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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开端不算太好,后续勉强比较的平静第五小学求学生活被打破,起源于换季引起的一场感冒。

      国庆节放假返校后天气转凉,放学回家路上突然下起暴雨,魏佳瑜淋了雨,当晚发起高烧,母亲邱慧芬向学校和单位请假,在家照顾她。病好后,两年前因感冒未及时医治引发的支气管炎和鼻窦炎复发。喝完一瓶急支糖浆,咳嗽稍微好了一些,可因为鼻窦炎控制不住流的鼻涕,却只能随手备着卫生纸及时擤干净,不然会鼻涕老是出其不意地挂两条在人中边上。

      有时候鼻涕会伴随着咳嗽一块儿来,魏佳瑜在犹豫捂嘴和拿卫生纸之前,鼻涕就已经顺着鼻孔做自由落体运动。好几次,她拼命吸气,把鼻涕往回吸,才能争取时间在它流到嘴边前一秒用卫生纸擤干净。

      白应龙和他的小团体把视线转移到魏佳瑜身上,很快给她取了非常直观的绰号——“鼻涕虫”,并且肆无忌惮地叫开了。在嘲讽崔志强时也不再仅仅只捎带调侃她,而是直接把她和崔志强放到一起,说他们“格外般配”。

      “傻子配鼻涕虫,天生一对!”

      在他们的带领下,班上同学看魏佳瑜的眼神渐渐变得像看崔志强那样,充满嫌恶。就连崔志强都似有所感,慢慢地,居然以看待同类的友好神情面对她。

      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和魏佳瑜主动说话,她没能交到哪怕一个朋友。她试着和崔志强说话,结果除了友好的神情以外,只收到对方古怪的笑容和没头没脑、没有逻辑可言的自说自话。

      她被完全孤立在三年级一班群体之外,甚至有同学提起她,不说名字,只说她的绰号“鼻涕虫”,其他同学都明白是她。很快,魏佳瑜陷入巨大的孤独与自卑中,每天尽力减轻存在感,以躲避同学们若有若无的讽刺目光。

      班上男生开魏佳瑜和崔志强的玩笑越来越过分,有时对魏佳瑜甚至都懒得叫“鼻涕虫”,直接怀有恶意地叫她“傻子媳妇”。

      因为班主任承诺很快就调整座位,魏佳瑜默默忍受被迫和崔志强捆绑,被同学欺负的日子,原本对学校的期待变为排斥,每天到学校坐立不安,每次开班会都期待班主任提起调座位的事,结果却总是失望。

      期中考试邱慧芬参加家长会,才得知女儿被安排坐在教室最后排垃圾桶旁边的过道上,跟门门功课考个位分的男生做同桌。家长会结束后她当即去办公室向班主任发难,要求给魏佳瑜换座位。

      周一上学早自习班主任叫陈刚、赵海涛和两个高个子男生去教务部申请,到后勤部搬了张课桌回来。

      以前的课桌是实木长方形双人桌,通体刷黑色漆,桌皮用手抠就能像墙皮一样抠下来,用小刀把打底的白灰刮掉,原本的木头的颜色才完全曝露出来。桌面下两个课桌兜中间用一块木板隔开,学生们按照隔板的位置用涂改液画三八线。随着学生换届,有些桌兜间的隔板不易而飞,只有支撑桌面的短木柱显示原本课桌兜是两个而不是一个。虽然班主任三令五申,不要在桌面刻字,但五年级语文课学过吴伯萧先生到访三味书屋写的散文《早》之后,高年级课桌沦为刻字重灾区。

      陈刚他们搬回来的课桌上刻了五个“早”字,课桌兜间的挡板有些松动,还算完整。班主任让他们把桌子放到第三小组最后一排,与卫生角前面的第一小组中间隔着一个小组,魏佳瑜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收拾书包搬过去,成为三年级一班第二个独占整张课桌的人。

      换座位以后魏佳瑜被说是“傻子媳妇”,和崔志强一并提起的次数逐渐减少,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比较起来,她宁愿他们喊她“鼻涕虫”。

      “鼻涕虫”的校园生活虽然比“傻子老婆”好过,但也是同学们课余时间除崔志强以外的备选调侃目标。孩童的恶意总是来得纯粹且毫无道理可言,他们在喜欢的人面前是天使,面对讨厌的人翅膀会立刻染上黑色,头上长出犄角。

      恶意一旦根植,便会迅速生长为参天大树,修剪已十分困难,又何谈连根拔起。

      为了不惹麻烦,不引起班上同学对她的注意主动找茬,魏佳瑜尽可能让自己像个隐形人,不主动与旁人结交,不搭话、不好奇、不八卦、不提问,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即使她努力不与旁人产生交集,学校层出不穷的集体活动却总能反复提醒,她多么不受同学待见的残酷事实。只要涉及组队,不论双人还是多人小组,她都只能等待被挑选,并且最终总是落得无人选择,和其他被选剩下的人组成一队。

      已经习惯落单这么多年,冷不丁在宋凛的推荐下站到高中全班新同学的视野当中,魏佳瑜不自觉地想起三年级转学到第五小学,那时也是被全班同学目光注视,之后跌落入恶意编织的网中,挣扎四年,直到小学毕业。

      如果可以,她不愿回忆过去的时光,可宋凛的出现,令她清楚忆起童年点滴,无异于揭开伤疤,将陈旧的伤口重新清理包扎,再次忍受一遍痛苦。

      在宋凛记忆中,魏佳瑜跟人说话大多时间眼睛看向别处,不敢直视对方,说话声音也很轻。好像这是她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态度坚决地与他对话。

      “所以,我不该未经过你的同意就向老师推荐你当文娱委员。”宋凛唇角微动,似乎自我嘲讽地笑了笑,又敛眉望着魏佳瑜,“对不起,我应该先问你的意见。”

      “如果你不喜欢当文娱委员,合唱比赛结束后,我去和班主沟通,让他换其他人来当。”宋凛补充道。

      难得鼓起勇气正式表态,让宋凛顾左右而言他略过,魏佳瑜有点烦,却不能对向自己道歉的人发火。只能皱着张脸,神情严肃,欲言又止。

      “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为了让我跟你装不熟的话,抱歉,我做不到。”宋凛又说,“我们认识期七年,做了三年多同桌。初中一起补过课,现在又成了同班同学。即使算不上朋友,但我作你的熟人和老同学应该够格吧?如果以前彼此不够了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从认识你以来,我对你从没有过恶意。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纵容别人欺负你,小学发生的那些事更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宋凛抬眸正视魏佳瑜的眼睛,承诺道。

      接连不断的示好与善意令魏佳瑜不知所措,难以回应,她握紧桌上的咖啡杯,对宋凛说:“你先看歌单吧,尽快确定表演曲目,才能争取更多时间练习。”

      宋凛拿起魏佳瑜给他的歌单,手指松开,指尖拉扯,纸张扯平摊开,先前被他捏出的褶皱暂时变平整。做这些动作时宋凛的目光仍放在魏佳瑜身上,等纸张完全摊开,视线才落回到纸上。

      那种被攫取住不得动弹的感觉终于消失,魏佳瑜稍稍放松下来,端起咖啡啜饮,小心观察宋凛的表情。

      誊抄歌曲名字的纸是魏佳瑜在自己的课堂笔记本上撕下来的,5A大小的纸张在宋凛的手里显得比实际小许多,魏佳瑜花了点力气,勉强把视线从宋凛的手上转移到对方脸上。只见他眉头微皱,垂眸专注地看着单子,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随着睫毛颤动,那小片阴影也跟着变动。

      大概看了一遍,宋凛用笔在歌单上画了几个对勾,抬手把歌单放到魏佳瑜面前。

      “这四首给班主任,让他决定唱哪两首,你看怎么样?”

      伸手按住纸张匆匆看一眼,魏佳瑜点头说:“可以。就这几首吧。”

      宋凛问:“你没有建议或意见吗?”

      “这几首挺好的。”魏佳瑜摇头。

      宋凛表情骤然转冷,看向魏佳瑜的眼神仿佛能将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成霜。魏佳瑜悄悄咬住口腔内下唇位置的肉,不明白宋凛为什么突然心情不佳。

      情绪骤冷来得快也去得快,眨眼功夫,宋凛神色平静地拿走压在魏佳瑜手指下的纸张,折好放进口袋。

      “那就这样吧。我向张老师汇报情况,确定演唱曲目,到时候你配合我工作就可以了。”宋凛恢复懒散怠慢的态度,好像什么都无关紧要。

      他抬手指指魏佳瑜手里的咖啡杯,问她:“还喝吗?”

      “喝。”魏佳瑜点头,捧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心想:不能浪费。

      “郭晨阳今天值日,我跟他说在这儿等他,正好陪你喝完。”

      抓着杯子的手松开,杯底砸在桌面上,发出“哐当”的声音。宋凛赶在杯子倒下之前迅速伸手稳住杯子,顺手抓住慌慌张张起身拿书包准备走的魏佳瑜的胳膊。

      “你在怕什么?”宋凛的声音冷得让人发颤,“我都见了,还怕见郭晨阳?他可从来没欺负过你。”

      “魏佳瑜,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更改变不了过去。”

      “我就是不想喝了,回去太晚我妈会担心。”魏佳瑜尝试挣脱宋凛的手,轻轻一挣便挣开,不禁愣了一瞬,紧接着她拿起书包抱在怀里,低声说,“我先走了。”

      像每次被嘲讽孤立时那样,魏佳瑜尽可能把自己缩小,缩成团,只要她不看周围,周围人也不会注意她,自我催眠。

      “你一定要这样吗?”宋凛问,“道歉也不接受,正常沟通交流也不行,一味逃避?”

      “你还是十来岁的小学生吗?”

      “宋凛!”魏佳瑜忍不住吼出声,从宋凛道歉那一刻起,憋在肚子里面的话,终于在对方的谴责下说了出来,“道歉就必须接受吗?你刚才说道歉,你真的道歉了吗?你确定你从来都没有跟他们一起欺负过我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连日记都不敢写了?”

      说了一大串话,魏佳瑜看到宋凛惊讶怔忡的表情,才后知后觉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我先回去了,再见。”

      说完,魏佳瑜抱紧书包几乎逃窜般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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