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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社死三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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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繁……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喊过了,然而刻在神经里的习惯不会说谎。
听见后的第一反应,蒋繁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尽管紧接着,便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大步朝门的方向走去。
他扑到了卫生间门边,压了压把手,使出全部力气。
然而门把手“咔咔”作响,像被卡住般纹丝不动。
“这里……”
魏希尧利用他跟门把手较劲的时机,已经凑了过来。
结实滚烫的前胸贴上了蒋繁的后背,鼻息就喷薄在耳边,一只手从下方虚环上他的窄腰,另一只手则握住蒋繁抵门的左手,牵引着它缓慢向下,摸了摸下方的锁簧。
“看,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我们的叙旧,我反锁了……”
蒋繁心跳漏掉了一拍。
“魏希尧……”他喊,声线有些嘶哑。
“嗯。”魏希尧回应,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耳郭后方,“不跑了吗。”
“放过我……”
蒋繁眼睫微颤,语气带上了哽咽,几乎是恳求的口吻。
“魏希尧,我求你放过我吧!”
积压于胸腔的近十年抑郁,尽数咆哮成这一句。
十年前,他以为遇见了人生中真爱,最后却发现一切不过是谎言。
别有用心的靠近,似是而非的勾引,精心编织的陷阱……
让他所有的感情,沦为了一场滑稽的笑柄。
蒋繁前倾,贴着门,试图拉远与魏希尧之间的间隙。
不敢转身,也不敢面对,仿佛对方是什么吃人的魔鬼,是洪水滔天,地裂山崩,只消一回头,转瞬就会将他吞没和深埋。
魏希尧却无视了他的求饶,勾着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好啊,” 他低笑,“可谁来放过我呢?”
“装作不认识,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是……” 蒋繁摇头,额头抵着门,牙关死咬。
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的那一刻,身体的反应却比嘴巴更诚实。
无论再过多少年,他依然会在对方靠近时,下意识地害怕到颤抖。
魏希尧继续:“想逃?可你逃得了吗?你的身上哪一处不是我打上的标记?”
鼻尖蹭了蹭他的锁骨,贪恋地深吸一口,“你的每寸皮肤,每根毛发,每颗牙齿,每一根关节……有哪里,我没有碰过、摸过、咬过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 蒋繁嘶吼,眼眶眦红,困兽似的握拳砸门。
不管是谁都好……不管是谁,开开门!
“别忘了,是你先招惹的我,从你喜欢上我的时候起,就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你觉得我说的对吗,蒋繁?还是你喜欢听我喊你……弟弟……”
他的话音落地,蒋繁蓦然睁大双眼。
熟悉的开门声,又在耳边炸响。
时间仿若倒退回了十年前。
同样的盛夏,同样的少年人。
卧室的门被推开。
紧接着,是苗淼尖叫,魏唐惊怒的喝问,喧嚷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你们在干什么——!”
天旋地转,嘈杂一片。
他从魏希尧的身上惊恐抬头,刚想爬起,却又被一把拉了回去。
下巴被钳,他被他强硬地掰正了脸,用略带薄茧的拇指,揩去了嘴角的咸腥。
“别怕,别看……”
他听见魏希尧说。
魔鬼浅吟低唱,温柔地诱捕猎物靠近,却又在猎物全心爱慕地投入他怀抱中时,挥舞着屠刀,一斩而下。
此时此刻,蒋繁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进泥里。
任由魏希尧放肆地侵犯。
心也被挖空,塞满了各种污言秽语。
浓烈的,粘稠的,肮脏的……
魏希尧每多说一句,怀中的蒋繁便多一分的战栗。
而前者却乐此不彼。
对于魏希尧来说,逗弄这位差一点成为他弟弟的人,就如同看着一只白鼠在一座人为建造的透明迷宫里,笨拙地钻行。
白鼠挖空了心思,努力寻找出口,却在刚感受到自由的喜悦过后,转瞬落回到了主人的手心。
蒋繁抗拒着自己的接近,他就偏要纠缠,抗拒着面对,他就偏要逼他直视。
过去每每这种时候,蒋繁会红着眼,强忍着泪,又爱又恨又倔强地瞪他,扑过来咬他,踢他,最后又一次次被动中,将所有的恶毒诅咒,全部辗转成唇齿间的呢喃。
魏希尧格外喜欢这时候的蒋繁。
因为无论恨亦或者爱,全部浓烈又鲜活。
所以,他将揽腰的手改为摁住肩膀,试图看清楚蒋繁现在的表情。
然而,当蒋繁转过身后,他却又像是被烫着一般,率先缩回了手。
他看到了蒋繁在哭。
眼泪滑过脸颊,“啪嗒”洇湿了西装黑色的领子。
下一秒,“白鼠”推开了他,夺门而出,飞快地逃了。
—
蒋繁冲出门口时,绊倒了东西。
他匆匆一瞥,辨认出了一块黄色的指示牌,写着“维修中”几个字眼,然而没时间给他细想。
他横冲直撞地穿过过道、水吧、会客区和大厅,也不管会不会引起注意,只一个劲地奔逃……
途中差点撞到了端酒的服务员和交谈的客人,抱怨声此起彼伏。
最终在心跳因为急促而衰竭之前,他逃出了身后那张开血盆大口的华丽建筑物。
小香山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冻人。
有风顺着景观喷泉的方向,往他身上吹,卷走一些滚烫的热气。
他撑着膝盖,剧烈喘气,惊魂未定地靠在了会所门口的廊柱上休息,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西装外套的扣子在剧烈动作中崩开了,白衬衫也拧皱得不像话。
原本应该塞在裤子里的边角,露了一点在外。
但他暂时顾不上整理。
立在大门口的门童,犹疑地了过来,询问:“先生,请问需要帮忙吗?”
蒋繁摆手:“不用,谢谢。”
“好的。” 门童躬身,纳闷地瞟了他一眼,重新退回到岗位。
“嘟——!嘟——!”
汽车喇叭声响起,一辆银灰色宾利,从楼梯侧边驶来,停在了蒋繁前面。
车窗摇下,露出了冯争那张惹人厌的脸。
“呦~这不是我们的当红辣子星吗?” 冯争笑,咧着一口泛黄的烟牙,“瞧瞧这是怎么了,该又不会又不长眼,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祖宗了吧。”
“谁?伊凡哥?” 一道甜腻声线,紧跟着响起。
蒋繁眉头轻拧,捕捉到了躲在副驾驶座上,怯懦探头又一闪而过的米杨。
“冯、冯总……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山上赏星星、泡温泉的吗?再晚,天该亮了……”
冯争冷哼,阴狠地刮了蒋繁一眼:“今天算你走运。”
车窗重新摇上。
宾利载着纵欢的人们,绝尘离去,驱进无尽的黑夜里。
……
“嘟嘟”的待机音断掉,信号另一头被接起
——
“喂,是我,蒋伊凡。”
“什海路48号小香山南山脚十字路口,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太晚了,这里打不到车。”
“嗯,米杨也在,不过他……”
“今晚应该不会回去了……”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瞬,传出一声“知道了”。
声音被编码成电磁信号,从城市遥远的另一头传输过来,已经稍微走调。
然而,从这句短促的“知道了”之中,蒋繁依旧捕捉到了对面男人的憋屈与愠怒。
“祁薄言。” 他在对方挂断前喊,“你还记不记得吗,我以前提到过的那个人……”
“嗯,是他,就是那个……曾经试图对我施加精神控制的男人。”
“我又见到他了。”
蒋繁仰头,望了一眼正被乌雨云吞噬的圆月。
“我有个不大好的预感……这次,或许真的要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