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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团聚 ...

  •   向英妹的生日其实离向滨隆不远,不管有多忙,向滨隆每年都会守时过足这一天。
      今年他也记着,前夕深夜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吩咐我回去吃一顿饭。
      我怕横生是非,也听进去了何祖升那晚的话,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婉拒的时候,他延迟着声音明显威胁,不来的话……
      我认命问能不能带何祖升,他沉默不语,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我咬嘴拨弄电话线等着,过了会儿,他妥协说,你要能回来吃这顿饭,带吧。
      我踌躇了很久才去问何祖升,他明天恰好抽不出空,临近节假日繁忙事多,正感到抱歉不能陪我,没太多心就同意了我回去吃顿饭的事。
      反而是我局促问他不担心么?不想我去的话我事到临头可以装病不去。
      他拥抱过来拍了拍我后背,莞尔一笑说,我相信你,回家走走应该的,这是你的自由,要是忙完得早我就来接你。

      那一顿家宴热热闹闹的第一次如此像样,让人心里踏实不少,先龙关勇都在,周慧媚也在,保姆却不在。以前只是我和他两个人安静过,除了保姆准备丰富的饭菜和蛋糕,通常没有其它人。
      这次看起来像是周慧媚讨好隆哥做了保姆的活儿,蛋糕似乎都是她自己做的,远看过去不算精致,很简洁,差不多只是抹了一层薄薄的奶油。
      他们早已相聚规矩等在了四四方方的长桌前,我一进门,瞧见我身旁没有外人,大家一前一后投来的目光或明亮或祥和,神情多少松懈了点,一派祥瑞和气。
      周慧媚也起身摧眉折腰给我拉开位置,我的老位子处于向滨隆的左手边。人齐,一切就位后,向滨隆沉稳端坐在主位,莫名有种顾影自怜之感,也许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回荡在厅里有一点冷清飘忽,“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上去了,心里老不安稳,趁阿妹这次生日,一家人聚聚吃顿团圆饭,吃吧。”
      接着大家窸窣动筷,随着向滨隆先给我夹菜以后,其余人便三三两两布菜照顾我这个寿星。关勇摸头瞅了瞅他们,依葫芦画瓢往我碗里投菜,不过那筷子量不小又抖,导致肉菜散了些掉在碗外面。
      向滨隆没吞尽口里的食物,便平静命令人捡起来吃掉,我早下意识去捡了,他却按住我筷子提名关勇,没夹好的人捡起来吃。
      关勇撇撇嘴,把我碗周掉落的饭菜捡得一干二净,一粒米都没落下。
      接下来吃饭的氛围都还算亲睦顺利,先龙是其中最和气可亲的人,时不时闲聊家常。而稳不久的关勇后知后觉露了点德行,他似乎老看周慧媚不顺眼,明里暗里瞧不起周慧媚,嫌弃她没资格跟我们一桌吃饭,不过跟避孕套一样的一次性用品,做了点事妄想攀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见缝插针死皮赖脸来吃团圆饭,跟村里蹭饭的糟婆娘厚脸皮一样真够膈应人。
      周慧媚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面对降不住的关勇屁都不放一个,大约怕下不来台被反噬得更厉害,只好娇滴滴冲向滨隆撒娇叫了声隆哥,向滨隆便不算耐心拍了拍她手安抚。
      当然关勇看我也有一点不顺眼,洗刷着取笑我同何祖升那么相好,人家连陪我回家吃个饭都没空。又挖苦我放着家里的金牛不要,要外面包裹着一层金箔的屎,以后金箔掉了,这屎又能有多香呢?问我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草,家里都被鸠占鹊巢了还那么沉得住气,以后有我后悔的。
      期间先龙用胳膊撞撞关勇,他说得过瘾都不停,非得向滨隆警告地一眼盯过去,提醒他饭都塞不住嘴是吗?他才肯收敛。
      先龙调侃关勇就是个阴阳怪气的长舌男,从小跟站街的妓/女们学出了名堂改不掉,唉,愁人。
      关勇反嘲回去,又故意说给我听似的敲桌讲,你嘴不一样损吗?愁人的冤鬼不是你吗?那么多烂事替隆哥收拾完没有?老二如牛马这辈子报恩来的,劝你今晚沾寿星的福气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除了对向滨隆,他不敢放肆半分,其余人他多少揉捏了一圈,也欺负先龙懒得跟他计较。
      我忍不住在桌下抬脚踩踩喋喋不休的关勇,他眼睛像长到了桌下去一样,立时用剪刀脚游刃有余夹住了我腿,我咬牙扯都扯不回来,他面上笑嘻嘻戏弄我,使唤我给他夹个菜叫声哥。
      我暂不屈服,伸了另只踢过去一起倒霉栽了,他夹住我两脚可恶一收,我椅子都被拖动了下,忙搁碗捏桌,还一把扶住了向滨隆的腿摇晃求救。
      先龙和周慧媚往桌下看后面面相觑,向滨隆出人意料笑了,他吃着饭静看我们,不太管关勇与我缓和了氛围的小打小闹。先龙倒是推了一下关勇的头,帮腔叫他别这么闹腾,吃个饭整个场都被他包了一样胡搞,又不是小孩了,为老不尊真能找事。
      关勇啐他澄清,分明是阿妹找事桌下踩人,他收拾下我这小娘们还不行了吗?
      我埋汰关勇先嘴招,却不得不服软认怂给他夹了菜,唤他一声三哥,我有时候真怀疑,他这副嚣张德行是不是向滨隆一手惯出来的,他也早认定我没有底线的胡作非为是隆哥纵容出来的,彼此同道中人不免互酸对方。
      桌上向滨隆不止给我夹菜,也给他们兄弟俩夹了夹菜,今晚感觉哪里有些不同,又似乎本该如此,好像没什么不同。
      他不像往常端着威严的架子罢了。
      我们几个互相夹菜给对方的时候,我鼻腔里莫名有点冲,他们在温馨中似乎也有一点不知所以的迷惘与惆怅。至于被冷落的周慧媚,我不计前嫌一视同仁也动筷子夹了点菜给她,顺便低声谢谢她辛苦做的这顿饭。
      周慧媚微愣,她看了看安静用饭的向滨隆,缓缓应声回谢。
      饭都吃得差不多,周慧媚收拾了一下桌面腾出空位端上蛋糕,蜡烛是向滨隆插.上去的,他挨个点燃了便把我拉到他身前去,亲昵搭住我肩膀温笑着让我许愿。
      我今年许的愿望头一次不是找到身世,而是希望大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我轻飘吹灭蜡烛的后一刻,向滨隆前倾身体把乌黑浓密的头顶靠过来,他润红的耳朵紧密挨在我唇附近,问我今年许了什么愿,悄悄告诉他,他帮我实现。
      我顺口说了开始后悔,于是怪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笑笑这有什么好不灵的,又叹息我愿望这么虚无缥缈,有没有实际点想要的。
      我想要的他一直心知肚明,我也不敢多嘴真告诉他,就敷衍说,大家好好的就够了。
      关勇不耐烦我们腻歪,但他只催了我还切不切蛋糕了。
      我悻悻执刀切蛋糕入盘分给他们,从小我就一定要自己切,大概这道仪式是我那时候少有能掌控的,才有这股执念规矩。关勇对甜食挺有兴趣的,原来催着是真想吃蛋糕,他是我们之中吃得最兴致昂昂的,大口塞入已满嘴奶油。
      周慧媚则是相反的极端,她吃得特别细致,挑起微末一点,一小口一小口尝得久,似乎控制着量怕胖。于是就被关勇骂做作,他还太监似的唧唧歪歪模仿了下周慧媚吃蛋糕,欠得贱兮兮,欠得无厘头,让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周慧媚习以为常,视若无睹了。
      先龙和向滨隆都只是象征性尝了下蛋糕。而我没以前那样爱吃蛋糕,吃几口就腻了,推到一边不大吃。见状,向滨隆问我不合胃口吗?是不是不好吃,不满意的话就叫人重新买个蛋糕回来。
      我打哈欠说,吃饱了对蛋糕没什么兴趣。
      周慧媚笑吟吟劝我多吃些,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给面子继续品尝,也客套称赞好吃,就是胃里没有多少空隙了。
      吃饱喝足各自散开休息,我吃完就走一定会招骂,便随先龙关勇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喝啤酒,时不时说笑几句,期间关勇勒住我脖子趁机欺负我,先龙搭了把手我才逃脱。
      向滨隆和周慧媚都不在厅里了,我辗转去了自己原来的房间拾掇些之前没带走的物品,收拾好出门路过主卧的时候一道声音唤住了我,我侧头推开门一看,向滨隆痞雅斜叼着烟正坐在床边,手里摆弄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八音盒。
      他淡然叫我过去,我警惕着犹犹豫豫的,他脸容无奈略愁,正经骂我,不动你,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
      我嘀咕,你才是胡来的废料。
      他懒得搭理我的多心,只命我进去,我见他今日似乎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就慢步过去了。
      他随和拉我坐下,把那个八音盒放进了我手心里,说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还拧动了木制八音盒放音乐与我一起聆听,乐声叮咚清浅响起,轻咛娓娓传来,曲子是西班牙传统民谣《爱的罗曼史》,浪漫悠扬而又透点忧伤,煞是悦耳动听,一阵一阵掀起人心底捕捉不到的惆绪。
      他与我宁静坐着,昏黄灯光映照下那双眉目朗清奕奕,是完全松懈的一种柔情温和,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感性而深邃的融洽模样。
      我渐渐记起了这个木制八音盒,他原来把我小时候很想要的八音盒送给了我,这是小妹曾经最喜爱而宝贵的玩物,他们的父亲在世时给她买的一样不菲礼物,在当时那个年代条件以及心意来说分外贵重。
      我以前偷拿出来玩过,向滨隆当时压抑沉沉夺过去收好锁上了,并且几天没有和我说话,完全看不见我一样,不管我堵哪儿怎么叫他,他都漠然不回应,是为了教训我不能偷碰小妹的东西。
      向英妹的宝箱他一直藏放在床下面,似是安心用的。
      有一年生日他也问我想要什么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说要这个,他还是没给我。现在,我终于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礼物,如同关勇说的那样,感觉过了就过了,没有了满足感,甚至有一种压抑的痛恨,因为遗憾没有被满足的曾经。
      而成年时的我已有些遗忘了八音盒之后,他又满眼柔和地把它送到了我面前来,我酸涩甜蜜的滋味儿交集混杂,还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我不屑一顾,就这个啊?
      他怅然莞尔笑说,问你又不说,那你想要什么。他且后悔当年没及时把这个八音盒送给我,未圆满那个小女孩儿不多的心愿。
      我微笑收好这个变得古旧的八音盒,含糊其辞说没什么想要的,转身要走。
      他继续在房里抽烟,问了一句:你今天生日他还忙?
      我不太在乎,他来劲了炮语连珠问:人家都这样不在意,你没反应?你有没有骨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何祖升……
      虽然向滨隆每年这天一定会和我聚,可那也不是我的生日啊。我撇嘴说,五十步就别笑百步了,我乐意。
      他闭目,嘲我嘴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犟,一跟何祖升混,在他这里就变成了刺猬。
      我也不想和他在今天产生什么不悦的纠葛,就收敛态度,快步出门。
      周慧媚既然不在向滨隆这里,不知道她一时跑哪儿去了,有些疑心她走了,又觉得她不像轻易就走的人。渐渐我在阳台上才看见她的身影,她在那边抽烟看外面的夜景,不冷不热的风吹拂而过,卷起她飘逸的头发与艳丽的裙摆,加上烟雾缭绕散开,让她从朦胧到清晰也有一种迷离的感性。
      我不知不觉走过去向她讨了支烟,她今日很平和实在,似乎是看我日子的份上,安分守己了点。我们抽着烟随夜深人静谈了几句话,她竟坦白:“你知道吗?你对隆哥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听早退的保姆说今天一桌子菜都是他做的,就连蛋糕都是他在家里学做的,在厨房呆了好几天才练得像样。”
      我沉默了。
      她狠吸了一口烟,苦涩地说:“我脸肿成那样他见了也只是敷衍,你一句话他就信了,还冷漠可怕地警告我。”
      我逐渐摸向她那天被我打重了的地方捧上摩挲,“对不起啊,痛不痛啊……你打自己也那么重真傻,女孩子呢,要对自己好点,知道了吗?”
      她怔然未动,轮廓细微处慢慢变得僵硬,一双美丽闪烁的眼睛有点朦胧,“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夜来多的女人们都那么向着你了,你的一切,我都融不进去。”
      “我的一切是我自己,男人有什么好值得女人争来抢去,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我那天就是喝酒不舒服上头,本来不想跟你计较的,我知道你也不好过。”顿了顿,我哄她说:“他只是把我当家里人宠着,总有一天你也会熬到头的,我叫你嫂子好不好,别不开心了,慢慢来。”
      周慧媚眼神复杂地别过脸去,独自愈发闷地抽烟。
      我忽然问,你喜欢隆哥什么?
      她缓缓转过脸来,无比向往迷恋地说:”隆哥在外面不由分说护过我好几次,我彻底心动了不意外,因为……我以前光看着他就动心了。他头脑清醒一步一步混上来,做事向来说一不二很有魄力,果决舍弃该舍的,低调乘势夺该要的,豪横不恭护想护的人,除了和他有仇的,外头谁不买他这狂徒的账。从骨子里就逆反桀骜的男人,对我来说有致命的魅力,可能他对你太好了,把你护得也好,他在你面前反而像个普通的男人,你就感受不到那股魅力和吸引。我想威风凛凛走在他身边,想跟着他混到天涯海角,想成为他的女人……我不信你不懂这种感觉。”
      我模糊唔一声,避开她那种炽热的视线,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要回去,她异样喊住我,支吾了一阵,“其实我和隆哥……”
      我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寂寞与我道别。
      我前脚刚和周慧媚修缮了点关系,后脚向滨隆就要送我回去,而且没有开车,执意散步送人。
      起初先龙和关勇也同我们走在一起,我们几个一起晃过街角的时光让人眷恋不舍,到该分道扬镳的路段,关勇似乎动容得还想跟着一起送,向滨隆不温不火瞥他们一眼,他俩只好悻悻走自己的。
      在马路口的时候,因为拥挤的人群与车流,他自然而然牵上了我的手护着我走路,我暗自挣扎,他越捏越紧,甚至恶趣味捏痛了我。
      我痛得老实下来,他才收力。
      向滨隆像是在带我压马路,有时在街头携着我乱走晃悠。
      不过他今天牵得很纯粹,那种感觉遥远得让我记忆飘回了小时候,一幕幕袭上眼前,只是大哥牵着阿妹一样,路过鱼龙混杂分外嘈闹的地方,还叫我牵好了不要走丢。
      我开始放松由他,过了几个马路的期间不知不觉回牵着他,也犹疑了下问他,今天饭菜蛋糕都是你做的吗?
      他平易近人低嗯一声,我总觉得他今天格外不同,我停了走路大方拥抱他一下说,隆哥,谢谢你。他无奈摸了摸我头说,跟我谢什么……
      我们继续牵着走了一阵,但是当我在楼下一看见何祖升秀颀的身影时,下意识清脆喊了一声祖升,便甩开了向滨隆满脸欢喜冲到了祖升面前去。我出发前已经打电话跟何祖升说过了,他当时正要来接我,知道有人送,还是等在了楼下。
      何祖升抱我入怀不久,他朝后客套叫了向滨隆一声大哥,我才转头看了过去,讪讪与险些被我遗忘的那个人道别。
      向滨隆逐渐把手揣入了裤兜里,他难得在这种场合和平微笑,并且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走了,他虽然昂首阔步,宽厚的背那么挺立,形单影只的修长身影到底是孤寂的,漆黑冷清的夜色里弥漫着一股淡淡雾气,他背影逐渐细长开始模糊不清,但那股莫名的寂寥落寞愈发浓重了。
      我有那么一瞬想反过去送送他,可是伫立在原地时,他已渐行渐远了。
      我胸闷叹息,何祖升很快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他揽住我的肩膀上楼,轻笑着揉揉我肚子问,还有没有力气过第二顿二人世界的生日宴?
      我散步差不多消食了一半,在我回来的这段期间,何祖升身手利落得已经备好了浪漫的外国料理和精致的蛋糕。
      桌子上的一切精美绝伦,蕾丝布上铺了一些深红的玫瑰花瓣,中央摇曳的暖黄烛光旁,还有一瓶修剪理好的赏心悦目的花枝,令人顿时身处高档餐厅一样。
      我觉得自己今天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何祖升为我过着迟来的生日并承诺,珍妮,等我帮你找到了身世,我们以后过自己的生日。
      这句话就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礼物,不过睡前我把八音盒搜出来拧动放着,与每年一样,对从没有相处过却深深刻入我半生的真正的阿妹,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向英妹,不管你魂到何处,你要快乐呀。曾经的你快乐,代替你的我,也要快乐。这一晚我祈祷完,尝试关掉台灯睡觉,当何祖升摸黑来陪伴我的时候想要打开台灯,我制止了他,他明白过来我想克服黑暗,更要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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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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