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往》陈阙

5、搭救

　　对面那帮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是奉命杀人，若是错杀办砸了事，完事之后仍旧是死路一条。
　　于是人群中有人恶狠狠地发问：“来者何人！”

　　赵澜京冷冰冰地出声：“知道我是谁的，已经在黄泉路上排着队了。”
　　眼神却比语气更让人心生寒意。

　　赵澜京抬手，拨了拨发簪。这不起眼的铜簪当中有个小小的机关，藏着淬了毒的暗器。随后他猛地一甩手，一枚粗硬的银针倏地出袖，直奔说话那人。

　　只见银针没入那人眉心，但速度太快，夜色中没人看清这针是留在了他体内还是就此贯穿脑门。

　　很快他眉心便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黑洞，渗出了连续的血点，顺着鼻梁浸入脸上的黑纱，那冰凉的触感直令他心底的惊恐爬上眼睛，死水也起了波澜。他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指向赵澜京，动作便瞬间凝固，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下了。

　　裴行止站在赵澜京的身后，目光颤了颤。

　　其余人见赵澜京扬手间便杀一人，皆是握紧了手中兵器，竟毫无退缩之意。下定决心似的，再不顾什么阵型，一齐朝他冲了过去。

　　一时间杀意四起。赵澜京抬头冷笑一声：“找死。”

　　他剑锋一转，直直往前。脚尖点地，轻轻一跃，踩着最先冲来那人的剑刃，横手一剑，见血封喉。

　　刀光凛凛间，前排三人皆倒地。但这惨状似乎并未对其余人产生威慑，后面的人又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赵澜京的剑法看起来毫不费力，一招一式皆飘然无形。
　　裴行止想，这人应该是不练剑的，身形随性，毫无舞剑之感，或者说这都是他信手拈出的招式，他的目的是杀人，那剑只是他触碰人的工具罢了。

　　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这帮人在缠斗中仍未占到上风。刀光剑影中仅剩的七八人仍旧不屈不挠地前赴后继，赵澜京踩着面前一人的头顶飘然跃起，而后他觉得厌倦一般皱紧了眉，难得的发了狠力。

　　刃上剑光盈盈流转，冰凉如水，他扬手起剑，猛然坠地。剑气横扫而过，激起一道颇为沉闷的声响，霎时间泥石纷飞。

　　烟尘四起中，这帮人应声倒地，连叫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刚才那瞬间，即使隔了几丈远，灰衣女子仍感到剑气如秋风拂面。看着赵澜京的身影，她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此人若真是路见不平倒还好，若是敌非友……

　　而一旁的裴行止则沉着脸，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此人的内力，似乎源源不竭。

　　“此剑不赖。”
　　赵澜京收了剑，啧啧称道。他随手将阿泉剑立在一旁，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朝身后二人走去。

　　他瞥见那灰衣女子手臂上的伤口，半是安慰半是调侃地说道：“十几个一等死士，你只受了这点伤，姑娘功夫不错啊。”

　　灰衣女子见识了他的厉害，自是不悦他这声夸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马车里爬出来，含泪问道车前二人：“公子，饱饱，你们没事吧。”

　　这灰衣女子赶紧安抚道：“没事了，你别怕。”

　　小女孩揉揉眼眶，注意到了赵澜京和他身后的一地尸体，她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问：“是这位少侠救了我们吗？”

　　灰衣女子没有回答，看着赵澜京的目光仍有些警惕。

　　赵澜京故意在裴行止眼前掰着手指算了算，颇为委屈地说道：“正是在下。我救了你们三条命，怎么都不谢我一声。”

　　裴行止那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舒展，他取下披风的帽子，露出脸来，对赵澜京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句“多谢”，接着便捂嘴轻咳了一声。
　　旁边的小女孩赶紧扶着他往车上靠。

　　此人虽一副病容，脸却瘦而不枯，棱角分明，眉骨微凸，因着脸色惨白，乌黑的眸子平添了几分深邃。

　　赵澜京不依不饶：“这就完了？你们是谁，因何被追杀，也不同我说说吗？”

　　小女孩眨着大眼睛，抽抽搭搭道：“本来马车驶得好好的，他们突然冲出来……我、我们也不知道呀。”

　　那灰衣女子见裴行止道了谢，此刻也放下戒备，收起佩剑，神色缓和道：“多谢少侠，我叫温饱饱，这是我妹妹福扇，这是我家公子，我们只是途经此地，平白遇上了祸事。”

　　赵澜京听到了她的名字，一脸好奇地问：“温饱饱？”

　　那女子也不恼，面色平静地回答他：“哦，小的时候家里人逃荒，把我扔在路边，好在饿死之前被师……被好心人捡回来救活了，怕我再挨饿，便取名叫饱饱了。”

　　“那倒是个很好的名字，温饱不愁了。”赵澜京点点头，又看向裴行止：“那这位是……”

　　等了半晌，裴行止终于抬头，用不带任何感激之情的语气回答道：“在下裴行止。”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不用风吹便能消散在夜色中。

　　赵澜京直视他，又笑着问：“可是裴沧之的裴？”

　　听到这个名字，福扇和温饱饱俱是瞪大了眼睛，望向裴行止，欲言又止。

　　赵澜京一副了然的笑：“还真是有缘，在下赵澜京，你们可知这个澜是……”

　　福扇立马大叫：“陆澜之的澜！”

　　赵澜京对她拍了拍手道：“正是。”

　　褔扇惊喜地看着温饱饱：“真的好巧，赵公子简直是上天派来救我们的！”

　　温饱饱见裴行止没有反应，想了想，敲了敲她的头：“笨蛋，咱们都没见过澜之仙人，他说是就是了吗。”

　　赵澜京听不见似的，对着裴行止自顾自道：“时止则须止，时行则可行。此名甚好，甚好。以后我便唤兄台行止，可好？”

　　裴行止没有理会他，体内阵痛又开始发作，他扶着马车，皱了皱眉。赵澜京见状立马伸手想要去握他手腕，只是指尖刚触及衣袖便被裴行止扬手将他的动作打断了。

　　褔扇立马叫道：“该吃药了。”然后一头埋进马车里翻找着药箱。

　　赵澜京也不恼，看他这病痛缠身的模样，便收回了手，对温饱饱道：“这儿一地的死人，你们还想在这儿过夜不成。”

　　温饱饱恍然回神，跳上马车试了试，发现勉强还能走动，便扶着裴行止上了车。

　　她拉着缰绳，方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对赵澜京道：“要不，你和我们一道？”

　　她本还想说，等天亮了我们再一起下山，但又默默咽了回去。

　　赵澜京道：“总算是有些良心。”

　　末了他也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要往另一边去。温饱饱正牵着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们先往前走，我等会儿来追你们。”赵澜京的声音传来，身影已经融入黑暗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