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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结果 ...


  •   “前朝的人,怎会沦落到烟花之地?你嫁给罗娘子,又有什么企图?”江梧面上没有惧色。他心知肚明,若是月白要杀他,倒也不必言语这么多。

      瞧江梧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月白抿嘴笑了。

      “我能有什么企图?难不成你以为我有那等覆灭女朝、夺回江山的野心?”他的小手指总是不自觉地去卷曲垂至胸口的发丝,卷起,再松开。

      月白对于童年的记忆很稀薄,只隐约记得自己从小无父无母,靠着在市井之间乞讨、偷窃为生。那时他因为太过肮脏瘦弱,故此也瞧不出后来的绝色姿容。

      这么颠沛流离着长到了十岁上下,含苞待放的少年被望春楼的掌柜一眼瞧中,领回楼中,洗净了一身脏污,当下便令人眼前一亮。

      “瘦是瘦了些,不过也好,现如今女人都好白瘦的男人,我瞧这孩子眉眼生得好,浑身透着一股子媚劲儿,将来挂牌了,必定恩客如云。”掌柜眯眼笑着说。

      出卖皮相、出卖身体换得锦衣玉食,总比在街头苟且偷生,像是只脏老鼠一样活得暗无天日要来得好。月白想。

      过了几年,他开始接客了。掌柜说,十七岁之前不令他卖身,稚子□□尚未长成,不能令女子满意。即便如此,月白公子的客人仍然络绎不绝,女子们奉上珠宝金银,只为听他弹唱一曲,或是在他房中饮茶小聚。

      渐渐地,月白觉得自己似乎沉醉在了这风月场销金窟中。

      他爱女子们望向他时充满爱意的眼神,他爱那些将他装点得更加美丽的珠宝衣衫,所以,他如饥似渴地习了如何欲拒还迎,如何不动声色地勾引,如何抿着嘴笑才能在纯真与欲望之间游走,让那些女人欲罢不能。

      所以,当前朝的那群遗民找到他,老泪纵横着呼啦啦跪了一大片时,月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堂堂皇族后裔,怎能任这些女人羞辱玩弄!”

      “我今夜便要一把火烧了这劳什子望春楼!”

      月白挑眉看着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尚未卸下妆容,眉尾处留着用工笔与朱砂细细描绘过的花瓣纹样,眼波流转,煞是美艳。

      他心里想着的是,这群男人真丑,也难怪前朝覆灭。

      论血统,他应当是前朝某位不得志皇子的后裔,宫中动乱,皇子逃了出来。原本是图谋东山再起,谁知大梁女朝却愈加兴盛,成了定局。四处躲藏的皇子终是含恨而终,后代也渐渐零落,到了月白这里,竟连个安身的去处都没有,只能在烟花之所卖笑为生。

      月白不愿离开望春楼,而且,他打从心眼里不相信,凭着这群又丑又蠢的男人便能兴复前朝。再说了,前朝有何好的?女子不会真心喜爱有野心、好权位的男人。

      只是这群人是最后的前朝遗民,对他极为忠心,任凭他差遣,仿佛找到了这个皇子后裔便大业有望。于是,月白顺势哄住了这些人,好为自己所用。

      比如,在望春楼里,他指使这些人收拾了总是抢他恩客的年轻小郎,又比如,在这片林子里,他指使这些人收拾了试图抢他妻主的江梧。

      “要我说啊,什么恢复男统,继承大业,都不是我们男人该做的。”月白回过神来缓缓道,“所以我被他们找到了,没有离开望春楼,更没有去同这帮蠢男人密谋造反。今日本也是为了给你点教训,这才调了几个人过来罢了。”

      百年时间,足够翻天覆地。

      他走上前去,第一刀没有割在江梧的面颊上,而是顺着下颌角处往脖颈上划。暗红的血珠子忽地冒了出来,幸而他下刀很轻,不至于伤了性命,只是划开了一层皮肉。

      江梧痛得轻喘了一声,却强忍住一言不发。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孱弱的男子骨子里是个疯子,若是哪一句话激怒了他,那就真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痛吗?被割了这一刀会痛吗?”月白握着刀柄缓缓向下,薄薄的刀刃刺破了皮肤下蓝幽幽的血管,“会有我为迫她娶我给自己下毒那么痛吗?会有我知道她在外面偷吃那么痛吗?”

      他的嗓音轻柔,手下却丝毫没有留情,像是幼子玩耍时淹死一只蚂蚁那般稚然又残忍。这时,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从树荫后传出,他方才停住了手,侧首去看。

      罗锦一步一步走向了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浓阴掩映,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知她走得很慢,也很稳,后背挺得笔直。

      “住手。”走得近了,月白才看清,她微微皱着眉头,唇紧紧抿着,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的神情,“既然是前朝遗孤,我——我不能留你。”

      她向来是不惯于高声说话的,今日不知怎么,竟是朗声开口,一时之间,在场诸人都怔住了。

      月白的三个侍从想要上前制住她,可她道:“镇西将军之女顾香就在那头,诸位若是前朝之人,最好莫要轻举妄动。”三人听了此话,看向月白,并被他的一个眼神止住。

      她环视了一圈,从被缚的江梧,到持刀的月白,忽然觉得有几分荒唐。

      大梁的历史,她自然是从书中学过的。不巧,她在如前朝那般男尊女卑的世界中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更加懂得大梁的开国女君们是何等不易。

      起初,女子们只是个附属的物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哪怕一个富贵出身的女子,她的一生也不过是从一个漂亮的房子被送到另一个漂亮的房子,生下一个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

      夺权,斩杀皇子,排除异己,选出贤女来继位......每一步走得都甚是艰难,每一步都浸透了数位女子的血泪。

      罗锦读史,对这些女子敬佩到了极点。今日却要告诉她,她的侧夫竟是前朝遗孤,着实可笑。

      “当啷”一声,还未等她想好如何去做,匕首便自月白的手中掷落在地,他上前两步,膝头一低,竟是跪在了罗锦面前。

      “妻主,你留下我好不好?”他仰起脸来哀求道。

      “你留下我,像从前一样爱着我,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着迷地看我,只与我在床榻之间颠鸾倒凤地享乐,为了我横眉冷对别的男子好不好?”

      与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娇媚不同,月白的嗓音微微颤抖着,他咬着唇角,直到狠狠地咬出了一片血色。

      忽然,月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从地上捡起了那柄匕首来。他踉跄着起身,将刀刃利索地插进了站在旁边的壮实男子的喉咙里。

      不过头点地的功夫,另外两个男人也被他了结了性命。大量的血污淌在林间,像是一条河流一样。月白的素色衣衫上沾染了大片殷红,可他却不觉,转过头来,桃花眼灼灼地望向了罗锦。

      “妻主,只要妻主愿意留我,一直爱我,我把这些前朝的人都杀了,我这一生都只伴在你身边,可好?”

      血滴滴答答地顺着他保养得当的指间淌了下来,又热又黏。他一面露出了自己从小到大对镜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一面又觉得眼眶发酸,会被女子弃如敝履的恐慌竟迫出了他的一点泪水。

      罗锦望着他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将月白拉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权作安抚。

      前朝意图反扑,这是大事。为了罗家,她绝不能声张,更不能任由这些人活下去。若是月白所言非虚,那由他来斩草除根最合适不过。

      “你们共有多少人?在何处聚集?还有没有别的遗孤?你要如何才能将前朝余孽除干净?”罗锦定了定神,平静地问道。

      月白俯耳一一向她道来,说到后来,他瞥了一眼安安静静被绑在树上的江梧,又补上一句:“此人,若是妻主喜欢,便留下,若是怕他走漏了风声,那我便亲手了断了他也好。”

      他的眼神分明如淬了毒一般阴冷,可是,却终是松了口。

      罗锦喜欢,那便留下好了,横竖不过是多一个侧夫,只要......只要罗锦还爱他,那就好。

      江梧冷冷地回望着他。颈边的伤口仍然很痛,可他并不想在罗锦面前示弱,暗中咬紧了牙关。

      “罗娘子,此人以色侍人,却是没什么头脑,不足为惧。”江梧虽是被缚着,却站得笔直,不失君子风骨,生怕叫罗锦看轻了他去,以为他也是那等柔柔弱弱待女人采颉玩弄的男人,“我与娘子心意相通,绝不会让此事走漏半点风声。”

      罗锦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手心出了些汗,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攥了起来。两个男人之间明争暗斗的眼神,她不想多看,但月白说得有理,江梧毕竟与她毫无干系,若是他将来透露此事,罗家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她走向江梧,直视着他,虽有些不舍,但仍然冷声道:“江公子,我如何能信你呢?”

      罗锦打从心里不舍,她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世界的秦月,可孰轻孰重,她心里已有了思量。

      江梧素来聪敏,光是瞧罗锦的神色便已知她心中所想。他倒没有因罗锦疑心于自己而动怒,反倒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娘子若是不信我,那还有一个法子。”江梧轻声说,清朗的眉眼微微敛下,似是沉思,又似是自言自语,“娘子娶我,那我便是你的人了,夫妻同体,我自不会做对娘子有害之事。”

      罗锦:???

      都这样了,还能趁机逼婚的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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