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Attis

4、皮箱（4）

　　普通人对于破案的印象总是停留在福尔摩斯，波洛，柯南这种人身上。
　　天才，聪明，从蛛丝马迹里获得线索，抽丝剥茧的分析出真相。
　　随着一些破案游戏的出现，普通人仿佛也可以代入这样的角色，他们在网络上唇枪舌战，仿佛个个都是能穿透电磁波看见真相的神探。
　　这是侦探，不是警察。
　　警察的破案没有华丽的手段，没有精彩的推理，永无止境的走访和调查才是大部分破案的刑警最真实的状态。
　　暴躁的池队长当然不可能屈尊顶着七八月份的秋老虎去走访调查——这不妨碍他以此为借口暴躁。
　　比如某个挂着顾问之名，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无故被池队的怒火燎了个边。
　　“林先生身为顾问，不去一起走访调查吗？”
　　“池队长身为队长，不去一起走访调查吗？”
　　池言羁语塞，还真是伶牙俐齿。
　　“林先生既然这么说，不如和我一起去走访一圈？”
　　林渊眨了眨眼，终于放下玩了半天的手机，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拿起挂在领口的眼镜，细细擦拭了一下方才戴好。
　　池队用表情表示对于这种精致生活的深刻不屑。
　　“欸，池队长，我突然想到，我那辆车行进路线你们查了吗？”
　　呵，崽种，以为这样就躲过外出走访的命运了吗？天真！
　　“查，早就在查了，”池言羁一把揪住林渊立立整整的西装袖子就往外走，“林先生，真当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呢，有线索车上说，放心，市局还不至于查个监控的人都没有。”
　　林渊被这雷厉风行的作风震的说不出话，坐上车才发现自己被迫走上了走访调查的路。
　　池言羁往嘴里叼了根烟，点火的手都举到面前了愣是放了下去，瞥了一眼坐在边上，安安静静整理刚刚被他揪皱的袖子的林渊。
　　为什么莫名觉得他有点委屈的样子？扯个袖子委屈他了？
　　啧啧，这心思怎么细跟个姑娘似的。
　　池言羁摇了摇头。
　　“什么跟个姑娘似的？”
　　靠，怎么说出来了。
　　池言羁猛的一踩刹车，差点车祸在停车场门口。
　　“没事，当我没说，”池言羁凭借多年修炼的三尺厚脸皮试图强行掩盖掉此事，“那什么，你说查车，车有什么疑点吗？”
　　林渊把之前池言羁嘴漏说出来的话装盒收藏好，作为以后再有不和时兴师问的罪，方才慢悠悠的开口：“车么…虽然是我的车，但是我既然有不在场证明，就说明我当时没在车上…”
　　“不在场不等于无罪。”
　　林渊觉得池队长的言行举止仿若智障一只，遂不与他争辩，自顾自的说道：“车上可能还有其他人，比如在监控盲区上车，从停车再到开车有一个加速度的过程，排查车的行进轨迹，对比出入巷口一类地方的汽车时速和时间差，找到最有可能上车的点在再那附近走访，对比购买箱包的人，寻找重合处…需要我教的这么详细么？”
　　“谢谢您老了，不过有两点，第一，我还没有智障，第二，”池言羁降下车窗，闷热的风卷了几丝街边地摊叫卖商谈的声音，“林先生好像是不知道走访的工作量有多大，今天特地带林先生见识一下。”
　　流动量大，人口汇集，没有正规管理的商贩，是走访最不待见的群体。
　　天桥上下商贩聚集，卖包卖衣服的，看相算八卦的，举着个牌子推销自己做当地导游的，甚至还有看起来像是站街的…
　　烟火十里的人间气息，中却站了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怎么形容呢，像是养尊处优不染世俗的王子突然来到了民间，猝不及防被滚滚红尘扑了一脸灰，颇有些手足无措。
　　池言羁觉着林渊站在一片小摊小贩中间僵成一块人型立牌的故事，他可以笑上一年。
　　“欸，林先生，这种地方好像不是很适合你啊。”
　　知道你还带我来…
　　池言羁憋着笑过来，扯着袖子把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林渊拉到车边，“本来还想带你领略一下民间疾苦的，可惜啊…”他挥了挥手机，“那帮小兔崽子已经查到嫌疑人了，欸，真是便宜你了。”
　　真是谢谢你了。林渊缩回车里，面上倒是不显山露水，暗地里不知道戳了池队长多少小人，“原来池队长的手下已经查到嫌疑人了？”
　　“是。”池言羁也坐回车里，刚接的电话摁了免提，里面传来徐良的声音：“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箱包，从天桥底下离开的时候被监控拍了个正着。除了天桥底下的那个监控以外，找不到其他的行踪，像是躲着监控走的，嘿，还抬头看了一眼，我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天桥底下那个烂成那样的监控还可以用…”
　　“是谁？”
　　“田松，男，37岁，吴时，男，23岁，两个人都单身，在云起路附近租了个房子住。”
　　“池队长，”林渊把电子地图关上，“是该去查查附近的监控了？”
　　徐良猛的在电话里听到林渊的声音，猝然失语，落泪千行。
　　昨天信誓旦旦的说是重要嫌疑人的人，现在坐在老大的车里当顾问…不在场证明还是自己查出来的，这种苦，有谁懂……
　　池言羁管都不管徐良顺着电磁波传递过来的悲痛，冷酷无情的挂断电话，发动了汽车。
　　“走吧，回市局。”
　　徐良回到市局的时候感觉气氛很凝重，非常凝重，仿佛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一般。秦疯子在法医处和刑侦大队队长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好不忙碌。
　　徐良悄悄蹭在孟涵身边，问：“孟姐，这是怎么了？老大出事了？”
　　“和林顾问出去走访，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在跨江大桥那儿，直接往车头撞！老大刹车的即时，还好人没什么大事，不过那个肇事的停也不停，直直的往前开过去，撞到护栏，车头整个凹了进去，老大过去看的时候人都已经没气了。”
　　难怪秦疯子这么忙…因为池言羁处于不明原因从来不肯去医院，秦枫在市局已经快成池言羁的专用医生了。
　　“不可思议，多不可思议，验出来了，酒驾，少见酒驾成这样的…喂池言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池言羁在走神，在想林渊应激反应呆呆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明明搁人前不可一世，怎么应激反应这么明显呢？
　　“什么东西还挺可爱，你有没有听我刚刚在说什么啊？”
　　池言羁瞬间回神，靠，又、又说漏嘴了…
　　酒驾？林渊动了动眼珠，从池言羁当时招呼都不打的急刹车造成的惊吓中缓缓回神，酒驾可以做到这么精确的车祸吗？精确到但凡晚两三秒停车，被推到护栏上粉身碎骨的就是他们了。
　　林渊稍微回想了一下那辆车开过来一往无前的劲，确实像是酒驾。
　　难道是他多虑了？
　　“池言羁，你说奇不奇怪，交警那儿刚摸监控查出来的，酒驾撞你们的，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是干嘛了，突然就去酒吧点了一堆红的白的喝完就上车，欸这人是不是不太正常啊你说，点那么多酒喝了还敢开车…”
　　林渊嘴抿了直线，浑身气息降了好几个度。
　　太天真了，那果然是只“蝎子”。
　　这样这个案子摸到交通事故就不会再往下查，查也查不出来。
　　这就是“蝎子”的好处。
　　“池言羁…你不会开空调了吧，怎么有点冷？”
　　池言羁用手势示意秦枫速度滚蛋，一边凑到冷气源身边。
　　“在想什么？”
　　“对不起。”
　　什么？池言羁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道歉？”
　　林渊从头到脚打量了池言羁一遍，自动忽略了他那一副‘老子知道老子很帅快别看了’的表情。
　　裸露的皮肤上有一些碎掉的玻璃划出的细小伤口和擦伤，微微一动就能渗出血来。林渊都不用照镜子都猜得到自己也差不多是这么一副模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那是来杀我的。”
　　池言羁沉默了。
　　“你看过我的资料应该会明白，身为一个资深操盘手，我可是不少企业老总的眼中钉。”
　　欲盖弥彰的感觉…虽然解释的很合理，但是池言羁可不相信真的是因为这个。
　　池言羁在手机上划了两下，重新翻出了林渊的资料。
　　林渊，性别男，父亲，空白，母亲，空白，直系亲属，空白，籍贯，空白…
　　没有亲人，不是不在，是没有。
　　池言羁从手机上方瞄了一眼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林渊，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了保护良好市民的安全，林顾问不如到我家住？”
　　……
　　林渊直到坐上池言羁的车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到底答应了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吧，莫名其妙就坐在他的车上，市局的普遍低商果然很有感染力，这才多久就腐蚀了自己的大脑。
　　“池队长，你这是往哪开…”
　　沪州夜晚的灯光被车窗折射了一下，短暂的照亮了池言羁的侧脸。林渊平心而论了一下，池言羁确实长得不错，不能说他漂亮，可以说很狂，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老子天下无敌’的气质。
　　大概被人摁到地上吃泥也是这么一副狂的不行的模样。
　　“我家。”
　　前方是沪州有名的富人区‘悦城’，灯火通明亮彻长夜的十里洋场，林渊稍稍品味了下我家这两个字。
　　真是，人不可貌相。
　　池言羁在一片花红柳绿的灯光下笑了一声。
　　眉宇间的自得狂傲，不灭反骄。

　　蝎子是啥…我拒绝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