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45、第 45 章

　　陆哲二话不说拉着顾言撒腿就跑，吓了任飞一跳，条件反射般跟在屁股后面追，边追边在脑子里闪现看过的电视剧里男女主角手牵手欢声笑语奔跑在阳光里的慢镜头，嘴上骂骂咧咧心里还有点羡慕，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恋爱也能看起来这么甜蜜。

　　而且比他身边见到有些异性恋还要幸福的感觉。

　　难道……同性恋情真有这么美好？

　　任飞下意识看向同样长相有些秀气的叶小川，脑补了一下他们两个人亲亲我我的画面，才进行到牵手这个环节就已经忍不住一个恶寒，及时打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看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陆哲他们的这种“美好”了。

　　陆哲和顾言钻进了摩天轮的轿厢，叶小川急匆匆也跟着要往里面钻，被任飞眼疾手快拦了下来，被叶小川恨恨瞪一眼的时候他似乎隐约明白了吴旻笙让他跟着一起来的原因，又好像不是太明白。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叶小川、陆哲和顾言之间有些不太正常。

　　其实这种怪异的感觉，任飞细细琢磨起来发现最先是在顾言身上感受到的。他习惯喊顾言叫顾仙儿，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外号有趣，主要的原因还是顾言身上那股随遇而安的闲散劲，好像淡然的旁观者，世人再热闹也与他没啥关系。

　　他一直是这样看待顾言的，可是这两天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有些不太一样的顾言。

　　首先最让他费解的就是顾言来这里。他还没真的自大到会认为顾言也是来给他出头的，开始他以为顾言是担心陆哲乱来，所以跑来监督。后来也想过可能是小情侣腻腻歪歪，跑他面前投食来了。

　　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了新的看法。

　　其次，任飞记忆里不错，除了陆哲，除了高考前那次篮球比赛，他没见过顾言主动亲近过哪个人。前天顾言一来就给他一记摸头杀，搞得他感动之余还有点受宠若惊，晚上喝酒的时候也是，贴在他耳朵边上一个字一口气，要不是他直得跟个钢管一样，哪儿受得了他这么撩拨。他当时也以为顾言是喝多了，有了新的看法之后，他认为顾言就是故意的。

　　还有刚才，顾言明里是在劝陆哲去玩云霄飞车，可就他话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小委屈，连自己都听出来了，把他捧在手心里的陆哲会听不出来？就算他听不出来好了，任飞都知道陆哲不会丢下顾言自己去玩，难道顾言会不清楚？

　　这明显是在以退为进嘛。

　　至于吗？出来玩还整个三十六计？任飞从来没有顾言身上看出所谓的gay里gay气，只看到了茶里茶气。

　　都是因为这小子吧？

　　江户川任飞再次现身，默默观察对面的叶小川同学。叶小川对顾言不太友好阳奉阴违的蛛丝马迹，真要用心找也能找出一大堆，只不过因为任飞对他不太了解才一直没有察觉。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他技不如人，总是被顾言实力碾压，又找不到反击点才不得不低调。

　　叶小川被迫跟着任飞上了后面一个轿厢，从进来开始就心不在焉，隔不了两分钟就要回一次头，想从身后的小窗户窥探到前面一个轿厢里的情况。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注意到任飞探究的目光都快把他扒得底儿掉了。

　　摩天轮缓慢转一圈的时间足够任飞写一本侦探小说了，小说里三个人的修罗场逼得仙人都坠落凡间成了一身茶气的凡人，除了感叹自己铁子魅力太大，任飞也想不出该说才好。

　　gay的世界他不懂，不过他想他应该提醒一下陆哲才对。

　　其实任飞说是三个人的修罗场并不确切，陆哲和顾言两个人好像浑然自成一个世界，旁人根本就插不进去，那种你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只有你的亲密，让任飞看了都会脸红。他一路都在观察叶小川，很明显玩了一圈下来他的兴致没有早上出发时那么高昂，动不动就会盯着陆哲和顾言两个人的背影出神。

　　“哲儿，你们俩还是稍微收敛点，别太明目张胆了。”中途上厕所的时候，任飞终于有机会单独跟陆哲说话了，他旁敲侧击想提醒陆哲留意叶小川。

　　可谁知陆哲完全没有领会到任飞隐晦的深意，还以为是单身狗在抗议狗粮吃得太撑。

　　天地良心，他自认为已经相当克制了。

　　“你不懂，等你谈恋爱你就明白了。”

　　好心提醒反而被嘲笑了，任飞气得七窍生烟，一记白眼翻出天际，摇摇头决定不再管他的破事，等他火烧眉毛自然也就知道了。

　　几个人也不是一直分开的，有些不太惊险顾言敢玩的项目他们还是一起玩的，特别是最后做为压轴的鬼屋，那一定是要人多才有意思。进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残阳拖着尾巴不肯完全落下，昏暗不明的一点亮增添了些许气氛，几个人站在门口时候就已经开始忐忑，嘴上却是毫不认输。

　　“你可以吗？要不我们不进去了？”陆哲担心顾言又要逞强，小声问他。

　　顾言的表情正常得很，比起其他几个人完全没有假装和不安的痕迹。“怕什么，反正都是假的。”之前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他可是坚实的唯物主义者，又不是小孩子。

　　顾言无畏的耸耸肩。

　　他不知道有一句老话叫人吓人吓死人。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几乎是争先恐后推着跑出出口的，就连最高大的朱振北都拍着胸口咕哝着“不怕不怕”，另外几个就更不说了，一个个又骂又喘，好半天才劫后余生地笑起来。

　　“我艹，刚刚谁挠我了？扣子都给我扯掉一颗。”朱振北揪着衬衣嚷嚷。

　　“谁挠了？自己，啥时候掉，的吧？”

　　吴旻笙说完，朱振北马上就反驳了。“不可能，你们看，这儿还有新鲜的印子呢。”大家凑上去一看，果然，没了扣子的地方，朱振北胸口的位置有两道鲜红的抓痕，抓痕不深，估计明天就看不太出来了，所以朱振北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抓到的都不知道，毕竟在里面的时候有好几次大家都被吓得乱成一团，要不是扣子不见了，胸口凉幽幽的，他也发现不了。

　　昏暗不明，谁都没注意到顾言闪动了眼神，悄悄往旁边的草丛里扔了一样小东西。

　　晚上回到房间，陆哲故技重施，等到叶小川睡着了又跑到顾言的床上，捂着被子说悄悄话。

　　“今天玩高兴了没？”

　　“嗯，高兴了。”顾言的兴奋还没有完全褪去，他到今天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小孩子还有那么多的成年人都喜欢去游乐场。当然要他经常这样疯他肯定也吃不消，但偶尔去玩一次真的很解压。

　　陆哲看不见顾言眼睛里的小亮光，但他听得出来顾言是真的开心，所以他也很开心，甚至比顾言更加开心。

　　“B市也有游乐场，下次我们两个人单独去。”

　　听到B市，顾言嘴角滞了一下，很快他就恢复了，没让陆哲察觉。“好。”他说。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很凌乱的梦，醒来的时候梦里很多的内容都想不起来了，唯独一个场景他记得特别清楚——大大的摩天轮停止了转动，而他和陆哲在最高的那个轿厢里拥抱着接吻，一直一直，好像要吻到地老天荒。

　　最后一天，他们在城市里穿行，看了古老的城墙，吃了特色的小吃，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们来到市中心最大的广场，在这里体验这座城市的百姓民生。

　　吹泡泡的小孩身边永远围着一堆追着泡泡打的小小孩，跳街舞的少男少女被拿着手机的人群围在圆圈中央，看到跳广场舞的大妈，吴旻笙调侃陆哲一定非常亲切，招来陆哲的笑骂。

　　角落里直播唱歌的小姐姐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围过去驻足。小姐姐长得漂亮，歌也唱得好，吴旻笙第一个掏出手机扫二维码打赏，得到小姐姐甜甜一笑做为回谢。

　　“终于知道你为啥那么受女孩子欢迎了。”章程推了推眼镜打趣吴旻笙。

　　不知道是不是小姐姐直播的固定环节，一首歌唱完，小姐姐表示要在现场找一个观众唱歌，很幸运，她选中了陆哲。顾言撇过脸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其他几人也都憋笑憋得辛苦。任飞看热闹不嫌事大，边笑边叫陆哲别怂赶紧去。

　　陆哲尴尬死了，恨不得把任飞扔过去。

　　还是叶小川主动站出来解救了陆哲，代替他唱了一首。

　　“……也曾与你无话不说，手牵着手一起走……”不得不说叶小川挺有表演天赋的，一首歌被他唱得深情并茂，小表情加上肢体动作，还有点舞台上小明星的范儿。

　　顾言听着听着，里面有几句歌词挺戳他的。

　　“青春的时候，难免有些许遗憾的忧愁，却不该成为束缚我放手追逐的借口……”

　　他扭头，陆哲的侧脸就在眼前，那样的青春，那样的活力。他就像是一个补给站，将快乐、幸福、勇敢等等这些美好的感受源源不断输送给自己。和陆哲在一起之后，顾言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没有乌云没有黑暗，他可以毫无顾忌完全放松的做自己，荒唐的，可笑的，冲动的，任性的，所有的行为都没有关系。

　　因为有陆哲的爱，他也好像可以变得无畏起来。

　　陆哲听叶小川唱歌听得认真，有话想跟顾言说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在身边了，一瞬间心被揪紧了，好在他马上就找到了，人正和小姐姐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陆哲轻轻夹了一下眼。

　　叶小川唱完之后，小姐姐走过去摆弄了一会儿，大家都以为她会坐下来继续唱歌，没想到坐到话筒前的竟然是顾言。

　　陆哲惊讶极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顾言唱歌，还因为他想不到顾言会在这种场合唱歌，而且小姐姐还在直播，相当于他至少要面对全国。

　　顾言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估计是找小姐姐的同伴借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脸了。凳子是酒吧常见的高脚凳，他一只脚蹬在脚踏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音乐响起，踩在地上脚尖跟着轻轻点着打拍子。

　　“I know your eyes in the morning sun, I feel you touch me in the pouring rain…Then you come to me on a sumercy breeze, keep me warm in you love…”

　　轻快的节奏，顾言一开口就引起一阵低呼，或许现场绝大多数的人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们被顾言的声音惊艳。顾言纯正的英伦发音很贴合这首歌的调调，声音透过话筒从音响里传出来磁性更强。尽管他用鸭舌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可他轻晃的身子和点动的脚都在散发着一点点慵懒一点点惬意和一点点舒适。

　　陆哲完全被夺去了清明，他觉得此刻的顾言全身都在发光，这种光比日光更明亮，比星光更璀璨，比灯光更绚丽。他已经看呆了。

　　“…We belong to you and me, I believe in you, You know the door to my very soul, You’re the light in my deepest darkest hour, You’re my saviour when I fall, And you may not think I care for you, When you know down inside that I really do ,And it’s me you need to show, How deep is your love…”
　　（……我们这个字只属于我和你，我坚信你，你知道通往我灵魂深处的大门，你是我人生黑暗时刻的光明，你是我沉沦时刻的救世主，或许你不觉得，我很紧张你，其实从内心深处你该知道，我是认真的，正是我，需要你来表达出，你的爱有多深……）

　　其他人听到的是他的歌声，陆哲听到的是他的心声。

　　“真不愧是顾仙儿啊。”任飞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手肘撞了他两下没见他反应，回过头就见他痴痴望着顾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艹，这孩子已经傻了。任飞摇摇头。

　　一曲终了，赢得一片欢呼和掌声，顾言站起身把帽子还给别人，头还低着——不好意思抬起来。今天他也是豁出去了，当着陌生人的面唱歌，这件事放在以前他连想都不敢想，不是自卑不自信，而是在他的意识里这种抛头露脸根本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而今天，他为陆哲而唱。

　　他有点忐忑，走到陆哲身边都不敢看他，拉起他的胳膊就要往人群外面走，被小姐姐追上来喊住了。小姐姐说直播间爆了，听他唱歌的人刷了好多礼物，强烈要求他长期入驻，问他有没有兴趣。顾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告诉小姐姐他不是本地人只是来旅游的，然后就在小姐姐遗憾的注视下拉走了陆哲。

　　直到手臂上清楚感受到他的温度，陆哲还有点恍惚，刚才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没有真实感了，到现在他还迷迷糊糊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顾言，你太让我意外了。”他找不出任何词语能准确表达他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收到一份礼物，打开一看是自己中意的一双球鞋，拿出来试穿的时候发现鞋下面还有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他很期待打开手机还能看到什么。

　　“送给你的歌，你喜欢就好。”灯光斜着打在顾言的脸上，毛绒绒的耳朵尖晕染了一层薄薄的淡光，看起来可爱又诱人。

　　陆哲忍不住捏了捏，笑容里尽是骄傲和自豪，这个宝藏一样的男人是他的，别人再怎么欣赏也只能在一边看着，只有他可以触摸可以亲吻，还可以占有。

　　余光看到任飞他们走了过来，陆哲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为了不显得突兀他假装帮顾言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们一上来就围着顾言七嘴八舌赞不绝口。章程甚至都跟着任飞一起喊“顾仙儿”了。

　　“真的太仙了，你的英语也太绝了吧。”

　　“那当然，顾仙儿可是我们中学的英语老师呢。”任飞也骄傲死了，好像夸的是他一样。

　　吴旻笙摆摆手。“我们的，英语老师就，不行，口音重，没法听。”

　　“我还记得顾仙儿来我们学校的第一天就迷倒了一片女生，那些女生建了个群，自称天妃，一天天的追着拍照发图，情人节那天，她们还……”

　　“任飞你够了。”顾言本来就不好意思，被他们夸得更是难为情，任飞这小子还一个劲扒他的底，慌得他赶紧指使陆哲去封他的口。结果任飞被陆哲追着满场跑，嘴上还不放弃，坚持把没说完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她们还专门录了视频表白，一群女孩围在一起喊：顾仙儿，我……唔唔。”最后两个字还是被陆哲的手掌堵在了嘴里。

　　大家笑到不行，除了叶小川嚅了嚅嘴笑得有些勉强。

　　章程眼镜都笑歪了，扶正以后继续问顾言。“你是不是在国外生活过啊？”

　　顾言摇摇头。其实英伦口音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神奇，只不过是小时候父亲给他请的老师是个纯正的英国人，要是换一个美国人，也许他现在就是美式发音了。

　　这些他连陆哲都不想说，更不会解释给他们听了。

　　第二天就要分开了。顾言要回县城，陆哲也要回学校，买的机票专门选了挨着的时间，至少在机场两个人还可以多待一会儿。

　　分离对谁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叶小川是个例外。他从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肉眼可见的开心，惹得朱振北和章程问了他几遍有什么好事情，他都说没有，然后转过头又偷偷的笑。

　　就连在洗手间嘴角也没有落下来。

　　顾言能猜得到他在高兴什么，这就像是拿了一道小学一年级的数学题问高中生，完全没有难度。想着，顾言也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叶小川戒备地问。

　　“没什么啊。难道只准你笑不准别人笑吗？”

　　叶小川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只能鄙睨冷哼一声。“言哥的飞机比我们的早一个小时起飞吧，是不是快要准备登机了？言哥还是快点去吧，延误了可不好。祝你一路顺风哦。”

　　顾言什么样的话里藏针没有听到过？叶小川拙劣的表演在顾言面前根本不够看。其实从一开始顾言就没打算挑明，做那么多他不习惯不熟练的事情只是想让他能知难而退，毕竟相处几天他相信叶小川并不是一个品行卑劣的人，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重了一点而已。

　　如果他能不那么爱陆哲，或者说他能不那么怕失去陆哲，他就不会主动去争取。

　　顾言瞥一眼洗手间门口，陆哲和其他人都在大厅没有跟来。他往旁边挪了一步，在叶小川肩头讥讽。

　　“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你跟他同学大半年了，他但凡对你能有一丁点儿的兴趣，也不至于连你是gay都发现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