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若汶

4、议事

　　秦素安和高邛一齐到天灵阁的议事厅时，师无珏已经等在那儿了。
　　三人立马落座，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一路上秦素安已经把消息告知给了高邛：师无珏猜测季景云的记忆是别人伪造强加的。
　　“我为他抹除记忆的时候，进入过他的识海。”师无珏率先开口，嗓音如冰泉凛冽，解释道，“魔气入体的情况下，神志不清杀人是可能的。先不论一个魔气入体神志不清的人能否杀了一座城的人，那么大一座城的百姓全部葬身，在外界却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这很奇怪。”
　　“倘若是哪座不知名的偏僻城池，一时半会儿无人察觉？”高邛看向斜对侧的师无珏，道。
　　“不可能。”师无珏清冷的侧脸毫无波澜，道，“实不相瞒，我曾经下山时遇到过小季，他是这山下一户人家的孩子，后双亲亡故，依靠几家人的帮助才生活下来，一直定居于此，不曾离开过。”
　　师无珏轻咳了声，喝了口茶，继续道：“更何况，离山下镇子最近的城少说也要百八十里路，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只身前往太困难了。此外，我在镇子外捡到他时，他浑身是伤，但全不致命，也就魔气入体比较严重，我处理了几个所谓追杀他的修士，修为不过筑基。”
　　“所以说，几个修士，因为一个捕风捉影的屠城罪名，追杀一个无半点修为的孩子八/九十里路，还在途中刀刀砍歪，让这孩子逃了回来？”高邛总结了一下，也觉得这事儿太巧，几乎属于离谱的范畴了。
　　“师姐怎么看？”师无珏转头望着上座一直沉默不语的秦素安，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明明是三人中心情最差的，却一直没有开口。
　　“我前几日就吩咐了景泉带几个弟子下山，去查明周围城池的情况，过不了几日便会传回消息。”秦素安阴沉着脸道。
　　如若有城池被屠，那至少跨越了八/九十公里的季景云，一定有修士相帮，那么就必定会牵扯到修真界，事情就不简单了，而且再往外的城池每一座都有宗师级修士坐镇，几个修士带着一个魔气入体的孩子，怎么看怎么扎眼，肯定会引起重视；如若无恙，那做出一副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架势，又是演给谁看？
　　“是他们吗？”师无珏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清冷的嗓音有一丝起伏。
　　百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再次提起，痛彻心扉的伤口再疼，也只留下浅浅的疤痕，最多让人看着不适，不会再像当初一般折磨人了。
　　“谁做的暂且不知，不过那些人的嫌疑确实最大。”高邛摩挲着下巴，道。
　　“总之，这群人千方百计从中作梗引我们出去，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秦素安起身，右手一挥出现一道门户，摆手带着二人一齐踏入。
　　光芒消散，眼前赫然是千秋楼的顶层。
　　秦素安走上前。
　　“这是……”高邛看着秦素安从锁灵链封锁的盒子中拿出的星盘。
　　星盘在秦素安的灵力催动下，上面的轮/盘开始缓缓转动，无数光点凝聚在轮/盘四周，其上一根指针由玄金打造，闪耀着光泽。
　　“星罗盘。”秦素安垂眸，星罗盘的光点映照着她的眼底灿若星空，抬手交给高邛，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开口道，“小心使用。”
　　高邛接过星罗盘，看着上面明灭的光芒，一时心情复杂，师姐连这个都带回门派了？这是快拔光了那群老家伙的毛啊。
　　“二师弟，那就麻烦你带上锦衣他们几个弟子一起下山。”秦素安轻拍了高邛的肩，眼里满是委以重任的凝重，后半句话直接以神识传声，“以前的几个能用的都尽量用上，单凭我们的实力查起来恐怕困难，最重要的是，你的修为。”说完递给他一枚储物戒。
　　“是，掌门。”高邛抱拳，单膝跪地。
　　“路上小心。”
　　高邛经过师无珏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又受伤了？”秦素安这才缓了心神，目光落到师无珏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
　　“过几日便好了。”师无珏错开她的目光，侧身往后躲开秦素安伸来探查的手，白袍微晃。
　　“识海反噬，剑伤未愈，道基不稳，再加上最近心神不宁，前段时间还是大乘期巅峰，现在又倒退回中期了。”秦素安一一细数他的“罪状”，也不知怎么说他才好，“缚魂咒会助你在派中调息修养四年，省的你一好便又下山自/残。”她特意在“自/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师姐，小季还在门派中，我近日不会下山。”师无珏道。
　　“嗯哼，希望如此。”秦素安转身拿出一枚储物戒递给他，“好好休息，过段时日师姐再来看你。”
　　师无珏拿着储物戒，望着窗口漏下的流光洒在负手而立的身影上，心中不知什么滋味，默默地退了出去。
　　今晚正值十五，明月高悬，一望三千里。
　　回到闲鹤居的闭关之地，师无珏这回好好地在里面调息闭关，整整泡了三日。
　　积累了好几日的剑伤和识海反噬的伤都在泉水灵力的滋润下渐渐愈合，就算道基不稳，但这些伤对于大乘期的修士来说算是小伤，不稳的道基才是关键。
　　三日，想想陆离应该已经稳定下季景云的心神，慢慢恢复了。
　　于是，师无珏一出关就回了闲鹤居的住所。
　　进门后，师无珏注意到桌子上摆的一张纸，其上压着一块花里胡哨的镇纸，是用兰玉雕刻的紫晶花。
　　纸上写道：师弟，你的小徒弟已经醒了，你师兄我看他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你师兄我喜欢的紧，但奈何最近自家徒儿闹心得很，就不多叨扰你啦～等你师兄我处理完事，就来找你～
　　最后还画了个甜腻的桃心。
　　师无珏看完就烧了纸，神情淡淡。
　　“咚咚咚----”有人轻而又有节奏地敲门。
　　“进来。”师无珏一挥手，木门自发朝两边打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口。
　　“师尊，您出关啦！”季景云捧着一堆书籍，当目光落到屋内的人时，原本平静的眼中有星光闪烁。
　　耀眼地灼人。
　　“嗯，身体好些了吗？”师无珏坐下斟了杯茶，以灵力接过那些书籍放在桌案上，看着季景云精致的笑脸，道。
　　“已经好了！”季景云骄傲地抬起小脸，随即又想到什么，有些愧疚地绞着双手，低着头，“我不该在镇子上乱跑，不然就不会遇到坏人，还害师尊受伤……”
　　季景云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师无珏一眼，见对方没有生气之类的情绪在脸上，眼神一亮，道：“我不知道我之前怎么想的，师尊救了我一命，我在镇子上也没有亲人了，以后师尊就是我的亲人，我愿意拜您为师！”说着，就跪下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嗯。”师无珏把那杯茶推了过去。
　　季景云接过茶杯的时候，眼神已经不能用耀眼来形容，简直炙热地能洞穿坚冰，他恭敬万分地敬茶，师无珏顺势接下喝了。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季景云中气十足地喊出了他期盼已久的话。
　　“起来吧。”师无珏的视线随着季景云的起身而移动，有些欣慰。
　　这一刻，就算是季景云多年以后回想，也是刻骨铭心的一幕。
　　他抬头望见师尊一身白衣，其上有暗纹流动，白衣衬得他肤色白皙，眼底霜华流转，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飘渺地惊心动魄，不似人间客，像是天外仙。
　　季景云有点呆怔地望着眼前人。
　　“小季，这书是？”师无珏随意翻了几本，基本都是炼药相关的书籍。
　　“是四师伯拿给徒儿的，可徒儿看不太懂，想着师尊总归比徒儿清楚，就拿来了。”师无珏开口，这才拉回了季景云的思绪。
　　“这些书先放在为师这里。”师无珏合上书籍，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本心法，“这本心法你先拿去看，有不懂再来问为师。”
　　季景云接过心法，如视珍宝般捧着，灿烂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是，师尊。”
　　“这些时日门中弟子都在休假，约摸十日后，每日会有两次堂课，由派中长老以及修为出众的亲传弟子讲学，门中弟子都要参加。”师无珏开口道，“除了堂课，每日早晚都要来为师这儿，明白了吗？”说到最后，像是担心季景云听不懂一般，放慢了语速。
　　“听明白了，师尊！”季景云如临大敌似的，紧绷着的脸上全是严肃，“徒儿一定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师无珏看着他，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眼神微漾，摆手让他先回去，趁这几日可以去熟悉一下门派。
　　季景云，天灵派四长老师无珏座下亲传弟子，开始了他的修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