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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遇刺 ...

  •   程熹微本来是去与孟元康说话的,但见他始终郁郁,为了陪他,这才专门进了宫,却不料刚刚遇见遇刺时刻,骇得他腿上一软,差点跌了下去。
      孟元康冲上去要扶住孟清徽,程熹微忙唤御医过来,却被孟清徽拦住了。
      “不要声张,让苏平去悄悄请赵太医过来,再让田英搜查内宫,朕倒要看看是什么贼鼠之辈混进来了。”
      程熹微得了命令,忙推门命苏平去传太医,又让一个内侍传令内军统领即可封锁宫城。
      苏平乍一听令,连问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地去请太医了,生怕耽误时间,很快田英也接到了命令,带兵封锁了宫城,将这内宫外庭围得滴水不漏。
      程熹微知道他一脚陷进麻烦里,离不得动不得,只好又回了暖阁中,与孟元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孟清徽。
      屋外,月光下琉璃金顶绵延不绝,晦暗的月光中,边寒月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见他几个起落,落至长街的角落的宫墙下。
      待心跳稍稍平复后,边寒月才从见到程熹微的惊诧中脱离出来,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方才被忽略的场景也渐次浮上脑海。
      边寒月仔细回忆着方才在暖阁里看到的景象,心中疑惑却越发得多起来,他转头看去,长街中线上隐隐还能看到文昌宫的灯火。
      他暗自咬牙,一个转身又折了回去,却突然看见不远处角楼上后妃歇脚更衣的抱间。边寒月眼睫一抬,在暗夜中纵身跃上了角楼。
      不久后,城楼的角落里走出个高挑纤弱的青衣宫娥。
      宫娥提了一盏琉璃宫灯,低眉顺首地在长街上走着,很快就同来往匆忙的宫女们走到了一起,巡查的士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长街尽头,一处是后宫,一处则是孟清徽新设的雨花台,孟清徽少时喜欢寻仙问道,年岁渐长却迷上了佛法,因此就从南华寺请来了有名的禅师明心,平时专为孟清徽念经讲佛。
      禅师年岁已大,住在内宫倒不妨事,只是平日里照顾他的小沙弥却不好进宫了。因此孟清徽就将身边的宫女调去了雨花台。莲玉性情平和,做事认真,平时将禅师照顾得很好,孟清徽就让她做了雨花台的掌事宫女。
      被提拔之后,莲玉做事就更加尽心了,平时除了照顾禅师,还会将各宫娘娘抄写的佛经递至雨花台代为供奉。
      今夜内军统领围了宫城,动静惊扰了后宫的娘娘们,这些被孟清徽冷落的嫔妃们虽然少见天颜,但是却都不希望他就这么出事。
      于是莲玉就带了贤妃娘娘和李贵嫔前些日子手抄的佛经,为这些可怜的女人们求个慰藉。
      秋意已经浓了,夜来凉风吹过,让人觉得阵阵发冷,莲玉看向身后提着琉璃灯的小宫女们,却见队伍末梢跟着的高挑宫女落后了几步。
      “后面那个,赶紧跟上。”
      小宫女听了莲玉的话,忙不迭地跟上了队伍,与同样青碧色的女孩们融在了一起。
      一行人沿着长街前行,先是走过娘娘们的宫阙,又过了亭台轩榭,路过了集贤殿、长乐宫,又行至文昌宫、勤政殿……许久后才到雨花台前。
      只是莲玉不知道,刚才她训斥过的小宫女,早不见了踪影。
      ……
      文昌宫暖阁中,孟清徽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肩头的薄刀应该是淬了毒。
      眼前的景象在逐渐扭曲,意识与理智被剥离,恍惚间他又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光,那个还有欢声笑语的年月。
      光怪陆离的眩晕中,似有故人带着笑意朝他走来。
      孟清徽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故人”的手腕。
      “阿谦……你回来了……你不怨我了?”
      程熹微看着眼前的一幕,头皮都发麻了,只见床榻上的孟清徽撑起身来,一把攥住了孟元康的手腕,那眼神分明不像是看儿子的,反而像是透过儿子在看别的什么人。
      他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半夜三更跟着太子来趟这浑水,要不是情势过于紧张,他都想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孟元康也被眼前诡异的场景弄懵了,他扶住孟清徽,低声唤道:“父亲,你清醒一些,我是元康呀。”
      孟清徽睁着狭长的凤眼,仔细辨认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他似乎是认出孟元康。
      “是你呀……”
      冷清的语气让孟元康心底一沉,感觉眼前像是个陌生人。
      “父亲,是我,我是元康。”
      “啪——”
      孟清徽打落孟元康扶住自己的手,怒声斥道:“我不是你父亲,我不是—— ”
      突然被灌进这惊天大秘密,程熹微觉得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未知数,生怕孟清徽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就在这时,孟清徽终于晕过去了。
      程熹微长长舒一口冷气,心想命保住了。
      孟元康却被这些话惊呆了,又被孟清徽突然的晕厥吓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还好赵太医终于连滚带爬地到了。
      赵太医一见孟清徽也不顾不得礼数,连忙将孟元康与程熹微请了出去。
      “臣下要为陛下医治,请殿下与小程将军先行回避。”孟程两人虽然担心,但还是转身出门,只留下赵太医一人在阁内诊治。
      半道折回的边寒月见程熹微出门,略略松了口气,他像蝙蝠一样悄无声息地攀在横梁上,仔细看着底下的景象。
      赵太医匆匆放下药箱,俯下身看了看孟清徽的伤口。
      “陛下…陛下…”
      见孟清徽没有反应,赵太医把了把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口鼻,忙从随身的医匣里翻出个小瓶子来,倒了几粒药喂进孟清徽的嘴里。
      接着又道了一句得罪,摁着孟清徽的肩膀拔出了那柄薄刀,随即用棉布捂住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棉布。赵太医褪去孟清徽的衣裳,为他快速包扎好伤口。
      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熟稔,似乎一切都做惯了,转眼间就为孟清徽换了寝衣。
      赵太医忙完后,推门而出,外头等急了的孟元康忙迎上来。
      “赵太医,父亲怎么样?”
      “殿下勿忧,陛下伤得不重,那刀虽然淬了毒,但万幸伤得不是要害,中刀也不深,眼下已经无碍了。”孟元康听罢就想进门,却被赵太医拦了下来。
      "陛下刚服了药,如今已经睡下了,殿下动作轻点,看上一眼即可。"
      孟元康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进了暖阁,床榻上孟清徽的脸色极白,更显苍白瘦弱,就像个文秀的书生,一点都看不出杀伐果断的样子。
      孟元康跪坐在床前,静静看着床上昏迷中的父亲,往日里那些不被他理解的训诫之语,骤然间全明白了。
      天家血脉素来缘浅,到了孟氏一族更是子嗣单薄,开国的皇帝孟安尚且算好,育有四子一女,高祖孟悬言却只有一子一女,长女未足月就早夭,只剩孟清徽这一个独子,到了孟清徽子嗣就更稀薄了,他年少登基,如今二十九年过去,竟还只有这一个儿子……
      血亲环伺,动辄要命的倾轧,孟元康不曾体会过,但是自长成来陷于平和的他,终于感受到天家血脉中注定不止不息的波澜。
      一夜惊心,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出来,可是能回答他问题的人还在昏迷中。
      孟元康长叹一口气,为孟清徽掖好被角,悄声离去。
      雕花木门轻响,程熹微扭头看去,只见孟元康低声吩咐着苏平。
      “父亲不爱人伺候,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你找几个机灵的好生看着,再命田英将内军中的高手调来,将这文昌宫团团围住,定不能再有闪失了。”
      “老奴这就安排,殿下也要保重自身,不然陛下醒来要忧心了。”
      苏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早先孟清徽昏迷前已经命田英封锁了九门,诺大的宫廷中来往的宫人被驱赶回殿阁内,只有明灯高悬,将夜色驱散,照亮宫室的每处角落,顷刻间整个皇城都风声鹤唳起来。
      灯火煌煌中,孟元康扭过头来,怔怔地看向程熹微。
      “熹微,父亲,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在问梦清徽方才的迷乱之语,饶是程熹微这样与太子一同长大的莫逆之交,也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话在喉咙哽了片刻,程熹微才抬起头回道:“陛下为毒器暗伤,有些许错乱之言也不稀奇,殿下切勿介怀。”
      孟元康深深看了程熹微一眼,他知道程熹微话中的宽慰之意,但是也在这种宽慰下,读出了一份疏远来。
      这样的疏远,不因程熹微,也不因孟元康,只因为他们所站的位置,肩负的角色。
      孟元康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所谓的君臣之别。
      “罢了,一切等父亲醒来再说吧。”
      “夜深了,今夜事多,熹微与我先去偏殿歇息吧。”
      长夜漫漫,更漏不歇,程熹微站在台阶上,仰头看向孟元康。
      “殿下,请吧……”
      孟元康扶住程熹微的手,两人一道沿着长阶往偏殿走。
      时节已至深秋,内官们摆上来的菊花开到了极至,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冲天香阵中,已然现出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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