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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秦思狂走到茶几前,斟了一杯酒,递给岑乐。
      “先生可否给秦某一个面子,尝尝绍兴沈家的香雪酒?”
      岑乐略微有些惊讶,毕竟离自己进入太仓州,还不到十个时辰。这位玉公子竟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
      他更没想到,仅过了一天,自己竟然再次走进了神仙赌坊。只不过这一次是白天来的,同行之人换成了秦思狂。
      玉公子显然比韩三少有面子得多,他俩才刚进门,黄老三便笑眯眯前来迎接。
      秦思狂一拱手,笑道:“黄兄,月余未见了。”
      “老弟可是大忙人,今天前来,是不是为了昨日我委托你们少东家之事?”
      “正是,小弟想问问,您这字帖是从何得来?”
      黄老三徐徐展开手中的泥金扇,深色迟疑,似是有难言之隐。
      “老弟,不便相告啊……”
      “难不成是‘当铺’。”
      黄老三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秦思狂也不勉强,话锋一转:“您这把折扇上的题字,行云流水,风骨洒落,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岑乐这才注意到,黄老三泥金扇上写了一句诗——昭容不赌寻常物,言得千金紫玉环。
      黄老三听了果然很愉快。
      “老弟好眼力!三个月前,我去了趟钱塘,这乃是金玉斋的白先生所题。说起来,金玉斋内挂着一幅画像,跟老弟有七八分相似呢……”
      杭州金玉斋白曲,此人很有名气。
      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最擅长花鸟画。这位名满江南的才子,脾气也大,曾有人千金求他一画而不得。
      更绝的是,白曲貌若潘安,虽不入仕,杭州多少官家、商贾之家想招他为婿,他都推托了。
      岑乐听闻白曲为人傲气非常,竟肯为黄老三的扇面题字。那句诗,似乎另有深意。

      二人从赌坊出来已近酉时,六月的傍晚,火云千丈烧空际。岑乐微微侧目,看着与他并肩行走的秦思狂,他面色平静,晚霞给他上挑的眼尾染上胭脂色,此时显得很安静。
      转眼,集贤楼已在跟前。
      秦思狂停下脚步,向岑乐拱手。
      “秦某代舍弟赔个不是。恐怕是先前我无意中提起了十大名刀,让他生出兴趣,才惹出事来。”
      岑乐连忙摆手:“玉公子客气了。不知三少今日带着摹本去明泽书院,能否有收获。”
      收获当然有,而且还不小。
      书房里点了灯,装着《伯远帖》摹本的画箱就放在桌上,韩青岚、岑乐、秦思狂三人都围在案前。
      “文夫子对又一幅所谓的‘真迹’颇为吃惊,说一时之间也难以辨认。他神情认真,不似妄言。”
      “夫子还说什么了?”
      “他说月前黄老三将字帖交于他时,恰巧有位故友来访。二人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都认定是真迹。”
      岑乐道:“可是杭州来的朋友?”
      韩青岚一愣,道:“正是杭州金玉斋的白曲先生。岑先生如何得知?”
      白曲书画双绝,名满天下,他说是真的,定是假不了。
      岑乐将黄老三在杭州见过白曲一事告诉韩青岚。事情的脉络似乎已经很明了。
      “黄老三从白曲手中买下《伯远帖》,又从文夫子手中掉了包。”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财?
      秦思狂摩挲着手中折扇,若有所思。
      “二哥,你可有头绪?”
      秦思狂皱起眉头,道:“有事叫二哥,无事秦思狂。你小子可曾有视我为兄长?”
      “自是没有。”
      这句话并不是出自韩青岚之口。一着浅绿色对襟褙子的少女款步推门而入,姗姗而来。她声如黄莺,面容与韩青岚有五分相似,想来就是他未出阁的姐姐,集贤楼的二姑娘韩碧筳。她单手持一茶托,里面有三碟点心,一壶茶,三个茶杯;另一只手则提了一个包袱。
      岑乐觉得好笑,因为她进屋后,韩三少眉眼间显然乖顺了许多。
      “白曲现下人在何处?”
      “就在城南安宁客栈。”
      秦思狂蹙眉,镇定自若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到了太仓,我怎不知?”
      “因为你昨日刚回。”
      二姑娘将茶托放下,把包袱交到岑乐手中。她扫了一眼桌上的画箱,道:“舍弟给先生添堵了,这里是二十五两银子。小女子有机会去苏州,一定去拜访先生。”
      说来,正是由于韩青岚不愿惊动二姐,自己才随他来太仓取钱。没想到一番折腾,还是让所有人都知晓了此事。
      岑乐笑道:“好说,张夫人经常照顾我们布庄生意。前日店里进的一批妆花罗,质地缜密,颜色也漂亮,二姑娘有空的话也来看看。”
      秦思狂伏在二姑娘耳边,悄声讲了一句话。他又嘱托韩青岚明日从郭爷那儿领一匹马,送岑乐出城。随后,他与岑乐招呼了一声后就先行离开了。
      今夜无月,比往日更加闷热。二更时分,岑乐推开窗想透透气,发现窗下庭院中好像站着一人。
      还是早早睡吧。
      他摇了摇头,阖上了窗户。

      六月十二,卯时刚过,韩青岚就来叫岑乐房门,似是急着要赶人。也许是因为刚下过雨,天空仍是黑漆漆的。春泰布庄的账房先生直叹要债不易,他近日真是连番操劳。
      当岑乐梳洗完毕走出集贤楼时,韩青岚已牵着一匹马等在门口。
      二人朝南门走去,路上岑乐隐隐闻到包子和炊饼的香味传来,感觉腹中饥肠辘辘。
      “先生。”
      “何事?”
      岑乐的心思已经飘向了小摊。
      “如果黄老三的字帖是出自金玉斋,他不会说不便相告。我想,应是从‘当铺’买的吧。”
      炊饼应该是葱油做的,特别香。
      “岑先生就是‘当铺’朝奉,昨天的摹本,二哥是跟您借的。”
      好像还有猪油的香气。
      “先生与二哥是旧识吗?”
      走着走着,岑乐抬头,发现眼前竟然是安宁客栈。他们去往的是南门,自然会路过城南的客栈。
      “玉公子事务繁忙,虽扬名已久,但见过他真容的人却不多。明泽书院中,在下也是第一次得见。”
      “原来如此。假如不是我恰好受了黄老三的嘱托,他也还是会找我爹帮忙,此事最后还是回到集贤楼手上。二哥四年前曾跟我爹吵了一架,出走了几个月,后来也并未说去了哪里。原来是去了杭州……”
      白曲一直将要寻找之人的画像挂在金玉斋店内,黄老三认出了画中之人,白曲也终于知晓他要找的是谁。
      “‘当铺’的东西,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三少可以放心,如果日后需要什么,来苏州找我便是。价钱合适,银货两讫。”
      韩青岚忽然道:“先生可曾用早膳?”
      岑乐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内心忍不住腹诽一番,用没用你岂能不知?
      这时,安宁客栈走出两人,一青衣一白衣。青衣是秦思狂,那身着白衣之人,黯淡日光下,依然看得出丰采高雅,想来应是白曲。
      秦思狂一手握着柄油伞,一手提一红松木画箱——《伯远帖》果然在白曲手中!
      岑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江湖传言不虚,玉公子果真无所不能,三两下就把《伯远帖》拿了回来。
      他的笑声引起了二人注意,白曲迅速转身回了客栈,秦思狂则慢悠悠朝他走来。
      岑乐转头才发现,韩青岚竟然已经溜了。
      这言而无信的小少爷,不是刚刚才说到早膳吗?
      秦思狂看起来精神不错,发梢带着水珠。他笑吟吟问问岑乐:“先生用早点了么?”
      “哎,正想着此事呢,公子请我吃个包子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秦思狂噗嗤一笑,显然对地主之谊的排场有些异议。
      “小事一桩。”
      岑乐牵着马,二人踱步走向不远处的包子摊。
      秦思狂将油伞递给岑乐,道:“先生拿着,也不知路上会不会再下雨。要债这一路,您辛苦了。”
      岑乐握住伞,调笑道:“我要的是钱债,好要;人家要的是风流债,难要啊。”
      秦思狂一怔,旋即也大笑起来。
      天色,终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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