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祭明月》绿一川

13、戒酒，戒酒，喝多乱性

　　再回兵部衙门的时候，安立宇已经把程熹微用的屋子收拾干净了，连放在屋内的盆景花木都换了新的，生怕程熹微看不出他的用心。
　　除了收拾屋子，安立宇将自己也彻底收拾了一番，换上了簇新的官服，凌乱的头发梳好束进发冠里，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程熹微看着这焕然一新的人和物，顿时舒服多了。当即大刀阔斧地把历年的账册摊开，查看兵部的大宗交易，准备理清其中的利益关系。
　　这活儿说起来容易，干起来却格外繁杂，很快程熹微就发觉安立宇当真是个人才，他对数字似乎极敏感，无论多么繁杂的账目，都能快速搞清楚。
　　程熹微从“遇到邋遢鬼怎么办嘤嘤嘤”，迅速变成“捡到宝了嗷嗷嗷嗷”，对安立宇的友好程度直线上升。
　　看着嘘寒问暖的督造使，安立宇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大人，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虽说大人品貌绝佳，但是在下还是更爱美貌小娘。”
　　程熹微看他那龇牙咧嘴的娃娃脸，照头就是一巴掌。
　　“瞎想什么呢，就你还美貌小娘，赶紧干活！”
　　“哦，好的，下官着就来！”
　　揣测上意失败的安立宇，立即投入工作中，抱着账册狂看起来。
　　就这么干了几天，两人带着诸多笔吏官终于理清了部分账册。新官上任就让属下如此辛苦，下了衙后，程熹微很上道地请下属们去海棠听雨楼喝酒。
　　这回席上没了太子殿下，就多了些放肆，一众歌女拾级而上，轻纱曼曼，腰肢儿软软，连唱的曲子都更妩媚多情些。
　　众人见程熹微没什么架子，也就大胆起来，一场酒喝下来，督造处十个喝倒了八个，个个东倒西歪，只有安立宇还在拍桌叫酒。
　　醉酒的笔吏官宋河攀住安利宇的肩膀，大着舌头嘟囔道：“要说这京城才子，我宋河不佩服别人，就服……安兄！”
　　“那些……靠门庭荫庇的，又算的上什么，安兄……那……那才是真本事，既无父母……帮衬，有无兄弟照应，自己独身一个也能年少高中，官拜翰林。”
　　“安兄……安兄……还不慕富贵权势，竟自愿从翰林下放，来到这兵部督造处，佩服……小生佩服……”
　　程熹微坐在旁侧，听着闹哄哄的嬉笑声，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娃娃脸，竟是当年名动一时的少年探花。
　　宁安二十五年的秋试，名声最盛的不是状元榜眼，而是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探花郎，翩翩少年迅速在京城名声鹊起，而后被钦点入了翰林。
　　本是大好前途，他竟抛了一切，转头扎进了兵部，当了个没品没级的小吏，混起了日子。后来还是耿忠见他吊儿郎当不成样子，才将他调动到督造处，好歹做些实职，不至于虚度光阴。
　　如此不求上进的行径，让安立宇一时成为京城笑谈，读书人纷纷以此为耻，连学堂里的垂髫幼童都知道不能跟他学习。
　　此时酒桌上，宋河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前事，一时也让人分不清是什么用意。安立宇却不甚在意，端着酒杯来回转着敬酒。
　　“不说了，不说了，往事无需再提，咱们给大人敬个酒。”安立宇为程熹微满上，程熹微一杯饮尽，他又灌上一杯：“知己难遇，好的上官更是难得，大人再饮一杯吧。”
　　盛情难却，程熹微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明明话题中心是安立宇，最后竟成了自己被灌酒。
　　等到侍从将他从海棠听雨楼接回将军府，程熹微已经醉成了烂泥，避开程云回到和煦阁时，程熹微一个踉跄跪倒在门口，张口就要吐出来。
　　住在旁边的边寒月听到动静出门来看，刚推门就看见跪倒在着的程熹微。
　　“不年不节的，怎么就磕起了头？”边寒月扶住要摔的程熹微：“怎么又喝醉了？”
　　“公子今天宴请同僚，席上多喝了几杯。”一旁的侍从解释道，两人一起把这醉鬼架到屋子里。
　　边寒月想到他那股爱干净的劲儿，怕他醒来难受，就和侍从一起给他换了衣服，待擦洗干净后又给他灌了醒酒汤，零零总总忙活下来已经废去半天功夫。
　　打发了侍从，忙了一天的边寒月这才觉出疲惫。
　　铺子的事情、西北的家事无不繁杂，虽然有阿枫带来的人帮着操持，边寒月还是耗去了许多精力。殚精竭虑近二十载，临近关头，竟觉得力不从心起来。
　　此时他斜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程熹微沉沉的睡颜。
　　许是夜色过于安静，又或是程熹微睡得太过香甜，倚靠在一旁的边寒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地就歪在了床榻上，转眼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程熹微醒来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美人衣衫半露青丝凌乱地躺在自己怀里，再低头看自己也是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酒后乱性？？？？！！！！
　　四个大字巨石一样砸在程熹微脑门上，他拼命回忆昨天的事情，从去海棠听雨楼，到席上劝酒，再到最后的不省人事。
　　程熹微把所有的事情一串，当时就垮了一张脸，难不成自己喝醉酒跟哪个青楼女子一夜风流了？
　　程熹微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撩开怀中人挡住脸的头发，就在他将要触及时，佳人在程熹微怀里拱了拱，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朝程熹微打了个招呼。
　　“你醒了？”
　　？？？？？
　　边寒月？？？？？
　　边寒月怎么在这里？？？？？？
　　程熹微脑子都要炸了，脑门上的“酒后乱性”变成了“酒后乱了边寒月”？？
　　这个认知把程熹微的脑子砸到稀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直到边寒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才回过神来。
　　“也没发烧呀，怎么脸这么红？”
　　何止是脸，程熹微整个人都快被煮透了，红晕从脸颊一路烧到脖颈，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边寒月，程熹微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异样的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我……你……我们……”
　　“还能怎么回事，谁让你喝那么多？”
　　边寒月的话音带着未醒的娇嗔，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盯向程熹微，有些哀怨地说道：“昨夜……你……你……”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程熹微的脸色越发难看，太阳穴剧烈地跳动着，宿醉后的眩晕接踵而至，程熹微扶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只听边寒月先笑得合不拢嘴了，他整个人都在打颤，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将要喷涌而出的笑意。
　　看到这里程熹微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程公子素来被捧得高高的自尊心，被边寒月消遣了一番又一番，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脸了，但是他又不愿对边寒月发火，只好自己坐着生闷气。
　　边寒月笑到眼角泛泪，他拍着程熹微的肩膀，笑说道：“你怎么这么好骗？以后怕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程熹微把他的手从肩上打掉，气呼呼地说：“也就是你会骗我诳我，以后怕也只会栽在你手里。”
　　说罢，程熹微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心想日后一定要戒了这杯中物，不然迟早还要误事，就在他刚到下地时，床头的边寒月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程熹微没好气地转头问道：“干什么？”，却见边寒月仰头一笑：“你今日是不是休沐？”
　　这么一闹，程熹微差点忘了自己今日休沐的事情，如此程熹微也不着急了，慢慢悠悠地坐回床上，从边寒月手中拽过衣服，没好气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边寒月眼睛一亮，直起身说道：“松榆巷子里有家极有名的抄手馆子，我们去尝尝吧！”
　　程熹微看他，只觉此人当真是天字第一号饭桶，天天除了吃还是吃。但见他这样欢喜的眼神，程熹微也不忍扫他的兴，就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还不赶紧下来？”
　　边寒月一听，忙不迭地下了床，直到两人携手出门，程熹微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边寒月会睡到他的床上。
　　只是话头被搁下，就不好再提起，程熹微只好摁下疑问，同边寒月穿街过巷，来到盛名在外的榆记抄手。
　　榆记名声甚佳，但是它这门脸确实不大，松榆巷子朝东数的第三家，正在一株大榆树下的小摊位就是。
　　程熹微他们到的时候，摊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边寒月捡了角落的位置，让伙计先上两大碗抄手来。
　　不多久两碗热腾腾的抄手很快被端了上来，近乎透明的抄手窝在汤里，汤面上浮了些香葱猪油，还有红彤彤的辣子，看起来就觉得让人食欲大振。
　　边寒月接碗就吃，程熹微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眼前的抄手，时不时再抬眼看一下对面正埋头苦吃的人。
　　“喂，怎么吃个饭还跑神，抄手不好吃吗？”
　　边寒月伸手在程熹微眼前晃晃，把他游走的神思拽回来。
　　程熹微回过神来：“没什么，听旁人聊天入迷了。”
　　边寒月忙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坐了两个书生，正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细细听了才发现他们正在议论太子。
　　“近闻太子殿下收了位服侍的女子，现下就养在青鸿坊的太子府里，听说殿下正跟陛下闹脾气，要把这位姑娘封妃。”
　　“封妃？太子妃不是定了礼部尚书的嫡女吗？也不知道这新冒出来的女子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手段。”
　　“哪能呀，海棠听雨楼的头牌琵琶娘你知道吗？”
　　“海棠听雨楼……那位漂亮的小娘子？”
　　“对，就是她，听说太子殿下为了她闹了好大的脾气，如今跟陛下已经有些僵了”
　　“我的乖乖，一介风尘女，竟有如此手段，当真了不得。”
　　……
　　两个书生一看就是不关心朝堂政事，只顾风花雪月的主儿，经史子集不见得看了几本，这等宫闱秘事他们却如数家珍，仿佛太子狎妓时他们就在一旁看着。
　　边寒月听了个大概，扭头看程熹微，却见他的脸色格外难看。边寒月知道他与太子的关系，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事你知道吗？”
　　程熹微长叹一口气，舀了勺抄手塞进嘴里，一瞬间鲜香麻辣压住了他挣扎与无奈。
　　“知道，早就知道了，殿下与我说过几次，有心迎那位姑娘作太子妃，但是陛下绝不允许，如今退而求其次，殿下请封这位姑娘为侧妃，陛下好像依旧没有松口。”
　　合该是天定的孽缘，自那日海棠听雨楼喝了酒，不日后太子就将照夜清赎了身接回府中，又过一段时间，太子请旨改封太子妃，引得朝野震动。
　　当沈家知道自己的嫡女竟要被一个风尘女子替换下去，立即给宫中送去了退婚贴，言明沈家女德行不配，甘愿退婚。
　　这招以退为进确实有用，孟清徽一看退婚贴，当庭训斥了太子，命他将那女子送走。但是太子却不愿意。
　　性格柔弱温软的孟元康，竟然就这么跟孟清徽僵持住了。
　　这来去之间的事情，很快就闹了个满城风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只有边寒月这个天天窝在府里，不是吃就是睡的人才不知道。
　　尤其最近，阿枫终于将他的鞭炮铺子和风筝铺子打理起来了，他就更不愿意出门了。
　　只知道吃的边寒月也顾不得程熹微脸色难看，搅了搅碗中剩余的抄手，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吃了个干净，不过转瞬半碗汤汤水水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完第二碗后，边寒月长舒一口气，程熹微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刚想洗耳恭听，只听他拍了拍桌子，冲着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两碗，多要辣子！”
　　程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