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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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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疾川回头,见身后走来一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就是不知为何,此人虽言语轻佻,身上却透着些生人勿进的疏离。
不过一夜的相处,褔扇似乎已对赵澜京的各类打趣见怪不怪了,毫不害臊地说:“赵大哥,要以身相许,这位小哥也只能许给你了。”
沈疾川闻言愕然,身形微滞。褔扇忙对他解释道:“是赵大哥救了你们,赵大哥还救了我们呢。”
不远处的温饱饱听到她的后半句话,无奈朝天翻了翻白眼。
赵澜京走近,曲起食指敲了敲褔扇的头:“医术不精,这局我可赌赢了。”
褔扇吐吐舌头,连忙辩解道:“不算不算,这位沈小哥哥虽然醒了,可那女子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呢,咱俩一半一半。”
沈疾川看着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比起赵澜京自然显出了许多青涩稚嫩,褔扇便自然而然唤他“沈小哥哥”。他听着这声称呼,心似乎跳得快了一些,脸竟有些发红。
沈疾川并不知这两人将他和若羽拿来打赌,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很快抓住了他们谈话的重点,方回过神来,欲对赵澜京行谢礼。
温饱饱却停下手里的活计,叉腰阻止道:“你没谢错人。他不过半道上将你二人捡了回来,这日夜照料你们的,可是我们家褔扇。”
沈疾川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眼神在赵澜京和褔扇身上来来回回,心中道了无数声“幸好”。
他面向褔扇,直直俯下身子,朝她郑重一拜:“多谢褔扇姑娘救命之恩。”
褔扇心中生出了些不自在。在沧澜山学医的日子里,她已习惯对体弱之人细心照料,只当这是寻常之事,并未觉得自己施恩与人。她初次下山,在此之前,也从未承过萍水相逢之人的谢意。
褔扇只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便学着他的样子,拱手俯身拜了回去:“不谢不谢。”
沈疾川见她俯身,坚定地将身子又低下去了半分。褔扇见状,只好也跟着往下压了压了身子,不料目光受限,头却不慎和他的头撞到了一起。
褔扇“哎哟”一声轻哼,疼得直揉脑袋。这下好了,沈疾川刚道完谢又忙着道歉了。
赵澜京瞧见这两人的举动,捧腹笑出了声,他飞快地走回裴行止身旁,告状一般指着这二人道:“行止,你不管管你的丫头吗,在那儿和个愣头小子夫妻对拜。”
裴行止还未有反应,温饱饱就朝地面呸了一口,终于直接表达出了她对赵澜京的不满:“轻嘴薄舌,真会胡说。”
褔扇立马跟过来,气鼓鼓地瞪着赵澜京:“胡说什么呢!公子,我没有。”
沈疾川像牵线木偶似的,也随着褔扇的步伐走过来,欲加解释。
沈疾川看着赵澜京身旁的男子,此人眉眼深邃,却面色泛白,衣着厚重,似乎很不喜动。他见这几人都围着他转,又听见他们彼此的称呼,便以为褔扇是他的丫鬟。于是他立马对裴行止解释道:“对对,在下绝无轻薄之意,这位公子千万不要误会。”
此时几人竟都不约而同地瞧向了裴行止。裴行止按了按眉心,刚因为赵澜京走开感到片刻清净,这会儿却被三人同时围着,他只觉得吵闹。
他看了一眼罪魁祸首赵澜京,不痛不痒地对沈疾川道:“不必向我解释,她又不是我的丫鬟。”
沈疾川窘迫地点点头,见他不再说话,只好闭上了嘴。难得的,赵澜京和他的表情都显得颇为无辜。
褔扇眨着倔强的大眼睛,一脸天真道:“可我从小就照顾你呀,师父也说,我和饱饱像你的丫鬟。”
她话语直白,全然不顾两个陌生人在侧。
裴行止面对她的天真,无力闭了闭眼,显得十分无奈。他转过头去,便见赵澜京正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他只能将头偏得更远了。
沈疾川寻到了打破尴尬的时机,出声解围道:“褔扇姑娘,照顾和伺候是不同的,或许你们的相处更似亲人吧。”
褔扇这才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许:“你说得对。”
沈疾川喜形于色,循着话茬问:“所以这位公子是你的哥哥吧?”
这下裴行止和褔扇都顿住了,温饱饱也抬头望向了这边。
赵澜京瞥了他一眼,问道:“所以魁星派掌门是你爹吧?”他语气平淡,不似询问,听着反倒有几分笃定。
沈疾川闻言错愕。
他在家中排行第二,是二房的儿子,由于在练武这块儿实属天资愚钝,练到如今武功仍是门派中倒数,也因此大房的哥哥从来不待见他,两人打小便玩不到一块儿。于是无论是论剑比武还是家中宴客,他几乎从不露面。长此以往,除了要继承长门之位的大儿子沈行,江湖上的人便不知苍州威名赫赫的魁星派掌门沈琢,还有这么个儿子。
赵澜京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又问:“所以你和那边女扮男装的姑娘,是在私奔吧?可我听闻,你与名剑门的梁若羽可是定了亲的……”
沈疾川脸上一派愕然,心中却十分不自在。
沈琢对二儿子恨铁不成钢,但又怕他将来在武林中无立足之地,便早早为他寻了一门铸剑世家的亲事。名剑门虽不是什么武林大派,在江湖中也是声名远扬,家族盛大,世代皆出名匠。道上人都知晓,虽然明面上做着铸剑的生意,实际还与官府牵扯不清,因此各路人士对名剑门都敬仰三分。而那梁若羽正是名剑门现任门主梁华章之女。
此时的沈疾川心中满是不安,本来此番两人就是悄悄离家,这下被人识破,他心中原本还有些恼怒,但面前这人的话语听不出善恶,且他又受这几人搭救,于是本能地不愿去直面赵澜京,这会儿也不知该直接逃走还是辩解。
可是他为什么想对毫不相干的赵澜京辩解呢。
他语气不自然地开口:“你是何人,你怎知……”
赵澜京看着他的表情,甚是满意,不紧不慢地解开水壶,休闲地喝起了水,并不打算回答他。
褔扇突然指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好啊你,都定亲了,竟然和别的姑娘私奔。”
“不不不”,沈疾川听她这么说,脑子里便装不下任何思虑了,“我和若羽虽订了亲,但仅是父母之约。她不愿嫁我不愿娶,经不住家里人苦苦相逼,我俩才约好一齐出逃的!”
“咳咳……”赵澜京刚要咽下去的水立马呛了出来,他猛咳了两声,瞪着眼睛,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沈疾川。
而褔扇和一边的温饱饱表情俱是如此,三人的内心活动难得一致。
“你是说与你私奔的人就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不是不是……我们是清白的!”沈疾川急得手足无措,他不知如何解释才能向褔扇证明他的清白。
他抓了抓头发,转身看了看还昏睡不醒的梁若羽,欲言又止。
“你不愿娶她,却又带着她私奔,这要传出去,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呢?你俩就不得不成亲了呀。”温饱饱看他傻头傻脑,完全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便出声提醒他。
她不似褔扇那般天真无邪,她看起来虽和沈疾川一般大,但也经历过几番江湖生死,显然比他更明事理。
沈疾川原本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被她一句话噎住,不知如何作答。
他挠挠头,在内心忖度一番,方抬起头,眼神又重新变得坦然。“我和若羽自小相识,深知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我们也都不愿自己的人生被父母如此安排,便决定抛弃过往,自己去江湖闯荡,开始新的生活。”
褔扇心思单纯,皱着眉一脸不解。温饱饱闻言却不再发话了,她偏过头,想起了什么似的,而后又缓缓看向裴行止。
裴行止的目光穿过众人,停在了很远的某处,不知在想什么。赵澜京瞧得认真,竟透过他的眼神察觉到了几分阴沉,便抬眼追随着他的目光,却一无所获。
赵澜京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收起了那意义不明的眼神,微垂着头,又恢复了一副倦容。
午时已至,云雾散尽,阳光十分有力地穿透树林,在空地上显露无疑。
褔扇和温饱饱重新收了收东西,沈疾川扶着刚醒来正一脸发蒙的梁若羽,众人一齐躲进了树荫里。
梁若羽娇小可人,身子看着却十分柔弱,她醒来后也只是怯生生地对褔扇道了声谢,之后再没说过一句话。沈疾川和她坐在一起,歇在稍远的地方,一边照顾着她,一边思虑着两人眼前的状况,满面愁容。
赵澜京经过这两人时,扫了眼梁若羽,“拖着这副身板和他私奔,真看不出,你倒是很有勇气。”
梁若羽低下头,眼眶一片潮红。温饱饱见状,于心不忍,颇为不悦对赵澜京道:“赵公子,你的话一向这么多吗?”
赵澜京闭了嘴,却脚步不停,朝着裴行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