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44、第 44 章

　　叶小川不愧是攻略达人，手指点点划划就定好了三天的行程，市内网红打卡地挑挑选选安排上，去哪里坐什么车全都串成一条线，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看得本应是地主的任飞目瞪口呆直呼佩服。

　　“确实，有小川在，我们只要负责玩就好了。”大家都夸叶小川，顾言也不例外，和煦的微笑诚恳的言语，可叶小川听起来总感到有点别扭，私下反复品味，越想越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管家。

　　少爷是顾言？

　　主仆既视感不要太真实。

　　叶小川打定主意不再管事了，然而只要其他人一张嘴，特别是陆哲一问，他就不由自主开始张罗，完事了就看见顾言在一边对着他似笑非笑，心里那个无名小火苗啊，蹭蹭的。

　　第一天因为头天晚上喝了酒，大家都起得晚，所以去了近一点的博物馆，装模作样在里面逗留了两个小时，出来又到附近网红地打卡拍照，大半天下来也挺累人的。晚上没再安排娱乐活动，吃过晚饭早早就洗洗睡了。

　　昨天两人单独出去嗨皮了一晚，今天陆哲意犹未尽想要故技重施，顾言说什么也不干了，小年轻实在不懂得节制，糖给一块尝个甜头就够了，哪能天天吃个没完，吃多了可是会长蛀牙的。

　　关键是明天的活动他有点小期待，不想因为睡不好导致第二天没精神。

　　等他们回到房间，顾言又有点后悔。

　　三人间跟昨天的套房完全没得比，三张床占去了房间绝大多数的空间，床和床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米，顾言并不是嫌弃房间不好，只是除了前男友和陆哲以外，他从来没有跟人同住过一个房间，陌生的气息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尤其是叶小川还睡在了中间那张床。

　　“昨天喝多了，糊里糊涂就睡在这儿了。”含沙射影解释他不是故意要插在他们两人中间。顾言可没听出来他有多少不好意思。

　　连陆哲都皱了皱眉，看得出来他很不满意被叶小川隔开了他和顾言，可是人家已经睡在这儿了，总不好再让人挪开吧。

　　“没关系。”顾言暗自冷笑，走向最里面的那张床，把最外面一张留给了陆哲。洗漱完关了灯，黑暗中的叶小川有一种终于报了仇的畅快感。他不喜欢顾言，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好感。他感觉到顾言同样也不喜欢他，两个人暗戳戳的剑拔弩张互相挑衅，同时还都收敛着不让第三个人发现。

　　前几个回合都是顾言完胜，终于，轮到他反击一次了。

　　他背对着顾言，面朝对面床上朦胧不清隆起的黑影翘起了嘴角，闭上眼脑补了一出战争题材的大片。无论对手如何强大，最后取得胜利的都是他。

　　相比之下顾言就简单多了，他现在顾不上想这想那想太多，他尽力清空大脑让自己忽略旁边床上的人，可是作为一个天生敏感后天养成习惯的人来说，骗自己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真的是太难了。

　　床又硬，躺上去睡着了还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顾言怀疑自己所有的肌肉都变僵硬了，躺着不动都难受得很。

　　就在他马上就要放弃准备为彻夜难眠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他的床侧一塌，后背不出所料地贴上一片热乎的胸膛。

　　“你干嘛跑过来了？”顾言压低了声音说话。他也不知道叶小川睡着了没有，幸好房间空调冷气开得挺足的，可以让两个人头捂在被子里面说悄悄话。

　　“警告你，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呢。”

　　“啧啧啧，你还说我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陆哲没好气地说：“听你的动静就知道你睡不着，好心过来陪你你还冤枉人。”

　　关键时候陆哲是谨慎的，要不然也不会憋到这会儿才挤上他的床。单人床狭窄，陆哲和顾言再是偏瘦奈何身高体型不小，搂着挤在一起刚刚一床，想翻个身都有点困难。不过床再大也没有用，在家里的时候两个人还不是一样的姿势？陆哲就喜欢把顾言搂在怀里，而顾言也会觉得在他怀里睡得特别安稳。

　　黑暗中顾言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因为蒙上了被子形成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还是因为被陆哲搂在怀里的熟悉感，顾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完全没了刚才的敏感，恍恍惚惚有一点在家的错觉。

　　睡意也开始慢慢累积。

　　“顾言。”

　　“嗯。”

　　“你是不是特别不习惯跟别人睡一个房间？”

　　顾言安静了，就在陆哲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悄声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没有住过校，也没有……没有跟同学同事一起住过。我有点敏感，房间里如果有其他人就会不舒服。”

　　陆哲没有体验过他说的这种敏感，并不妨碍他理解他的感受，这样的敏感有时候也可以理解成一种习惯，一种孤独衍生出来的习惯。他收了收手臂，鼻尖在顾言耳后的头发里蹭来蹭去，每吸一口气都能闻见属于他的香味。陆哲同样也有习惯，只要和顾言呆在一个房间就一定要搂着他，否则睡不着。

　　他没有问顾言和自己睡在一起会不会敏感，白痴才会问这样的问题，两个人在一起的顾言睡得好不好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这也是一种习惯。

　　“那要不明天我们还是单独出去开个房间吧？”白天到处玩很费体力，如果晚上睡不好会很辛苦。

　　陆哲听到顾言轻轻笑了一声，接着打趣他道。“你不心疼叶小川辛苦订的房间了？”

　　陆哲没忘这是他之前说过的话，又气又笑地耸动胯顶了顾言一下。“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睡不好。”

　　“还是算了吧，”顾言不是没考虑过，那样做的话暴露的风险太大了，他有把握叶小川不会说出去，但保不齐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毕竟他们不会每天都喝醉酒晚睡晚起。“只有几个晚上，将就一下就过去了。”

　　“那我天天过来陪你。”

　　“好啊。”顾言往他怀里又贴了贴。“把被子拉开吧，太闷了。”

　　有了新鲜空气，两个人呼吸都有些重，声响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暧昧，顾言突然很想侧过头去跟他接吻，就只是单纯的接吻而已。特别想。

　　“睡吧，晚安。”他没有动，陆哲先一步温柔地在他耳尖上轻啄一口。

　　睡意已经累积到足够让他睡着的量，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他没有抵抗，顺应着交出自己。迷迷糊糊中他仿佛说了一句话。

　　“可是你还……”抵在后面的硬邦邦的，顾言刚才就感觉到了，要不是眼皮实在太沉重了，就算不方便做，他也不介意帮他弄出来。

　　话含糊不清只说了一半，陆哲听他缓缓的呼吸就知道他睡着了，虽然胀得难受，还是没有打扰他。正像他说的那样，因为爱他所以喜欢和他做，但这不代表他脑子里就只有这个。至少今天晚上他没有说谎，他挤上顾言的床真的只是为了让他能入睡。

　　头埋进顾言的脖颈间，陆哲吸着他的气息，一边压制冲动，很难，但心里念着为了顾言也就没那么难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陆哲已经不在身旁了，顾言不甚清醒地转头找了一圈，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看看时间居然已经8点过了。他还以为自己头一次睡三人间会睡不好，没想到只是因为挨着陆哲就睡得这么沉。刷牙的时候顾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

　　估计是怕手机铃声吵到他，陆哲给他留了纸条压在床头，让他起来以后到昨天吃面的面馆找他们。顾言去了才知道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只等他一个，特别不好意思，坐下来埋怨陆哲不喊醒他。

　　“没事，反正时间还早。”早什么，明明约定是早上7点半起床，这个时间应该都快到目的地了。顾言做为迟到的人没办法吐槽他，其他人也都没说啥，只有任飞敢出卖铁子。

　　“这货，不准我们在走廊上说话，脚步声大点都要瞪人。”

　　不是没有人感到怪异，另一个房间里的三个人私下也议论过，都觉得陆哲对顾言好得有点过分了，现在被任飞光明正大拿出来调侃，反而冲淡了暧昧，让人相信他们只是兄弟情深。

　　叶小川低下头，没让人看见他满脸的嘲讽。

　　今天的计划是去游乐场。这里的游乐场无论是规模还是设施在国内都称得上是一流的，网上有人评论一生一定要来玩一次。于是几个大男生打算用一天的时间好好深入体验一下。

　　人一多，意见难免就会不统一，先玩什么后玩什么都要讨论一下。陆哲肯定要照顾顾言，发表意见之前都要先问问他的意见，可不管问什么顾言都只会说“都可以，都行”，陆哲开始没在意，只道他真的无所谓，因为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闪亮闪亮的，脸上的笑容也是特别明快。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肯定不可能去玩旋转木马，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上了跳楼机，缓缓上升到空中陆哲的手就被抓住了，扭头一看，顾言的脸色不太好。上升到顶，还来不及说什么机子突然急速下落，剧烈的失重感刺激得所有人高声尖叫，陆哲恐怕自己的声音传不到顾言耳里，只能更加用力握紧他的手给他安慰。

　　落地后，陆哲这种胆大的人都有些腿软，踩在地上轻飘飘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他顾不得跟其他人交流心得，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半托着顾言来到一旁的横椅上坐下。

　　顾言像是吓坏了，本来皮肤就白，现在连一点血色都看不到，刚才别人都在尖叫着释放心里的恐惧，他反而一声不发，嘴唇下的齿印清晰可见，足以证明当时咬得有多用力。直到坐了一两分钟之后，他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你害怕就提前说啊，又不是非要玩这个。”陆哲瞅着齿□□疼得不行，想给他吹吹揉揉，手都抬起来了却只能拐个弯在他背上轻轻拍抚，嘴上与其说是在抱怨，还不如说是在自责。

　　“第一次。”

　　“什么？”

　　“我第一次玩。”顾言虚晃着眼神落在不远处正在商量下一个玩什么项目的几个人，说话声音不大听不出来喜悲，平静的好像没有风吹过的湖面。“我以前没玩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

　　“你是没玩过跳楼机，还是……”

　　“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顾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活到二十六七岁了才第一次来游乐场，这话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所以他昨天在听到叶小川的行程安排时才会有所期待，甚至不惜放弃和陆哲单独相处的机会去挤三人间。

　　陆哲听了觉得不可思议，连他这个小区县长大的孩子都去过几次游乐场，就算规模小一点老旧一点，也不至于像顾言这样。他很难想象顾言以前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不会用饭卡，不知道上下班高峰期，房间里有人都会觉得不习惯，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他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吗？

　　他觉得孤单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了。难怪，难怪他之前一直兴奋地东张西望，一直兴趣盎然什么都想尝试。

　　“顾言……”

　　顾言不想解释自己小时候所有的时间都被自己的父亲安排用来各种各样无休止的学习，根本没有任何玩的机会。也不想解释即便是上了大学脱离了父亲的控制，他也习惯了避开人群，唯一的集体活动只有偶尔打打篮球。顾言并不想要他的同情，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陆哲笑着拥抱他，或者是逗着他接一个热情的吻。

　　“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他故作轻松的笑笑，在任飞他们走近之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顾仙儿，没事吧？”刚才注意到他脸色的人不多，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有了些血色，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无力了，任飞也只是看他们坐着随口问了问，顺便疑惑一下陆哲阴沉沉的不高兴是为了什么。

　　顾言当然不会让他们看出来，略显夸张地笑着问下一个项目决定了没有，听到“云霄飞车”的时候控制不住抖了一下。

　　“我……”

　　“我不敢坐那玩意儿，你们去吧，我不去。”陆哲突然抢先开口。“顾言也不去，陪我去玩其他的。”

　　章程他们面面相觑，其实分开玩比较合理，可是分开了又会觉得不够热闹。

　　“这里的云霄飞车出了名的刺激，不玩好可惜哦。”叶小川试图说服陆哲。“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胆小的人啊，一起去玩吧。”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瞥一眼顾言。

　　顾言把他的小动作全部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靠在椅背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陆哲。“你去玩呗，我一个人没有关系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一句话等于承认陆哲刚才说自己不敢其实是在替他打掩护，任飞早就见惯不怪了，其他人一脸“原来如此”，揍人狠戾的陆哲和胆小两个字的确不太搭，反过来优雅的顾言就显得合适许多，没有一点违和感。

　　“原来是言哥害怕啊。要不你就坐在这里等我们，我们玩完了再过来找你？”叶小川的提议不失为一个选择，章程和朱振北点点头觉得可行，鬼灵精怪的吴旻笙咂巴出点不一样的熟悉的味道。任飞没有吴旻笙那么丰富的经验，他只知道让陆哲把顾言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去玩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顾言刚刚点头说“好啊”，陆哲就跳起来反对了。

　　“好什么好！”听顾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时，他心里特别不舒服，一想到又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等他们，他心都疼死了。明明刚刚说今天是第一次来游乐场的时候眼睛里还有没隐藏干净的寂寞，陆哲不懂为什么现在他又能笑着点头说好。

　　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表达出来，说自己并不想一个人呢？

　　陆哲说什么都不会让顾言“一个人”的。“你们去玩云霄飞车，我跟顾言去玩激流勇进。”他心里不痛快，说话的语气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再大声点就跟吵架差不多了，让人不敢反对。尤其是叶小川，因为是他提议让顾言等他们，所以他更觉得陆哲是在冲他发脾气，脸一沉，抿着嘴不说话了。

　　“那个什么，要不我们分开玩吧。”见气氛有点僵，任飞忙站出来打圆场，“哲儿，你带顾仙儿去玩吧，反正这边排队的人少，我们玩完了再过来找你们，说不定还能赶上给你们拍照呢。”

　　其实都是会玩的项目，先玩什么后玩什么都没有关系，错开排队相互之间照相也挺好的，大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谁知这时候叶小川又闹妖蛾子，也不去玩他口中有名的云霄飞车，而要跟着陆哲和顾言去玩激流勇进。任飞忍不住翻白眼，心想人家两口子一起，你去掺和个什么呢？正要走，腰上被人用手肘杵了一下。

　　“你也，跟着去吧。”吴旻笙高深莫测地朝他眨眨眼。

　　这是闹哪出？任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拨人都超各自的目标走去，他还昏头昏脑地愣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身体先于意识作出了选择，追着陆哲他们跑了过去。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排队的时候，顾言对陆哲说。“难得出来玩，大家一起才热闹。”哪有热血青年不爱刺激的？顾言又不是看不出来，陆哲不跟章程他们一起纯粹是为了自己，虽然心里暖暖的，同时还是会有歉疚。

　　更可况因为他一个人，还另外连带两个人都跟过来了。

　　“不管他们，你最重要。”陆哲才不会认同他的说法，相反如果没有顾言在身边玩什么都是“没必要”，至于任飞和叶小川，他不但不觉得对不起他们，反而嫌弃他们碍眼，影响自己和顾言的二人世界。

　　对上任飞的视线时，他的这份嫌弃丝毫没有收敛，气得任飞直瞪眼。

　　五月的晴天气温也不低了，顶着大太阳排了半天的队，再被飞溅起来的凉凉的水花打湿，那滋味别提多舒服了，虽然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初次体验的顾言笑得特别开心。陆哲也开心，当然一多半是因为顾言。

　　他就是喜欢看到顾言全无负担的样子，尽管无论什么模样的顾言对他都极具吸引力，可是最年长却笑得最纯粹的顾言有一种他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的魅力，而且陆哲自己会有一种自豪感，因为顾言的轻松是源于自己。

　　怎么办？心里突突地，又想吻他了。

　　陆哲顾不得那么多，拉着顾言往摩天轮的方向跑去，在这个号称全国最大，能看到最美江景的摩天轮上，两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在对方口中融化，从起点到终点，算上藕断丝连牵出的银线，他们吻了一个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