大钟表……”
像是在说服边寒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程熹微的话说得越来越流畅,几乎是像小孩一样在卖弄自己拥有的东西。
边寒月轻轻地摩挲着碗沿,笑着扭头看他:“真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去了,你可能不能舍不得掏钱。”
这话是不跟他一起走的意思了,程熹微心中略微失望。
“你是要回家吗?”
边寒月点了点头,依旧笑着说:“前些日子是说过说要跟你一起回京,只是现下家里有点事情,要回去一趟了,”
“不过,我可难得遇到你这样有钱的小傻子,等我收拾停当了,定会去京城找你。”
程熹微眼睛一亮:“我家特别好找,主街向西的数第三家就是,去了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