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天赋》比星

5、第五章

　　三年级下学期期中考结束，班主任所说的座位调整姗姗来迟。家长会结束隔天周一班会，班主任站上讲台就说要重新排座位，让大家到教室外面走廊排队。

　　“男生女生各一行，按身高站。肖冰洋，你看着他们，别乱排。”班主任边纵观教室座位布局，边指挥班上学生往外走。

　　魏佳瑜跟在人群最后面走出教室，她身高在班里女生中属于中等偏高，应该站在靠中间位置。她走出教室时队伍已经按身高排好，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座位重新安排的事，对她的出现无人在意，魏佳瑜未经思考主动站到队伍最末端，旁边站着身高也不是班上男生最高却排在末尾的崔志强。

　　“鼻涕虫，你这么舍不得傻子，干脆给人家上门当童养媳算了。”白应龙像嗅到腐肉味的乌鸦，寻味而来。

　　他说完，身边玩得要好的几个人哄堂大笑，其他人都朝队伍末尾看过来，窃窃私语传小话。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中，魏佳瑜好像看到站在队伍中后段的宋凛回头看了她一眼，等她想仔细确认，却发现他在和肖冰洋说话。

　　在白应龙一干人等和其他同学各种各样的视线下，魏佳瑜默默收回望向宋凛的视线，低头右手握住左手，拇指指甲盖一一抠过左手指腹。从小指到拇指，再从拇指到小指。

　　“魏佳瑜。”

　　左手指腹被她折磨第三遍的时候，魏佳瑜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赶快抬起头，看向喊她名字的人。

　　“你那么矮站后面干嘛？往前面走。”几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肖冰洋抬手扶了扶眼镜，开口对魏佳瑜说。

　　气氛诡异地沉默几秒钟，排在魏佳瑜前面两个女生侧身让开，魏佳瑜站到倒数第三的位置上。

　　“赵欣蕊、王娜、刘妮、李梦、庄可然，你们几个往魏佳瑜后面站。”肖冰洋点名站在魏佳瑜前面的几个女生。

　　她们在众人目视下挨个往魏佳瑜身后走，议论声比先前的窃窃私语大了很多，庄可然经过魏佳瑜身边用近乎仇视的眼神瞪她。魏佳瑜不安地加快抠手指的动作，左手食指关节抠得生疼却依然仿佛没有感觉似的继续抠着。

　　“愣着干嘛？往前站。”肖冰洋指着魏佳瑜面前空出来五个人的位置，对她喊道。

　　任谁都能听出班长语气当中浓浓的不耐烦，队伍里嘀嘀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不是跟傻子呆久了，也傻了吧？”赵海涛在白应龙和陈刚的推搡下，嗤笑道，“班长让你往前站啊，鼻涕虫。”

　　赵海涛的声音后面有其他同学冷笑和冷哼声，魏佳瑜下巴抵在胸口，深埋着头往前挪，挪到前排女生身后，余光瞥见前面女生在她靠近那一刻也往前挪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都安静点儿，老师要开始排座位了。”

　　肖冰洋的话盖过所有人的说话声，走廊上顿时鸦雀无声，排在最前面的男生和女生被班主任喊进教室，后面的人补上，队伍自然向前挪动。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按身高排座位啊？”连着进去五对男女生，趴在窗边看情况的女生中突然有人出声抱怨。

　　“那换不换有什么区别？”

　　“肯定有人长个了呀，就你没长个吧？”

　　说着大家居然比起了身高，走廊上一时间热闹非凡，隔壁二班班主任走出教室看外面为什么这么吵闹。

　　“别说话了，影响其他班开会。”见二班班主任面有愠色，肖冰洋马上出面制止，“谁再说话就在外面站着，站到下课！”

　　二班班主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一班走廊上的学生不再说话，才转身回二班教室。

　　肖冰洋站在队伍前列，班主任安排好一对同桌，他便立刻再叫两个人进去，很就能快轮到魏佳瑜和她旁边的男生。

　　自队伍开始移动起，魏佳瑜低着的头从未抬起过。她盯着脚下的地板，踩过每条地砖缝，直到脚尖与教室前门门框平行，耳边传来班主任叫她前面女生和男生坐到第一组第五排的说话声。

　　“到你们了。”肖冰洋对她和她身边的男生说。

　　她旁边的男生没说话，抬脚走进教室，魏佳瑜视线和脚步跟着男生脚上簇新的白色运动鞋，紧随在对方身后踏入教室。

　　“你俩坐第二组第五排。”班主任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到魏佳瑜耳朵里。

　　白色运动鞋动，魏佳瑜跟着动，亦步亦趋。运动鞋停下脚步，魏佳瑜堪堪急刹车，差点撞到对方身上。

　　“你座位在那边……”运动鞋的主人开口说话。

　　声音竟然听着耳熟，魏佳瑜抬头，视线对上宋凛藏在线条流畅眼皮下的黝黑瞳仁。

　　只见宋凛垂眸看她，侧身把座位入口让开，嘴唇微动道：“你从这儿过去吧。”

　　教室里坐在座位上的同学纷纷侧目，走廊上剩下的人顾不上排队队形，攒到窗边往里看。魏佳瑜的座位在二组和三组间过道那侧，按道理，她走那边过道，宋凛走二组和一组间过道，各坐各的，完全可以避免撞上。

　　视线轻触宋凛的眼睛便即刻弹开，魏佳瑜紧抿嘴唇，低头横着经过宋凛的座位往她的新座位走，小腿磕到宋凛的凳角上，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她忍着疼挪到座位上手扶着桌面坐下，宋凛在她身旁落座。

　　同学和班主任收回放在他俩身上的视线，在班主任授意下肖冰洋叫后面的同学排好队，依次进教室。

　　等所有人坐进教室，班主任让四个小组依次站起来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拿书包。宋凛的座位原封不动，魏佳瑜回最后一排取自己的书包，新座位课桌兜里还放着原主人的书包，她只好把书包放在课桌桌面上，耐心等座位原主人来拿书包。

　　庄可然让肖冰洋换到魏佳瑜后面，她和宋凛后面男生的座位自然被安排到三组第五排，庄可然就坐在魏佳瑜旁边。轮到第三小组拿书包，庄可然起身走到魏佳瑜面前，一声不吭，从桌兜里往外拽她的书包。魏佳瑜没反应过来，书包砸到她怀里，被庄可然唰地贴着她的脸拎起，书包背带甩到脸上，抽得脸颊生疼。

　　条件反射性地捂脸轻“嘶”一声，魏佳瑜蜷缩身体，脸埋到放在桌面的书包上。

　　“哼！”庄可然对魏佳瑜冷哼道。

　　原本和前桌肖冰洋说话的宋凛，忽然看似不经意扭头瞟了她一眼，庄可然登时生出作恶被当场抓获的措手不及和心虚，急忙变换脸色，装作无事发生坐回座位。

　　短暂的抽痛过后魏佳瑜抬起头，宋凛和肖冰洋聊班级订阅课外读物下周发放的事，边说边在手边的白抄本上画着什么。班主任让第四小组座位不在原位的同学起来拿书包。教室里很热闹，只有魏佳瑜仍旧孤独。除了座位从最后一排换到靠中间，身边人变多之外，她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变。

　　尘埃落定，班主任说了些新同桌之间互相帮助，好好相处，还有鼓励大家剩下半个学期好好学习的话。说完没多久下课铃十分配合地响起，班主任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似的，大家呼朋引伴收拾书包，冲出教室下楼排队放学。

　　以前学校发生过高年级学生假装放学值日，在教室约架，打完架几个人合伙把另一个人锁进教室，晚上家长来学校找孩子的事，之后学校便取消下午值日，改到中午午自习前。放学更是全校在教学楼下集合，各年级各班排队清点人数，从低到高按年级和班级，一个班级一个队伍，依次走出校门，出了校门队伍才能解散。

　　作为老师的副手，肖冰洋赶在前面下楼组织纪律。魏佳瑜习惯等人走得差不多再走，即便早早收拾完书包，仍坐在座位上等其他人先走。

　　“宋，不走吗?”坐在宋凛左手，第一小组过道边上的男生背好书包问他。

　　“马上走，你先到教室门口等我。”宋凛把自动铅笔放进笔袋，从白抄本上撕下一张纸压在课本下面，慢悠悠地拉上笔袋拉链，一副这才准备收拾书包的架势。

　　“那你快点儿！”男生催促道，朝教室外走。

　　看着男生快走到门口，宋凛抽出压在课本下的白抄纸放到魏佳瑜面前课桌上，拎出自己课桌兜里的书包，打开拉链，把他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包里，然后拉上拉链，起身背上书包大步离开教室。

　　事情发生得太快，魏佳瑜来不及反应，更别提班上剩下不多归心似箭的同学，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儿发生了什么。

　　魏佳瑜仔细看宋凛放到她面前的白抄纸，上面是自动铅笔画的一瓶外观几乎一比一复制的红花油，底下写了几行字。

　　“脸上抽出红印的话买瓶红花油，长上面这样（画了箭头指向他画的画）。
　　擦到脸上揉揉，明天就好了。
　　没钱买也可以回家煮鸡蛋在脸上滚几圈。”

　　他的字不算好看，整体向右/倾斜十五度，字形瘦长，像即刻将要飞弹出去的刀。

　　魏佳瑜再抬头人影已消失不见，她把画收进书包，动身下楼排队。她站在班级队伍末尾，观察站在男生队伍中间，和班上其他男生谈天说地的宋凛，魏佳瑜又一次试着将他和初次操场见面的模样重合，好像有点像，又好像根本不同。

　　东西一把搂进书包，钢笔可能漏墨，课本也会折角吧？

　　魏佳瑜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