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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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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疾川寻回了他的阿泉剑,他看着弱不禁风的梁若羽,害怕两人草率离家的决定会让她把命也搭上,思前想后了几个时辰,决定先带着她回苍州。
待裴行止喝过药后,六人便朝着山下出发了。所幸马车宽敞,两匹马儿也休息够了,走得不急不缓。温饱饱在外头驾着车,车内无人交谈,赵澜京骑着昨夜丰年留下的马,悠闲地跟在车旁边,旁若无人地吹着他的笛子。温饱饱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心道这人不是一夜没睡吗,怎么一副不知疲倦的模样,竟不停歇地吹了一路笛子。
下了山,便算踏入苍州境内了,一行人总算在入夜前找到了客栈。
褔扇高高兴兴地跳下车,便要伸手去扶梁若羽。
梁若羽双脚颤颤巍巍地落了地,抬头看到客栈硕大的牌匾,忽然一脸惊恐地挣开了褔扇的手,她望着沈疾川,质问道:“二哥,不是说好要走吗,为什么要回来!我不……我要走……”
沈疾川连忙道:“若羽你听我说,眼下你状况不太好,我们还是先回去,等伤好了再从长计议。”
褔扇也道:“是呀,若羽姑娘,你身子骨太弱了,须得静养一段时日。”
梁若羽闻言收起了怔忪,她飞快地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衫,掰过褔扇的身子正对着她,强装正定道:“我好了,你们看看,我真的很好。”
而后又转过去拉起沈疾川的衣袖,眼神恳切,对他道:“二哥,我们走吧……”
她言辞激动,眼眶发红,眼角很快积起了泪花。众人皆是不解,只好停住看向沈疾川。
沈疾川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挠挠头,片刻后对她道:“若羽,要是你不愿回家我们就先在客栈住着好吗,等你把身子养好了……”
“不行!不行!”梁若羽打断他,眼中的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抓着沈疾川的手,看向他的眼神近乎哀求。
沈疾川被她这副模样吓住,但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他拍拍她的背试图安抚她:“好,等过了今夜,你歇息好了我就带你走……”
“你反悔了,你不敢走?”梁若羽盯着他,这句质疑说得颇为无力。
而后她放开手,在原地踱步,来回张望,胡乱地寻找着方向,她擦了擦眼泪,拼命想驱散身体的颤抖,然而却是徒劳。
“好,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我不会回去的……”
话说到后面语气竟有些凶狠,但这凶狠并不是对沈疾川的。像是在威胁自己似的,她重重点了下头,终于觉得要狠下心自己一个人离开。
褔扇很快反应过来,将梁若羽拦住,梁若羽却甩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开欲往外走。沈疾川立马挡在梁若羽面前,以身阻拦,不想她此时的力气居然十分大,埋头直冲,竟将他撞开了。
温饱饱两手牵着缰绳,也想出手阻拦,却惊动了马儿,一时间又是手忙脚乱。
眼看梁若羽已跑出去了几丈远,众人在慌乱中只觉一阵清风拂过,一个身影便瞬间移到了梁若羽身后。裴行止上前轻点了她颈后的穴位,霎时间她便四肢瘫软,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裴行止的余光瞥到赵澜京已经跟了上来,便袖手而立,懒得去扶。所幸梁若羽在倒地之前被人伸手接住了。
“你不会在考验我做人的底线吧?”赵澜京一手扶着梁若羽,挑着眉看他,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解。
“我可没有不把你当人看。”裴行止语气轻飘飘。
这帮人几乎没人愿意麻烦赵澜京,或者说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敢麻烦他,但裴行止是个例外。
沈疾川和褔扇立即赶过来将人接了过去。
沈疾川看着梁若羽,紧皱着眉,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但礼数未失,他忙对着面前二人道:“多谢二位公子,若羽她从没像今天这样……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澜京却不理他,对一旁的褔扇道:“如何,心病好治吗?”
褔扇无暇顾他,她正忙着搀扶梁若羽,转身前还是回头对他撇了撇嘴:“嘴硬心软。”
赵澜京望着三人的背影,故作无辜地对裴行止叹了口气,“行止,褔扇妹妹对我的误解竟这样深。”
裴行止也故作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便绕开他朝客栈走去。
不同于之前那虽简陋却热闹的茶馆,坐落在苍州小镇上的这间客栈倒显得十分冷清。此时偌大的客堂里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人,正吃酒闲谈,二楼的客房也鲜有光亮。一行人走进,只瞧见一个跑堂的小哥在钱柜旁洒水扫地。
他见来了人,立刻将抹布搭上肩头,笑脸相迎:“几位贵客,打尖儿还是住店呀?后厨的菜都备着呢,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若是累了要歇息,客房也都是刚整理好的。”
几人该用饭的用饭,该休息的上楼。跑堂的又忙前忙后为一行人安排好了客房、吩咐好了饭菜,刚回来歇了口气便听赵澜京问:“小哥,可有一个背琴的汉子来住店?”
跑堂的一见问话这人穿着打扮如此贵气,不敢怠慢,回想着昨日确实有个背琴的汉子,身材壮硕,神情憨厚,手边扶了个粗布裹着的人,气息奄奄,唯独背上那把琴古朴雅致,与他的气质相衬起来显得十分诡异,凭谁也会多留意几分。
跑堂的立马上前,献上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位公子,昨天夜里倒是有一个背着琴的汉子来住店,不过他们是两个人同住的。”
他嘴上虽这么答着,心里却在盘算,那汉子虽将身旁另一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却还是能看见渗透粗布的血迹,颇有些此地无银了,若不是进来生意惨淡,他绝不会去招惹这样的麻烦。
赵澜京略一点头,放上一锭银子,“这是房钱,多的归你。”
跑堂的两眼放光,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又转过身偷偷咬了一口,果然不甚硌牙,确定了内外都是银的,这才欢天喜地的走开了。
沈疾川在房里守着梁若羽,余下四人便聚在客堂用饭。此时楼上走下来一肤色偏黑的汉子,正一脸愁容,鼻子嘴巴挤在一起,时不时摇头叹气。他在人群中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突然顿住脚,嘴角颤动。他揉了揉眼,欣喜地对着窗边一人喊了句:“主……主子?”
赵澜京抬头,便见丰年朝他奔来,一双圆眼中正噙着泪。
丰年极为热情地张开手臂欲扑向他,赵澜京及时抬手,伸出筷子抵在了他胸前。
丰年也不管,抹了把眼泪对他道:“主子,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昨夜我遇见鬼了!”
他言语激动,神色又惊慌,好像遇见鬼不是在昨夜而是在刚刚,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看向他。
赵澜京放下筷子道:“你慢慢说。”
“昨夜我带着那人,在山中迷路了,背后那松木琴突然就响了起来!主子,真的吓死我了,你知道吗,那感觉就好像……好像有鬼趴在我背上弹琴!”
赵澜京不语,温饱饱和褔扇倒是一脸好奇,也跟着他紧张起来。只听他接着道:“你说这琴比我命还重要,我也不敢丢了它,就闷头驾马,一路冲到山下,那琴声竟跟了我一路!好在我刚下山就寻到了这客栈,大概是嗅到了有人气儿,那鬼才吓跑了。”
赵澜京听了这声情并茂的描述,并没打算安抚丰年惊吓过度的心情。他喝了口茶,问道:“那人如何了?”
丰年回过神,挠挠头道:“我给他喂了药,人是没死,白天又寻了大夫来给他看病,可大夫说这人治不活了,钱也未收便走了。”
赵澜京起身,对他招招手道:“带我去看看。”
丰年点点头,全然忘了方才抱怨见鬼的惊慌,立刻六神归位,跟着自家主子朝客房走去了。
褔扇对着二人的背影疑惑道:“赵大哥昨夜还救了人吗?”
待二人上了楼,身影完全没入转角,温饱饱才放下碗,表情严肃地对裴行止道:“公子,这里面有问题。”
裴行止和褔扇同时望向她。她又道:“我们三人,包括沈公子和若羽姑娘,在这山上皆是迷了路绕了好几天,可刚才那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随从,竟闷头直冲就找到了下山的路。”
褔扇恍然大悟,想起他们遇上那群死士前也是莫名在山中打转了两天,便猛点着头。裴行止面上却无半分惊讶,淡淡回道:“我们今日不也只用了几个时辰便下山了吗。”
温饱饱眼珠一转,突然拍了拍桌子,手指着楼上道:“那是因为今天有他在啊!”
裴行止继续波澜不惊地吃饭饮茶,没被她的情绪波及。褔扇想了想,问道:“公子是不是早看出来了?”
温饱饱闻言便更为急切地看着他。裴行止放下茶杯,才不急不缓地对她道:“昨夜在马车里,还有今日下山的路上,你没留意到他的举动吗?”
温饱饱闻言皱眉沉思,认真回想着遇见赵澜京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片刻后她语调忽然抬高,道:“他在吹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