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天赋》比星

2、第二章

　　开完会班主任把魏佳瑜和宋凛叫到办公室，叮嘱他俩一定要选好歌，先定好基调，再考虑队形、舞台效果设定，务必要在两天之内选好歌。

　　班主任办公室在三楼，回教室的时候魏佳瑜走在宋凛前面，刚走了一段楼梯被宋凛从后面拉住衣领。

　　“魏佳瑜……”她站着不动，宋凛又拽了一把她的衣领。“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回头看着我？这是基本礼貌吧？”

　　魏佳瑜不情不愿地挣开宋凛的手，转过身费劲儿地仰头，只看得到宋凛的下巴，便绕开宋凛爬了两三节台阶，在差不多能平视对方的台阶上站好。“说吧，什么事？”

　　“张老师让咱俩负责，你和我得商量着做事，下午放学在学校正门斜对面的咖啡店，咱们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做好，可以的话今天就把歌定下来明天报给老师。”

　　“好，我知道了。”

　　即便站立的高度能与宋凛平视，魏佳瑜依然全程避免直视宋凛。很仓促的听完宋凛的话，连忙点头，然后落荒而逃似的往楼下逃跑。

　　“到时候见。”宋凛身体前倾嘱咐魏佳瑜，怕她跑得太快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却见魏佳瑜突然停住，单脚踩在另一只鞋的鞋面上，蹲下坐到台阶上。

　　“怎么了？”宋凛忙问道，快速跑下来赶到她身边。

　　只见魏佳瑜坐在楼道上，转身试图把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掉落在身旁台阶上的鞋拿起，却发现鞋子像被502胶水粘住一样，怎么也拿不起来。

　　“鞋掉了？怎么回事？”宋凛在魏佳瑜的鞋面前下蹲，左膝后撤跪在台阶上，右膝在前，膝盖贴在腮边，因为手长脚长的关系整个人以别扭的姿势卷曲着，伸手抓住鞋子左右晃动，又趴下仔细查看，“好像有东西卡住了，稍等一下。”

　　说完宋凛趴在楼道台阶上，凑到鞋子跟前扒拉着鞋底来回检查。毕竟是穿在脚上的鞋，宋凛脸离鞋子那么近，魏佳瑜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自己的鞋难不难闻，想到这儿她不自在地咬唇，身体不由的往反方向撤。

　　观察半天宋凛似乎十分有把握地抓住鞋帮，将鞋子往鞋跟方向后推，然后轻松拿起鞋子。

　　“鞋底有颗图钉，应该是它卡在防滑条上了。”宋凛翻过鞋底，把牢牢扎在鞋底的图钉抠下来，然后把鞋子放到魏佳瑜脚边，“好了，穿上吧。”

　　魏佳瑜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羞耻感，躲避宋凛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低头迅速把脚塞进鞋子里。

　　眼看魏佳瑜穿上鞋又要埋头溜走，宋凛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不是吧老同学，连句谢谢都没有？”

　　她悄悄抬眼看他，他眉眼狭长，冷脸时常显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傲冷酷模样，奈何他对人说话时总是笑容满面，眼下也是，笑容灿烂得足以融化凛冬白雪。

　　“谢谢。”

　　一声谢谢轻飘飘地飘向空气中，宋凛来不及再说些别的话，魏佳瑜的身影已经奔向楼下，消失在教室门口。

　　初次见宋凛时魏佳瑜刚参加完市第五小学三年级转学模考，母亲拉着校长咨询后续面试应该注重哪些方面的问题，手里是两把雨水未干的伞，怕水沾到校长身上手腕以奇怪的角度向外别。

　　魏佳瑜站在不远处走廊栏杆旁眺望操场，有幸等来雨停，可以上体育课在操场上撒欢的学生们，每次奔跑和跳跃都显得格外轻盈、欢快。空气是雨后独有的清爽，她想趁大雨过后地上尚有积水，下楼去踩踩操场边的水洼，才不算辜负新买头一回穿的雨鞋。

　　母亲还在问三年级哪个班级学风正，师资力量强，魏佳瑜沿墙根溜下楼，向操场奔去，仿佛刚飞出巢的新燕。

　　操场边的绿化带和花圃处于更换期，水泥地砖与绿化带之间不少低洼积满了水，魏佳瑜毫不犹豫脚踩进去，感受雨水没过雨鞋鞋面，脚下泥土下陷的感觉。

　　她尝试一步从一个不小的水坑里踩过去，先迈左脚踏入水洼中央，右脚悬空往前跨，落点在对面没有积水相对坚实的地面，再收回左脚，不料整只脚从雨鞋里拔出，新雨鞋陷在泥泞里纹丝不动。

　　用脚用手都因为单脚站立重心不稳，加上手脚长度不够的原因，她没能顺利解救陷在水洼里的雨鞋。

　　一筹莫展的她对着雨鞋发呆愣神，正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宋凛跑出来，远远便对她喊：“同学，需要帮忙吗？”

　　那个年纪的宋凛已经是手长脚长人群中很显眼的存在，脸颊两侧是伴随学龄儿童生长期的一点点婴儿肥，眼睛长而不狭，保有一些孩童的圆润天真。

　　八岁的孩子对童话残存着一丝笃信，雨后晴空下自操场而来奔向她的男孩，身后有光，眼神明亮，蹲下身一伸手就轻易拿到她想尽办法拿不回的雨鞋，郑重放到她脚下。

　　魏佳瑜相信，她见到了骑士，这位骑士拯救了因失去一只雨鞋而尴尬又无措的她。

　　校门口街对面的咖啡店刚开不久，上座率极低，宋凛两手插兜悠哉悠哉晃进店里，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朝门口张望的魏佳瑜。他抬手和她打招呼，魏佳瑜对上他的眼神也只是抿唇微微颔首，然后立刻躲避他的视线，两只手互相抠指甲和自己较劲。

　　宋凛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里，除了脚下步子迈大一些，表情动作没有其他多余的变化。“没点喝的吗？想喝什么？”走到魏佳瑜面前还没坐下，瞥见桌上空空，宋凛问道。

　　即使魏佳瑜束手束脚，一副紧张尴尬的模样，宋凛仍旧神色自然。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论面对什么环境或什么人，他都像在家和熟悉的事物与人相处般不慌不忙、游刃有余。这是魏佳瑜最羡慕的一点，甚至可以说有些崇拜。

　　“卡布奇诺、摩卡口味偏甜，比较容易接受，或者你喜欢加奶不加糖？加糖不加奶？还是什么都不加？”

　　“都行。”魏佳瑜视线固定在桌面上，不肯直视宋凛。

　　闻言，宋凛二话不说转身前往吧台点餐，侧转身体的瞬间似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点完单宋凛回到魏佳瑜面前落座，刚坐下就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放到他面前。

　　“这是我想到的几首备选歌曲，你看怎么样？”

　　说是几首，其实有十几二十首之多，有激昂高亢的战时歌曲，有悠扬动人的抒情曲，抒情曲又包含感怀的、呼唤和平的、思念故土的……依次分组按顺序排列。

　　宋凛轻轻用力，纸张立刻泛起褶皱，藤蔓般以指尖为起始点向四周蔓延，“你准备这么充足，都不需要我考虑了。”细长的眼睛弯起，端的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敏锐地察觉到宋凛笑意未达眼底，笑容之下暗藏不悦，魏佳瑜不知究竟自己做什么惹到对方，藏在桌子下的手不由地扒紧膝头，坐姿更是肉眼可见变得僵硬。

　　正紧张着，宋凛那份不悦却忽然不着痕迹地消失，开始认真看那张清单。

　　“我们先初步筛选一遍，筛掉一些相较而言主题契合度欠佳、大众不太耳熟能详或者传唱度不高的曲目。”他低头摸口袋，几秒后抬首望着魏佳瑜问：“你带笔了吗？”

　　魏佳瑜立即摇摇头，摆手。宋凛只好起身去找店员借笔，不一会儿拿着笔回来，直接绕过桌子在魏佳瑜身旁坐下，把单子放到俩人中间的桌面上。

　　桌子下放在腿上的两只手顿时紧握成拳靠在一起，魏佳瑜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清单，努力收窄视野范围，不让余光到处乱跑，视线高度集中，反而全放到宋凛的手上。

　　宋凛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甲盖修剪整齐，圆润，泛着好看的微光，手掌宽厚，健康有力。因为与身高生长同步，与记忆中他的手相比，如今似乎更加修长宽大，更有安全感。魏佳瑜看着竟发起呆来。

　　“魏佳瑜！”

　　耳边突然有人喊她名字。

　　“啊？”魏佳瑜反应过来，抬头发现宋凛的脸凑得很近。

　　他的脸离她几乎不到五厘米，再往前靠鼻尖就能蹭到她的鼻梁。出于本能，魏佳瑜往后倒，椅子腿随着她后撤的动作与地面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将魏佳瑜称得上抗拒和排斥的动作看在眼里，宋凛表情微怔，拉开和魏佳瑜的距离，坐回椅子上。狭长的眼眶里，瞳孔闪着微光，凝视着魏佳瑜。

　　在宋凛的注视下，魏佳瑜觉得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攫取住，一时无法动弹。

　　“魏佳瑜。”宋凛的表情有些冷，夹杂着他特有的懒散怠慢，奇异的是，语气却是与表情毫不相符的严肃认真。

　　“啊？”魏佳瑜这声‘啊’比刚才更低，几近气音，也不知宋凛听没听见。

　　“你还像上小学时那么怕我？”

　　虽然宋凛语气未变，魏佳瑜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不自然。她不确定地观望宋凛的神态，在点头和摇头间犹豫，最后选择沉默。

　　“那时候我太小，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只知道玩儿。对于放任同学嘲笑你的行为，我很抱歉。”宋凛收回了他脸上一贯的轻慢，表情转换为与他语气相同，严丝合缝的真挚真诚，“现在的我替当初的我，因为那些以前幼稚的行为对你造成的伤害，向你说声对不起。”

　　宋凛伸出手递到魏佳瑜面前，温和又耐心十足地说：“我们重新认识好吗？”

　　伸到眼前的手，不到两分钟前魏佳瑜曾盯着它，因为觉得好看而出神，眼下再看着它，魏佳瑜心情复杂。

　　“宋凛。”重逢以来魏佳瑜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极力压低嗓音，语气里有示弱，有无奈，也有恳求，“以前的事可以不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