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负意》无可非

4、第四章

　　顾及着秦笙是个女子，公孙策便提出为她安排一辆马车，虽然慢些，三五日也就到了。秦笙连忙推辞，转身去马厩牵了自己的小白马出来，利落地翻身上马。
　　“公子不必多虑，一同上路吧。”

　　展昭不禁对秦笙高看了几分，兴冲冲地跑上前拍了拍她的小马，又转了一圈，“秦笙姐姐好胆识。”

　　秦笙得意地笑，“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她有扭头去瞧公孙策，后者倚着竹杖，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扬声道，“展昭，莫再耍贫嘴，去把咱们的马牵来，通知随行上路。”

　　展昭远远应了一声，不一会儿牵出两匹马来。一匹脖子上系着红方巾，神气得很，而另一匹通身黑亮，一双眼睛尤其有灵气。

　　秦笙立刻被它吸引了去，问，“这马极有看着灵性，可是公孙先生那极通人性的火耳马？”

　　公孙策正被展昭引着向这边来，略带意外，点了点头，“秦姑娘曾听过火耳？”

　　秦笙一顿，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几百年后从那叫\"电视\"的东西里看来的，只好打了个马虎眼，“哈哈，我是从包拯那儿听来的。”

　　公孙策极轻地一笑，摸索到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青色长衫摆随着动作倏地散开又落下。他身形挺拔，相貌又俊朗，骑在马上更是比平时添了几分侠气，看得秦笙心里一震。

　　她悄悄地脸红了起来，幸亏公孙策看不到。一行人于是启程。

　　包拯查案的村落在边塞小镇，出了定远县这一路上倒也算山清水秀。他们三人并着几个衙役押着犯人走了多半天，傍晚便到了城门几里外的驿站。

　　驿站不大，只供来往路人歇脚，大家来去匆匆，所求只是一顿饭食一床被衾，条件自然是差了一些。

　　秦笙倒是不介意，她还没穿越到这儿时是个服装设计师，上学时各处采风调研，再差的小旅馆也住过，更别提刚到这个时代时候的居无定所了。

　　一行人分两桌吃了饭，衙差们轮管着看犯人，展昭放了碗筷便说要出去走走消食。公孙策听罢只叮嘱他注意安全，展昭应了起身便拿着棍子跑了。

　　秦笙只当他还是孩子心性，看着展昭敏捷的背影笑了。这边公孙策已经扶了桌子起身，向她微一点头，“秦姑娘，劳烦你带我上楼了。”

　　驿站的楼梯老旧得很，踩上去吱吱呀呀的，也走不太稳，公孙策没说什么，但眼见着身体不自觉绷直了。秦笙一路上便没敢走得太快，到了门口，自己才不自觉松了口气。

　　“旅途劳累，姑娘好好休息。”公孙策抚着门框，语气和缓，末了又嘱咐了一句，“客栈人多事杂，晚上尽量少出门。”

　　秦笙心里一暖，话听着很受用，语气也不自觉温柔起来，“多谢公子。”

　　回房坐了一会儿，秦笙才发现自己的随身行李少了一件，一回想怕是下午到店的时候拿错了，于是又转去公孙策房外，敲了门，听得一声清朗的请进，这才推门进去了。

　　“是秦姑娘吗？”公孙策正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失焦的眼神空空地落在前方，虽然还是一样温和有礼，却平生让她看出些，落寞。

　　“是我。”秦笙定了定心才答，“我来……”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秦笙吓了一跳，再一回头早已有几个蒙着面的持刀黑衣人闯了进来。

　　几个大汉手里持着明晃晃的长刀，警惕地环视了一圈，散成半圆，为首的一把把秦笙揪了过去，刀立时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说！王大被你们关在哪儿了！”有人朝他们喊。

　　秦笙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一声，早已经被着一连串的变故吓得懵了。她感觉到冰冷的刀背贴着她的脖子，底下她自己的血液突突地跳着，她快不能呼吸了。

　　“秦笙！”公孙策焦急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是一阵凳子翻落的声音和踉跄的脚步，公孙策被另两个人推搡着，跌跌撞撞，张着手徒劳地四处寻找，“你说话……”

　　“呦，没想到公孙公子也是护美人心切，只可惜这一双眼睛，恐怕只是个摆设了吧。”抓着秦笙的人声音狠辣，将她狠狠向公孙策一推，“带我们去找王大，这娇嫩的小姑娘就给你留着，不然……”

　　秦笙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人怀里，紧接着被一双手快速摸索着环住了，“秦笙！没事吧？”

　　她抬头，看见公孙策满脸的焦急，恨极了那大汉嘴里挖苦轻蔑的话，咬了咬牙，“我没事。公子放心。”

　　公孙策慢慢点了点头，只一秒，便整个人都冷静严峻了下来，反手将她护到身后，沉声道，“我带你们去，不许伤她。”

　　大汉冷笑一声，几人围成阵势，推着两人一路往外走。

　　秦笙的身体还不自觉地颤抖着，她生在现代和平年代，没见过这种阵仗，明晃晃的刀刃看得她心里直慌。

　　可是这种慌乱莫名地慢慢在路上散了一些，因为公孙策牵着他，手掌宽厚有力，虽然一路上磕磕绊绊，全靠着秦笙的指引，脸庞却坚韧，眼神沉静，仿佛所有的事都不能动他分毫。

　　他手抬在身前，低声对她说，“别怕。”

　　秦笙就真的没那么怕了。

　　不觉到了门前，公孙策略一抬手，“就在里面。”

　　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将她和公孙策紧紧钳制住，手里的刀早已出鞘。

　　公孙策面色如常。

　　“若是敢耍诈，你们也休想好走！”

　　大汉低声威胁，紧了紧面巾，剩下的左右同伙便齐齐抬腿踹门，顿时打斗声呼喊声响成一片。

　　秦笙的身体跟公孙策紧紧贴着，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要是他们把犯人劫走了怎么办？他们会把她和公孙策怎么样？她抬眼看着几寸之隔的公孙策，眼里全是忐忑，可公孙策眼神失焦，又怎么看得到她。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低低朝她转了头，一双桃花眼几乎是直视着她。

　　“放心。”公孙策的声音低低的，却很有力量。他在身后摸索着捉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秦笙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呼了口气，有些颤抖的手指紧紧回握了他。

　　也就分秒间，屋里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却不见一个人出来。

　　紧扣着他们的黑衣人看来也是紧张得不轻，不停地朝里张望着，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冷汗渐渐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

　　“彪哥！”他大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终于忍不住扯着他们向前走了几步，也就是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大喝，一个红色的矫健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直冲着黑衣人命门攻去。

　　只一瞬间，那黑衣人立马反应过来中了招，兄弟们恐怕早已死于非命，自己也是凶多吉少。他眼里顿时蹦出凶光，目眦尽裂，手中得刀一反朝着最近的公孙策捅去，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公孙策无知无觉，仍旧紧紧牵着她的手，秦笙眼看着刀已近公孙策身前，热血一下子涌上来，下意识便将他往后一扯，却正好把自己暴露出来。

　　公孙策被突然的力道扯得踉跄，嘴巴微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徒劳地挥臂抓握，却只触到一团空气。

　　电光火石间，只听得咣当一声，长刀落地。

　　秦笙愣了半响才睁眼，惊觉黑衣人已经在最后关头被展昭飞身踹倒，此刻已经不省人事。

　　她这才感到后怕，双腿一软就要跌倒，撞进公孙策怀里。

　　“秦笙…”他脸色苍白，眼中还留着刚才竭力去寻她的慌乱，开口声音压不住地抖着，“你！我…”
　　他似乎是又惊又气又恼，一句话在喉头滚了几遍也没说出口，最后只是颓败地叹了口气，神情迷蒙又哀伤。

　　“今日都怪我未事先考虑周全。我早料到犯人同伙会跟来，让展昭去四周打探，却没料到他们竟闯进来劫了你。”
　　“公孙策一介书生，又是个目盲的拖累，死了伤了也无足挂齿，现在反倒让姑娘为了护我以身犯险，若是姑娘今日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后半句，秦笙心下震动，还没缓过气就急急开口。
　　“公孙公子，你若是不介意，我便只叫你公孙策了，你刚才直唤我秦笙，现在又何必一口一个姑娘。你才智过人，且不说刚才的周旋，只能料得这些歹徒会来已是强秦笙一万倍了，现在又何必妄自菲薄？秦笙方才护你不过是下意识，相必换做你也是一样，与你目盲无关，更不用你来担什么责任！”

　　她本就说话快，这下急得更是声音大了些，近乎喊了。这一喊，旁边展昭以为出了什么事，凑过来拉着他们看了一圈，确认都没事才松了口气，顿时笑嘻嘻的，“公孙大哥，秦姐姐，你们没事就好。我得快些把这些人都绑起来，万一又醒了几个就麻烦了，你们在这儿也是危险，要不先行回房？等有人醒了我再去叫公孙大哥来问话，可好？”

　　公孙策沉默着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秦笙刚喊完也有些后悔，挂不住面子，于是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又将自己的手臂递过去。公孙策出来时没拿竹杖，他自己是决计走不回去的。

　　两人默然地回了客房，在门口公孙策顿了顿，还是开了口，“秦姑…，秦笙，你可否先同我进来？展昭那边还未尘埃落定，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秦笙心里一暖，看他侧耳等待回答的样子自己心里不好意思起来，轻声应了，两人一同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