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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皮箱(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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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言羁的人生像本总裁小说的男主角。
他家有钱,他父亲是个知名商人,他家有权,他外祖家是政界高官。
他有个哥哥,所以他不用考虑什么继承权之类让人头痛的东西。
他还有个弟弟,所以亲戚们多余的热情放不到他身上。
用早些年池夫人的话,命在,不犯法,想怎么样就怎么吧。
愣是把这孩子养的嚣张跋扈挥金如土。
池夫人一看,这样不行,收回成命并剥削了他的财政大权,下放到普通民众阶层上了三年学,名曰,体会民间疾苦。
于是价值观在池夫人眼中一歪再歪,变得节约又朴素,简直是家里的一股清流。
倒是嚣张依旧嚣张,不但嚣张,上个学回来被学校里的迷妹惯的越发自恋,仿佛每天不对着镜子照个百八十遍对不起自己这张脸一般。
池夫人遂放弃了教育儿子的希望,除了原则以外彻底放手不管,倒是又回到了她的初衷。
说是不管,却怕儿子异想天开当警察饿死冻死累死,没少往池言羁名下塞东西。
比如金陵城的房子。
林渊对金陵城有所耳闻,那是沪州一片独立的城区,里面是不少高端消费场所和私人住宅区,夜晚暖黄色的灯光一打,就是一片纸醉金迷的氛围。
林渊扭头对着池言羁研究了一下,看着金陵城近在眼前的门问:“要不我来开车?”
“为什么要你开?”
“我觉得…”林渊用眼珠子把池言羁全身上下示意了一边,“我觉得你这样进去会被赶出来。”
比起池言羁随便在警服外面套了件地摊货大衣比起来,精致到眼镜链都一尘不染的林渊倒更像是住在这里面的。
“林先生多虑了,”池言羁耸肩,“整个金陵城的住户里估计只有我如此不拘小节,懂我意思了吗?”
“这样刷脸会比你那样更有用些。”
“没想到池队长是富家子弟啊,还真是少见。”少见这么接地气的。
聪明人转移话题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别说富家子弟了,全人类也不一定有几个比我帅的。”
林渊觉得大家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话题再绕地圈转个一圈也没用,便放弃和池言羁的交流,变回一个安静在副驾驶上生根发芽的美人花。
偏生他不打算开口,有人想听他说话。
“金陵城很大,开到我家少说半个小时,林先生,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猜拳,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嗯,没有大冒险。”
玩这个游戏?林渊想着,眼角一弯,忽略了一身疏离的气质,倒是显得温柔和善平易近人的非常。
相当有欺骗性。
孩子玩这种游戏无非是交换秘密,偷偷摸摸做的坏事啦,悄悄喜欢的人啦,成年人玩无非也是交换秘密,不过池言羁此事提起,多半是心中攒了一把疑问等着他来解。
不过可惜啊,玩猜拳,和绿绮的赌神?
“好啊,玩吧。”
于是玩了一路,人都走到门口了,池言羁却一次也没赢过。
“欸行了行了不玩儿了,怎么回事啊你一把都没输过,在这么玩下去老底都要被你掏空了。”
“绿绮底下有个赌场,你应该知道,我在那里算是小有名气。”
“原来这样,”能在全沪州最大的赌场里小有名气,池言羁感叹,暗暗记下以后绝不能和林渊打赌,“林先生好赌?”
“算不上嗜好,有点兴趣罢了。”
“是吗?”池言羁把门关上,没有开灯,隔着半个黑暗的玄关问,“我记得林先生说过打赌输给过郑秋炀一辆车,林先生也有赌输的时候?”
沉默。
“啧,我问了个什么白痴问题,”池言羁自觉转移话题,伸手打开客厅的灯,“你也不是真的神,当然有赌输的时候,你要喝点什…”
“池队长,”林渊靠在墙上,像只猫一样,歪着头注视着正在冰箱里翻翻找找的池言羁,“你相信一个在赌场流连忘返,学历不过刚到九年义务,泡个妹子连情话都不会说的人——能在三天内赚到七位数的净利润。”
好家伙。池言羁手里的两罐啤酒差点没掉下来,七位数,就是百万起头,三天七位数,还是净利润,洗钱都没这么快吧。
“而且无成本,你信吗?”
“信才有鬼,什么工作无成本而且净利润有这个数还不犯法,我这就辞职。”
林渊自动屏蔽这人的鬼扯,能住的起这里的房子还会缺那点钱?
“我也不信,所以我赌他不能。”
“你输了?”
“输了,不用三天,我和他打完赌的第二天他就带了三个箱子来绿绮,一百五十万。然后按照赌约,车归他了。”
池言羁喝了口啤酒压惊,一个晚上一百五十万,没有成本。
“他到底是干嘛了能一晚上赚一百五十万?总不至于去卖身了吧?”池言羁回忆了一下郑秋炀的长相,“那也能值一百五十万吗?你要说我还差不多能值这个价…”
“好说他也是个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去卖身,”林渊抬头和天花板上华美的水晶吊灯对视了半分钟,方才缓缓开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略有一些哑,“我…我旁敲侧击的问了问,约莫是,去贩毒了。”
富家大少为了打赌去贩毒,也是奇闻。
池言羁把另一罐啤酒递过去,自己一口把剩下的闷了,照他这么说,贩毒的时候起了冲突,被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一个富家大少哪里来的门路去贩毒?
“…像是吸毒过量致死…”
“你和他见的多,你看他吸过毒吗?”
“谁,郑秋炀?”林渊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饮料,“不,我看不出来。”
“法医一检告诉我,有吸毒致死症状,被我们下午那事拖了一下,现在正在二检,林渊?林渊你怎么了?你怎么睡着了?!”
林渊一声不响靠着墙滑落,蜷成一团,手里的易拉罐没抓住,一路流着啤酒滚远了。
这酒量不是一杯倒能形容了的吧?这他妈是一口倒啊?
池言羁这种连吹一箱不带喘的人表示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把人连拖带拉带到房间丢到床上拿被子包好,就麻溜的滚去隔壁书房工作去了。
信息量大了点,还得好好整理一下,郑氏在沪州也算是有些体量,唯一的继承人死了也罢了居然还贩过毒。
池言羁打开电脑,登陆公安系统的内网打算排查一下沪州境内的毒品流通。
即便是贩卖毒品,一百五十万也不是个小数,一次交易金额达到这种地步多半是毒品的数量足够。能给一个未吸过毒的富家大少提供这种数额的毒品,还要找到买家,时间掐的还短,不是什么零散小户能做到的。
这么一来范围倒是缩小了很多,明天和良子他们说声,多半凶手就在贩毒团伙内部,给了郑总那边一个交代,贩毒团伙的事就交给缉毒那边的人就好。
池言羁这样想着,就听到房间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渊怎么回事?迟来的发酒疯吗?池言羁寻思着,看不出来啊,那么精致优雅的人也会发酒疯摔东西。
不过醉酒的人一般都很有意思,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但是他打开门的时候,任何玩笑的话都说不出口。
林渊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板上,碰倒了床头的灯,两只手臂胡乱的挥舞,翻身的时候压到了地上的碎玻璃,暗沉的红色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池言羁震惊的说不出话,林渊仿佛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恐惧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泪水从闭着的眼睛里流出,半张着嘴无声的哭喊。
这到底是做噩梦了还是梦游了还是在噩梦里梦游了?
池言羁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拿胶带把碎掉的灯泡粘成一团丢掉,回来就看见林渊又从床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挣扎着,试图脱开那看不见的绳索,躲避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恐惧。
这绝对不是噩梦吧?哪有噩梦是这样的。池言羁翻出手机,打了秦枫的电话。
“疯子,睡觉的时候突然挣扎,表现出恐惧某种事物,无声的哭喊尖叫之类的,你看着这像是做噩梦吗?”
秦枫刚走出市局,听闻此言,一头扎进秋夜的冷风里回不过神。
“你在家里吧?”
“废话。”
“你不会是把什么案子的未成年受害人带回家了吧?”
“什么意思?”池言羁不解,毕竟林渊既不是未成年也不是受害人。
“不是噩梦,是夜惊症,你安抚一下,如果反应很激烈就泡会冷水,反应不强烈就拿毛巾蘸冷水擦一下胸口和脖子。”
池言羁把林渊拉过来拥进怀里,林渊好像安静了一些,在他怀里轻轻颤抖。
一身细细碎碎的伤口还泡什么冷水澡,啧,还真是麻烦。
池言羁手忙脚乱的处理缩在他怀里无声哭喊颤抖的林渊,一边不忘问秦枫:“夜惊是个什么东西?关未成年受害者什么事?”
“一种病,和做梦不一样,它来自内心深处,症状较轻的一般是因为发烧,筋疲力竭等引起的,症状较严重的比如你说的这样子的,一般是年龄小时造成的心灵创伤,大部分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消失。那不就是未成年受害人么?”
“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安抚好了一段时间内不会再犯。”
秦枫说的轻松,池言羁却惊出一身冷汗。
林渊已经成年,到底是什么创伤才能让他这么多年依旧在心里深深恐惧。
房间里只有安静下来的林渊平稳的呼吸声,本就是柔和的眉眼,没有醒着的时候疏离凉薄的气质,却是显得更温柔了些。
光看着这幅面相,着实很难想象他曾经经历过什么,能让他在常人最放松的时刻里这样的惊惧。
“对了,二检的结果出来了。”秦枫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划破了寂静。
“之前不是说吸毒致死特征吗?本来准备检验出成分就往缉毒那边递的,但是现在发现不用了。”
“致兴奋物是光盖伞素,致幻蘑菇里常见的致幻因素,尽管含量大的几种蘑菇已经被列为违禁品,但是市面上诸如见手青一类还是有含量的,如果没处理好吞服也是有可能的,再说,虽然分类是毒品,但是也没听说过几个贩毒的会卖这个。”
池言羁心情略有些沉重的挂断了电话。
秦枫这证据意思摆的很明显了,和毒贩的关系估计不大,但是林渊又斩钉截铁的说过郑秋炀贩过毒。
是林渊说的不对,还是他就是剑走偏锋去贩卖了致幻蘑菇?
晨起的阳掩盖了暗蓝天空上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