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7、第 7 章

　　陆哲就这么登堂入室住进了顾言家里。

　　这一晚睡得挺安稳。早上醒来的时候陆哲迷迷糊糊对着天花板发呆，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顾言家时，嘴角忍不住上翘，心情舒畅得不得了，特别是想起他昨天明明不想接受又没有办法拒绝被逼无奈的样子，陆哲就想笑。

　　起来看了眼顾言的卧室，门紧关着。陆哲轻手轻脚洗簌完，打开冰箱想看看能做点什么当早饭，结果发现里面保鲜室里只有四五盒牛奶，连个鸡蛋都没有，冷冻室更是空空荡荡，单身人士必备的速冻食品一包都没有。

　　“这个人过得什么日子啊？”陆哲嘀咕着。

　　无奈之下只好出门去楼下吃早饭，自己填饱了肚子又给顾言打包一份，回来的时候，顾言还没有起来。

　　“你这主人可真够懒的。”他忍不住朝不像泰迪的泰迪吐槽。

　　这只狗叫萌萌，萌萌哒的萌萌。陆哲第一次听见顾言喊狗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你一个大男人，养只狗叫萌萌？”

　　陆哲的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反而把顾言绕得抓不住他的重点，看看狗又看看他，诧异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觉得太娘了吗？”

　　顾言连着哼了两声就不想再理他了，弯腰抱起狗子。“萌萌，我们不理这个钢铁直男。”

　　又换陆哲无语了。

　　不过说实话，狗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望着他，他不得不承认，是挺萌的。

　　顾言没有起床，陆哲也不想打扰他，把早餐放到冰箱里，自己回房间戴了耳机拿出习题集来做。客房平时可能被顾言拿来做书房，桌椅电脑一应俱全，方便了陆哲。他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学习节奏，只要沉下心来很快就能进入到一个忘我的境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题目上，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连着做了两个章节的习题，陆哲才感到脖子的酸痛，摘下耳机一看时间，居然都中午一点过了，难怪肚子也饿了。

　　顾言卧室的门还是关着，陆哲皱了眉打开冰箱，早上放进去的早餐还原封不动的躺在里面，陆哲这才开始有些担心。

　　这人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哪有人这么能睡的？

　　他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什么也听不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曲了手指去敲门。

　　“当当当”三下，没有人应，于是他加大了力道，“当当当”又是三下，还是没有人应。陆哲有些着急了，干脆用拳头“咣咣”地砸门，还大声喊着“顾老师，顾老师”。

　　门终于开了。

　　顾言睡眼惺忪地光脚站在门口，平时规矩的头发此刻乱成一团，宽松的睡衣领口的扣子都松开了两颗，歪歪斜斜垮在身上。

　　陆哲哑然。这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迷了一群小女生的顾仙儿？陆哲好想用手机把他蓬头垢面的样子照下来发给那群“天妃”看看，看看她们的顾仙儿在家里是个什么邋遢仙子。

　　“顾老师，你光睡觉不吃饭，是真要修炼成仙啊？”陆哲打趣道。

　　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之后，顾言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假期对于他而言就是用来补觉的，没有人打扰他的话，他能睡上一天一夜，醒过来也只是因为要吃饭喝水，然后再继续。这样的补觉至少要持续一个星期。

　　可假期的第一天，他就被陆哲打乱了他的习惯。

　　“渴了就烧水喝，饿了就点外卖，吃饱喝足了就做题去，不要来打扰我，行吗？”顾言连眼睛都不想睁开，自以为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准备关门继续睡。

　　陆哲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及时抵住门不让他关上。“你真不吃饭啊？这样对身体不好。”

　　饿，可以忍，困，忍不了。“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过后我就能活过来，好吧？”

　　陆哲以前见过任飞睡懒觉，最多就是睡到临近中午就饿得不得不起床了，像顾言这样一睡一整天的，他还真没见过。虽然顾言说了不用管他，他每次点外卖的时候还是多点了一份放在冰箱里，想着那人饿急了应该会起来自己热了吃。

　　结果，顾言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顾言真的是昏天暗地睡了三天，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陆哲一天到晚几乎就没有看见过顾言，要不是水壶里的水有减少，他都以为这个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住。冰箱里的外卖更是动都没有人动过。

　　“要是没有我，你就饿死了，所以要记得感激我，知道不？”作为主人的顾言好歹还给萌萌准备了狗粮，不然陆哲打算把没人吃的外卖拿来喂狗了。

　　到了第四天上午，陆哲收起刚刚做完的试卷，看了一眼时间，正踌躇着要不要再去喊人起床，隔壁卧室终于有了动静。走出卧室的顾言换下了睡衣，一身简单的毛衣长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遥控器。

　　“这么冷，你都不开空调啊？”

　　陆哲趁机窥一眼顾言的卧室，里面厚重的窗帘遮蔽了阳光，即便是上午还是昏黑如夜，空调一直开着，从门口经过有能感觉到暖气阵阵。

　　真会享受。

　　陆哲扭过头。“多穿点不就不冷了吗？”

　　“还是北方好，冬天有暖气。这里不是南方吗？不是应该很暖和吗？怎么一到冬天就这么阴冷？”顾言在卫生间里抱怨。

　　“那也要分是什么地区啊，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位处热带或亚热带的。”刚刚复习完地理，陆哲开嘴就是术语，自己都觉搞笑。

　　“有吃的吗？饿死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用吃东西呢。”陆哲嘴上念叨着，还是开冰箱拿出昨天晚上给他点的套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你属蛇的吗？还要冬眠？”

　　想着他睡了三天，直接吃饭对胃有刺激，吃饭之前陆哲先给他热了一杯牛奶，顾言手捧着热牛奶小口嘬着，看微波炉显示的时间一点一点的跳动，等到时间跳尽陆哲拿出里面的饭，再一回头，顾言已经坐到餐桌前了。

　　嘶，怎么就合该他伺候？

　　陆哲气得好笑。

　　顾言这人绝对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一般饿了三天的人吃起饭来就跟不要命一样，哪里会像他一样细嚼慢咽还能保持仪态？筷子挑了小口的米饭送进嘴里，唇齿嚼动连一点“吧唧”声都没有。陆哲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来自家教严格的家庭。

　　“你过年真不回家啊？”陆哲试探着问。

　　“嗯。”顾言白了陆哲一眼，心想你都直接住进来了还问我回不回家？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陆哲很确定他又是在转移话题，每次都这样陆哲都习以为常了。“还能做什么，你一直睡着，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题，最多逗逗萌萌。”

　　顾言轻笑一声。“说得好像我不睡觉你就能多点事情可做一样。”

　　“至少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吧。”

　　“你不找任飞聊聊天啊？”

　　陆哲愣了一下。放假到现在，他都忘了跟任飞联系，估计任飞也以为他在自己家里跟自己父母一起，不想打扰他难得的家庭时光，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任飞那小子应该还因为期末成绩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也无暇找他吧。

　　一份套饭，陆哲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吃完，顾言慢条斯理吃了近半个小时，然后收拾了餐桌，空的饭盒打包装好直接拿到外面丢进垃圾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熟练。

　　“你呢？寒假有什么安排吗？总不能天天这么睡吧？”陆哲看着顾言洗手。

　　当然不会，顾言回想了一下自己原本的计划。“逛逛街看看电影，有几本书都落灰了还没有时间看，想趁着这个寒假看完。听说这附近有些风景区还不错，本来也想去看看的。”不过有了这个拖油瓶，也只能泡汤了。顾言暗暗叹了一口气。“寒假时间太短了，还是算了。”

　　顾言话里话外的意思陆哲多少能听出来点，这是在埋怨自己打乱了他的计划啊，陆哲承认自己不请自来有些唐突，不过要他认错是不可能的。“冬天有什么好玩的，你在家里呆着都怕冷要开空调，出去还不被冻死？那几个地方我也去过，真要到夏天就有意思，你要是想去，等到暑假我陪你去。”

　　陆哲没说大话，附近的旅游景点基本上都和任飞他们去过一遍，有几个地方确实不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很是让人身心愉悦。冬天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没有夏天好玩，夏天可以钻林子打野仗，还可以下河游泳捉鱼，运气好还能看到萤火虫，就连夜空的星星也比冬天闪亮得多。

　　“诶，回神了。”顾言越过陆哲走回到客厅，抱起萌萌盘腿坐到沙发上，回头见他还杵在原地愣神，好笑得替他招魂。“暑假的时光固然美好，可别忘了在那之前你还要经历一场高考呢。”

　　“你可真会给人泼冷水。”陆哲没好气地撇撇嘴，换来顾言几声笑。

　　被提醒了身份的陆哲悻悻然回到房间。顾言没有说错，现在自己应该放下所有的杂念，一门心思放在高考上，只有成功跨过了这道坎，才能真正享受之后的生活，无论是夏天，还是更以后的未来，都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去走。

　　打开书，陆哲又拿出手机。班级群里有人在闲聊，有人在抱怨家长过分看重成绩，有人在讨论哪些习题集更有针对性，陆哲大概翻了一遍没有搭话。

　　“飞儿，干嘛呢？”他点开私聊。

　　估计任飞也在玩手机，很快就回了消息：“刚被批斗完，闭门反省中。你呢？”

　　“刚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准备背单词。”

　　“拼命三郎！”任飞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什么时候出来约一个？”

　　陆哲想了想。“再说吧。”

　　消息发出去没有十秒钟，任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陛下，我是被你打入冷宫了吗？你几天不临幸我也就算了，我求见你你还敷衍我？”

　　陆哲被逗得直乐。“滚蛋！我还不是怕你写不完作业到时候又怪在我头上。”

　　对他的借口，任飞嗤之以鼻。“这才刚放假几天啊，你就开始担心我的作业了，你真是比我妈还我妈。放心吧，我这次有正当理由。群里讨论的那个习题集，我跟我妈说要买，她特批了我半天假。怎么样？一起去呗。”

　　一说到跟学习有关的事情陆哲就心动了。“行吧，那就明天见吧。”

　　约定好了时间，挂掉电话的陆哲心情比刚才平静了一些。他终究也只是个平凡的高三学生，想到高考会心慌，想到未来会迷茫，看看身边同学，和任飞聊几句，让他有一种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踏实感。

　　这或者就是为什么人总要有朋友的原因吧。

　　能有个朋友陪在身边，插科打诨也好，倾心交谈也好，哪怕只是呆在一起做着一样的事情什么话都不说，也能让人感觉不那么孤单。人嘛，总是群居动物。

　　也有人没有朋友的。

　　陆哲想到了外面的那位，他可是亲口承认自己没有真的朋友，虽然当时他的表情淡然看不出有任何伤感，陆哲还是忍不住替他感到难过。

　　悄悄拉开门缝往外望，顾言还在沙发上逗狗玩，光秃秃的狗子没毛可撸，一双手可劲蹂躏萌萌的狗头，大耳朵被他揉过来甩过去，看起来玩得开心，可陆哲怎么都觉得这画面没有那么美好。

　　“你说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往我身上爬。”那人一本正经跟萌萌聊天呢。“你长胖了你知道吗？两大两斤呢，你知道不？这么重话趴我身上，我不累啊？”萌萌匍伏在他身上，歪着头看着他，挺像听懂了他的话。

　　憋着笑轻轻关上门，陆哲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刚才顾言逗狗的这一幕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越去回想他越能从中间品味出一种名为寂寞的感觉。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感觉孤单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会也想要有人能陪着他给他安慰？那样的时候没有朋友在身边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十几分钟之后，顾言已经被陆哲贴满了“孤独的没有朋友的可怜人”的标签。这一次，陆哲没有认为这些不关他的事。

　　就像他擅自决定住进来一样，他思来想去的最终结果是再次擅自决定自己要成为顾言的朋友，就算可能没办法成为像他和任飞那样的朋友，但至少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守在他身边，让他能感受到来自朋友的关心和支持。

　　如果没有我，顾言就只能一个人过年，除夕夜，别人家都是欢声笑语互相拜年，他就只能对着一只狗说新年快乐。太可怜了。

　　这样想来，陆哲对于自己住在顾言家这件事情，更加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