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后说再见》见涸生

5、Chapter 5

　　那天，陈幼微没有从梁一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在A大转了一圈，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梁一开车，车子在别墅楼下停稳，梁一把车钥匙还她。

　　陈幼微没接，“我平时很少开车，反正之后要一起去学校，钥匙就放你那儿吧。”

　　她转头，从包里翻出那只被她胡乱塞藏进去的礼品袋递给梁一，眼尾带着点笑：“提前贿赂一下我的司机。”

　　纯白简约的纸袋，上面写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梁一犹豫，怕这份礼物太贵重，但拗不过陈幼微的坚持，只好收下。

　　陈幼微依旧坐在车里，她满眼期待望着他的样子，让梁一知道她在等他拆开这份礼物。

　　梁一没用过香水，他笨拙地扭开黑色瓶盖，露出精细喷口，他不知道电视剧里那些讲究的男人通常都把香水喷在哪里，只好把注意力放在玻璃做的瓶身上。

　　“谢谢，很漂亮。”

　　陈幼微扑哧一声笑了。

　　“傻不傻呀，香水是用来喷的，不是用来看的。”

　　她倾身靠过去，拉过梁一另一只手，借着他拿着瓶子的那只手用力一按，绵密湿润的水雾就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淡香弥散。

　　陈幼微的手贴着他手背，是惊心动魄的细腻触感，梁一低头，就看见她纤白的手指缝里溢出他肤色的深。

　　他像春天土壤，她是从他的土壤里长出的白花。

　　陈幼微托着他手腕，分明已经在店里闻过味道，却还要低头凑过去，用手扇一扇风，装模做样地闻一闻，再做出中肯的评价：“还挺好闻的。”

　　说完，再抬起头，眸子坦荡荡：“你喜欢吗？”

　　她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柔软的圈，似在无意识地丈量他手腕宽度，他皮肤下青紫血管若隐若现，就在她圈出的孔隙里蜿蜒生长。

　　梁一的心绪被陈幼微的小动作轻而易举搅乱，他再一次在她的眼睛里跌的粉身碎骨，但是没办法，对她，他总是毫无办法。

　　他看着陈幼微的眼睛，诚实地回答：“喜欢。”

　　那一晚，陈幼微没有失眠。

　　难得作息规律一回，吃过早饭，陈幼微借口消食在客厅里来回溜达，一直没看见梁一出来，她忍不住叫住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刘姨，梁一还没起床呀？”

　　刘姨笑呵呵地说：“哪儿能呀，那孩子起得可早了。七点多就出门了，我看他带了书包，说是要去图书馆。”

　　昨晚带梁一逛校园的时候，陈幼微给他指过A大图书馆的位置。

　　后天就要开学，这两天学校里陆陆续续有提前返校的学生，都忙着在开学前再放纵玩乐几天，图书馆里空空荡荡，门口路灯都冷清寂寞。

　　陈幼微歪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上和梁一的聊天框，打了字又删掉，反反复复，最后她起身回房间，从柜子角落里找出一只很大的帆布包，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摞崭新的专业书通通倒进去。

　　梁一送她的那些野花，歪歪斜斜靠在桌角笔筒里，已经蔫的不像话，可陈幼微舍不得扔，她百度搜索了十几种方法，通通试了一遍，想让她的夏天活的久一些。

　　她指尖扶一扶耷拉在笔筒边口的小花，拎包下楼。

　　车还停在楼下，陈幼微没钥匙，也不想开车，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抱着沉重的包坐在后座，心情莫名雀跃。

　　A大的图书馆总共五层，每一层都摆满高大的书架，围成复杂迷宫。陈幼微一层层找过去，在五楼靠窗的角落里看见了梁一。

　　整个五楼，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他坐在偏僻角落伏案写字，专注认真，连陈幼微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

　　陈幼微拉开梁一旁边的椅子。

　　椅子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拖拉声响，梁一闻声抬头，陈幼微把大大的帆布包放在腿上，朝他眨眨眼睛。

　　梁一呼吸一滞。

　　她穿一件胸前印字母的潮牌T恤，宽大的版型，深邃的黑，下身一条白色短裤，活脱脱一副乖巧学生模样。

　　梁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衣黑裤，一朵小小的烟花，悄无声息在心头炸开。

　　他在草稿纸上写字问陈幼微：“你怎么来了？”

　　陈幼微冲他摆口型：“学习。”

　　她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又掏出几本专业书摆在桌上，时不时拿笔勾勾画画，倒真像是学习的样子。

　　米白色的包躺在腿上，和梁一挂在凳子上的帆布包斜斜相望，她连包都是精心挑选，陈幼微为自己的小小谋划而得意，书本上乏味枯燥的文字都变得生动起来。

　　她偷偷瞟一眼梁一，他在看一本法学专业的书，每个词都晦涩难懂，那是他的世界，梁一的世界。

　　陈幼微无聊地翻翻书页，忽然突发奇想，想借一本法学专业的书来看。

　　她起身去管理员电脑上查了书目索引，一面面书架找过去，最终在贴墙的一面书架上看到了她要找的书。

　　那是一本厚厚的国外教材，因为太过复杂深奥，没什么人借阅，被管理员放在书架最顶层，陈年的灰飘在空气里，有些呛。

　　陈幼微踮脚去够那本书，她的手指离书脊只有几厘米，却怎么也碰不到。

　　她太执着于眼下的困境，以致于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等她回过神来，梁一手臂已经越过她头顶，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姿态，他手指一勾，那本厚书就轻轻松松地落到他手里。

　　浮灰四散，在日光下显出微小的颗粒。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陈幼微闻到梁一手腕上冷淡的香水味，是她送他的那支“For One Night”。

　　像是确认了某种独属于她的记号，陈幼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弯了弯唇，藏住心底涌起的小小欢喜。

　　梁一看一眼封面书名，把书递到她手里，压低声音：“你对法学感兴趣？”

　　陈幼微摇头，她靠过去，那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仿佛要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梁一配合地弯下腰，就听见她在他耳边说：“是对你感兴趣。”

　　四周太过安静，耳语声都被无限放大，她细碎声音紧贴着他，长发也跟着落在他的肩膀上，滑溜溜的，像一尾小鱼在他锁骨的浅窝里游动。

　　他神思颤荡，被她搅的晕头转向，陈幼微却已经抬头，怀里抱着那本他为她取下来的书，眼睛无辜又狡黠。

　　那一刻，梁一清醒地知道，他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