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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寒月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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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按照老韩给的暗号去抓的肥羊,怎么能错呢?”
绑人的大汉达奇大步上前,拧着程熹微的脸对向众人。上首坐着的吴陇山看到程熹微,神色立变。
“你个蠢货,绑谁不好,偏绑了这程家的小崽子。”
达奇捏着程熹微的脸仔细看了看,委屈道:“这中原人长得都一个模样,我沿着老韩的记号,就他小子长得像肥羊,不抓他抓谁。”
程熹微迷迷糊糊听了许久,这才明白是笨贼扯了糊涂账,理清楚了情况后,他猛地挣开达奇的大掌,挺直了上半身看向吴陇山。
“既然弄错了,就速速将我放回去,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接了糊涂账的吴陇山双眼微眯,看向地上的程熹微,不由笑出了声:“小程崽子,我有说过抓错了,就要放你回去吗?”
“你老子是超一品的大将军,又只有你一个独苗,要是那你当肉票,你说那群狗兵要用什么来换?”
“李敏要是知道你丢了,怕是屁股下的板凳都坐不稳了吧。”
吴陇山每说出口一句话,底下迎合的呼喊笑声就热闹一分,说到最后,程熹微都要以为自己在牲口棚,马上就要被剥皮分吃下去。
程熹微面色渐白,刚想再说几句,只见吴陇山大掌劈过,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吴陇山将程熹微扔到一边,皱着眉头说:“也不知道这个老韩怎么办的事,看着这小崽子,别让他死了残了,不然那程老鬼可要真拼命了。”
达奇接过程熹微,吞吞吐吐道:“老大,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吴陇山哼了一声:“咱们先撤,把他跟上波肥羊关在一起,留几个人看着,想必过不了多久,李敏就该派人来了。”
“现在老韩还没回来,你找人去寻他,让他回来立即去铜铃窟见我。”
惹了祸的达奇站在旁边,听吴陇山把接下来的行动说得明明白白,也不慌了,扛起程熹微就往地牢走去。
沙匪们的地牢建在地下,说是个牢,但也就是个大点深点的地窝子,要不是这四周都是风沙,地形变幻莫测,走错了就是个死,这地牢也困不住什么人。
不多久,达奇就走到了地牢口,想着干摔也摔不死,随手就把程熹微扔了进去。
程熹微是被生生疼醒的,梦里的游湖泛舟,红袖添香转眼变成了泰山压顶,疼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程熹微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
这地方格外幽暗,只有头顶的铁栅栏能透过些许天光,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地底的光线,他才发现地洞的深处已经坐了好些人,想必是也是被沙匪劫来的肥羊。
程熹微借着天光,想要上前跟他们攀谈几句。却没想到腿上失力,给生生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的程熹微连忙起身,慌乱中似触到油糟糟的一团乱麻,仿佛还有小虫在他指缝间来回跳跃。
程熹微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方才因疼痛忍下的尖叫,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他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衣服,揉搓着手指,那架势仿佛要将手上那层皮扒下来。
“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
角落里传来不悦的声音,程熹微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惦记着自己刚从虫子里抽出来的手指。
“你再多喊一句,我就把这里一个月没洗的袜子都塞你嘴里。”那人威胁道。
此话一出,程熹微顿时哑火。
平静下来,程熹微才看清楚刚才坐着的地方躺了个人,自己正好摸到了他散开的头发。想到指尖油腻腻黏糊糊的触感,程熹微胃里止不住地泛酸水,去年吃的饭都差点吐了出来。
但是一想到刚才的威胁,他愤恨的目光扫到角落出声的人。昏暗的地洞里,只能看出那人模糊的轮廓。
程熹微眉头轻皱:“你是什么人?”
那人笑笑:“你这小公子真有意思,大家伙儿都被掳过来了,还能是什么人,肥羊呗。”
“不过,一览公子姿容,也知道你才是咱们这的大肥羊,在下位列末梢都算勉强。”
大肥羊一日之内连遭变故,还滚了个脏乞丐模样,这样的沙场建功与他想象的实在有些出入。
现下又落到了这么个地步,还要被人戏弄,生平顺遂的程熹微第一次觉出挫败,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们被关了多久了?”程熹微垂头丧气地问道。
旁边的人像是呆滞了一般,都不作声,只有角落那人缓缓开口:“看着天日,也有月余了吧。”
程熹微头皮发麻:“一个月?这群绑匪不联系他们家里人换赎金吗?”
“呵……也许他们绑人不为赎金呢?”那人轻蔑一笑,语气有点欠揍。
程熹微听音见意,知道这人不待见自己,就又挪了挪地方,离他再远一些。见到程熹微的动作,那人又笑:“怎么怕我往你身上扔臭袜子?”
程熹微被猜中心事,略微窘迫,一下没答上话。却是那人从角落里挪了出来,见他直往自己的方向靠近,程熹微只觉一双巨大的臭袜子向他蠕动而来,吓得他连忙摆手:“你别来,别来。”
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那人忍住不又笑起来,这回的笑意倒真了些。
程熹微步步后退,那人又步步紧逼,很快两人就退到了铁栅栏处,他一只手横伸过来,程熹微刚准备还击,就看到微薄天光里,稀疏的亮光正好落在那人脸上,映亮了一张美人面庞。
美人,当真是美人。
程熹微生于富贵,长于富贵,见惯了京城贵女,各地胭脂,自诩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但是眼前这个却格外不一样。
自幼读过描写美人的句子,每一句挑出来安在他身上,都格外合适。但是那些止于皮相的描摩,却不能全然刻画眼前人的美。
这人的皮肤极白,连眼眸都是浅浅的褐色,整个人像是虚浮在天际的月光,精巧到让人直叹老天不公。然而皮相之外的,他身上又有一种亦正亦邪的气质,杂糅交错,更生惊艳。
美人的腰肢压下,浅褐色的眼睛盯向程熹微,看得他一时呆愣住了,顿时又同手同脚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肥羊,看呆了?”
程熹微脸上微红,往后躲了躲:“你这人,怎么跟旁人挨得那么近。”
程熹微脸上越发滚烫,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烧起来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径直捏住了他的脸颊,还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程熹微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蹭到他脸上了,那点对美人的怜惜顿时被洁癖打败,他打掉那人的手,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
那人收回手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自己挺翘白皙的鼻尖也蹭上了一道黑印。
“大户人家的肥羊,摸起来手感确实不错。”
肥羊眼见他那只脏手摸来摸去,终于忍不下去了,从怀里掏出帕子,认命地给他擦手。
见肥羊闷闷不出声,只管擦手,那人也不见外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在这破狗洞里呆久了,就是不舒服,这只手也给我擦擦吧。”
程熹微被气到火冒三丈,但是又是真见不得脏污,只能越发认命攥着巾帕没好气地给他擦手。
有了这样一番互动,那人就更不见外了,贴着程熹微就坐了下来。见他靠近,程熹微浑身更不自在了。
“你怎么还得寸进尺了,你离我远点!”
“到底是谁先得寸进尺了,是谁先摸我手的?”
正端着人家纤纤玉手的程熹微,顿时卡壳,说不出话了。那人却毫不客气地开始打量程熹微身上的服饰,边看边啧啧啧个不停。
“这盔甲,想必是京城星辉阁的大师造出来的吧,这衣裳,我的乖乖,这个绣花怎么这么好看,是江南制造顶供的东西吧…”
眼见他要将自己浑身上下扒拉个没完,程熹微浑身刺挠得难受,终于忍不住了:“这位兄台,你我连姓名都不曾互换过,你怎么动手动脚到没完了?。”
“边寒月”
“什么?”
“我说我叫边寒月,你叫什么?”
“在下程熹微,这位边兄能否放开在下的带扣。”
边寒月松了要解腰带的手,继续感叹道:“这想必是南疆产的老坑翡翠吧,看这水头,真不错!真不错!”
见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腰腹,程熹微解下带扣扔到他的手里:“赠予边兄,还望兄台能离在下稍稍远些。”
边寒月浅褐色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忙不迭地又盯向程熹微的发扣,那是一只精巧的莲花冠,用细巧的银丝勾成盛放的莲花,这冠本没什么惊奇的,但正中嵌着的珠荧石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程熹微见他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径直解了摘了发冠扔到他的怀里。边寒月见大肥羊如此爽快,就见好就收地稍稍离他远些,坐在旁边开始摆弄自己的收获。
程熹微不忍见他那副财迷模样,毁了张天仙似的美人脸庞,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接连的变故,又加上边寒月的胡搅蛮缠,搞得程熹微一个脑袋两个大,直到此刻才真正安定下来,这一松懈,浑身的骨头都叫嚣着喊疼。
程熹微歇了片刻,开口问道:“边兄因何被掳至此处?”
边寒月抢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不能再是一张臭脸,当即捧着宝贝喜气洋洋地说:“这帮沙匪,见我长得好看,就把我掳来此地要我当压寨夫人。”
“什么?!”
程熹微虽然隐约知道些高门大户不入流的狎妓养汉路数,但因他是程云的独子,寻常人也不敢与他搞这些勾当,所以他的知道,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但如今被边寒月大剌剌地说出来,让程熹微吃了一惊。
见他大惊小怪的模样,边寒月也有些惊讶,刚想开口调戏他几句,却听角落里传过话来:“吵闹什么,自己不睡,旁人还要睡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动静终于惹来了旁人的不满,搁平时边寒月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但是当下他像是寻到新玩物一样,又凑到程熹微眼前,也顾不得其他了,压低声音笑说道:
“我说你这么吃惊干什么?你这样的贵公子,不该十三四岁上就有人教你了,难不成你还是……”
边寒月越说,程熹微越羞,见那张越逼越近的脸庞,程熹微的脸红得发烧。
“哎呦喂,小绵羊害羞了!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