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3、第 3 章

　　任飞的父母在本地经营着一家超市，规模不小，虽然也请了几个员工，还是事事亲力亲为。跟中国大多数的家长一样，夫妻俩勤勤恳恳本本分分，打拼半辈子就为了给孩子尽量创造好的生活条件。

　　他们会在放假的时候抽出时间陪孩子，光是这一点就比陆哲的父母好很多了。

　　至少陆哲是这么认为的。

　　“小哲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一进门，任妈妈就迎了上来。“一个暑假都不来家里玩，让小飞喊你，他总说你在忙，没空过来。”

　　“我真的喊了。”任飞忙着喊冤。“每次喊他，他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是看书就是刷题，要不就是补觉。”

　　任妈妈笑着一巴掌就招呼过去了。“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跟头猪一样。”

　　“你是我亲妈吗？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猪啊？”任飞的抗议又换来一巴掌。

　　陆哲看着他们也笑得开心，就算再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心里还是会羡慕这种普通的家人之间的互动。小时候会抹着眼泪问奶奶，问自己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陪伴而自己没有，奶奶每次都会安慰他说爸爸妈妈是为了给他买新衣服和新玩具才不能陪在他身边，可他宁愿没有新衣服和新玩具，也希望身边能有父母。

　　长大后，他渐渐明白成人世界的无奈和压力，明白为了生活背井离乡的父母的辛苦，所以他有过遗憾有过难过，却对父母从来都没有怨恨过，比起有些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来说，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至少，他的父母是爱他的。

　　陆哲挂了电话之后，这样安慰着自己。

　　“你爸妈打电话过来了？”吃完晚饭被逼着洗碗的任飞甩着手进了卧室，正好听见陆哲和电话那头的人说拜拜，再看他挂了电话以后那一脸落寞又死撑着不想承认的小表情，自然而然就猜到了。

　　陆哲嗯了一声，点开了手机上的日历。

　　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号国庆节可以放假半天，四号中秋节肯定要耽误半天，七号返校又浪费半天，算下来剩下的时间光是完成作业就很紧张了，还要复习准备月考。

　　任飞躺在床上揉着吃撑的肚子，听到陆哲的安排忍不住乍舌。“哲儿，你这是真的打算考清华北大啊？”

　　陆哲关上手机。“怎么可能，就算是做梦也做点切合实际的梦吧。”

　　“那你这么拼？你爸妈不是没给你压力吗？”

　　陆哲眸光暗了一下。“就是因为他们没给我压力，我才自己给自己压力，我总得为自己的未来打拼一下了。”总不能这一辈子都浑浑噩噩没有目标，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任飞想不到那么远，未来对于他而言还很虚无缥缈，到目前为止未来于他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写在作文纸上的文字而已，还不如明天的早饭更能花费他的心思。

　　“之前朵儿还问我们要不要约个时间出去玩，看你这样子，肯定又要推了。”任飞突然一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神秘兮兮地问陆哲：“哲儿，你对林霖到底啥想法？”

　　“啥想法？”

　　任飞就知道这小子要装傻。“别跟我装，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不然赵磊也不会处处针对你跟你不对付。要我说你干脆就跟林霖处一个，气也能把赵磊那厮气死。”光是想想就痛快。

　　陆哲白了他一眼。关于这件事，他一直都装傻充愣，对林霖的试探和靠近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对方是个好女孩，但他就是不喜欢，这一点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所以拒绝任何形式的纠缠不清。幸好林霖是个腼腆的女生，要是换成裴朵那样的性格，早就表白了，那样就真的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虽然在他心里，林霖也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真正的朋友，他只认任飞一个人。

　　就像顾言说的那样，一辈子运气好才能遇到的真正的朋友。

　　没头没脑的，怎么又想起他来了？陆哲咂巴咂巴嘴。

　　“我警告你，别拿我跟她打趣逗乐。我跟她没可能，人家女孩子脸皮薄，万一当真了或者是伤心了都不好，现在高三可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能耽误人家。”陆哲担心任飞没轻没重乱开玩笑，郑重其事地表明立场。

　　“为啥啊？林霖挺好的啊，文文静静的，长得也不错，你为啥不喜欢啊？”任飞不理解陆哲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林霖，说起来，自己跟陆哲铁了五六年了，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更搞不清楚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再好也没用。”

　　“啊？”

　　陆哲小声嘀咕了一句，任飞听得不是很清楚。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跟她好不好没关系。反正你记住不要乱起哄就行了。”任飞当即拍了胸脯保证。

　　假期一转眼到尾声了，有陆哲在家，任飞不可能一个人出去浪，两个人天天窝在房间里，刷题写作业，背书背单词，耳机一戴谁也影响不到谁，不管效果怎么样，至少两个人看上去都是认真学习的好孩子。

　　最高兴的莫过于任妈妈，就差热泪盈眶了。“要是小飞早点跟着小哲学，考清华北大都是有希望的。”

　　陆哲算是明白任飞膨胀的自信心是从何而来的了。

　　任妈妈兀自感动着，她并不知道自家儿子看不到十分钟的书就捧了手机百无聊赖的刷起来，微信微博知乎，就算里面的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也比书本上的黑白字强。

　　明天就要返校了，陆哲整理好作业放进书包，又拿出英语课本。

　　120啊。

　　他怔怔地想。

　　“我艹！”一旁的任飞突然跳了起来，“哲儿，哲儿，你看这个人，是顾仙儿没错吧？”任飞举着手机凑了过来，一时太激动没把握好距离，差点儿把手机杵到陆哲脸上。陆哲百般嫌弃地抢过手机。

　　是一张经过放大模糊不清的照片。

　　陆哲退出去。照片是裴朵发给任飞的，还配上了说明，是她逛街的时候偷拍的。陆哲重新点开了照片。

　　照片上应该是顾言无疑。他坐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副驾上，左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车外的车水马龙。车停在路边临停车位上，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人，因为驾驶位是空的。

　　“哲儿，你看这车。”任飞依旧激动，手指戳着车标的位置，“豪车啊！”

　　任飞爱车，肯定不会认错，更何况他说的信誓旦旦，流出的口水都快滴在手机屏幕上了，陆哲更不会怀疑他的眼光了。只是他想起顾言一身的大众品牌，连请客吃饭都只在食堂，还说自己靠工资存活，所以，果然是在骗人的吗？

　　陆哲又看了一眼照片。

　　还是普普通通的装扮，怎么看都和有钱人三个字沾不上边，奇怪的是普通的顾言坐在豪车上也没有多么突兀，就连入镜的路人都表情惊讶地回顾，他还是一脸淡然，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知道了！”任飞一惊一乍，陆哲忍不住想揍人。“顾仙儿被富婆包养了。”

　　啥？

　　“你想啊，顾仙儿那长相，那气质，就算是被哪个富婆看上了金屋藏娇了也不奇怪吧？”

　　“为啥就不能是他自己就是有钱人？”

　　“你傻啊，他要是有钱人，会来我们学校教书？肯定是去大城市的重点中学了吧。还有，开豪车的有钱人会当老师吗？”不得不说，任飞的话还挺有道理的，县城的中学再好也比不上市里重点，陆哲认为顾言的教学风格和水平应该是够资格的。

　　“可是，被富婆包养也可以去市里重点吧？”

　　任飞冥思苦想，不消片刻就得出结论。“小三儿！顾言一定是被富婆包养的小三儿！上不得台面，只能藏在小地方。对，一定是这样的！真看不出来，顾仙儿原来是这样的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任飞自己已经深信不疑了。“怎么样？我的推理厉害吧，透过一张照片就能窥探事件真相，哲儿，从今以后请叫我名侦探任飞！”

　　忍无可忍的陆哲把手机扔还给他。“江户川任飞同学，你的这个推理要是被那群迷妹听到了，肯定会把你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任飞嘿嘿笑着挠挠头。

　　小三儿吗？包养吗？陆哲看着英语课本有些出神，注意力被刚才那张照片扰得半天都无法集中。

　　去他的120吧！

　　陆哲把英语书塞进书包里，换了语文课本。

　　任飞说的没有错，学校刚刚放完假就安排月考摆明了就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不让学生假期过得太舒服。对于考试，全天下的学生可能都是一样，不管成绩好坏，不管是大考还是小考，永远都没有准备好了的时候，考试前的时间永远是抱佛脚的黄金时间。

　　一大早任飞就被迫跟着陆哲起床往教室赶，早饭都是在路上囫囵吞的，快进教学楼的时候，陆哲却停住了。

　　“怎么了？”任飞奇怪地顺着陆哲的实现望去，从这里能看到校门口。“我去，是照片上的那辆豪车！”见到真物的任飞比看照片的时候还要兴奋。

　　副驾上下来的男人不出意外还是顾言，下了车他没有马上进学校，无视周围各种揣测的目光等着驾驶位上的人下车。

　　开门，下车，陆哲看到的居然是一个男人，不是任飞推理出来的富婆。

　　和顾言截然不同，男人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高档西装，领带配色也很高级，衬衫衣领上的领扣反射了早晨的阳光，闪闪发亮。男人看起来和顾言差不多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戴了一副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整个人就差把“精英”两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学校，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得顾言一阵轻笑，两个人聊了几句，顾言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根本不用整理的领带，拍拍他的肩膀才转身往校门走，而男人一直目送着顾言，直到顾言进了校门走远了才开车走人。

　　陆哲和任飞目睹了全部过程。

　　“我艹！刺激了。”任飞低声发出一声惊叹。“原来不是富婆包养小三儿的戏码，而是同性禁忌之恋！”刚刚被事实打脸的名侦探再次上线，从有限的线索中抽丝剥茧再次做出“真相只有一个”的结论。

　　“你怎么知道？也许，也许是朋友或者兄弟呢？”陆哲反问。

　　江户川任飞言之凿凿：“陆哲同学，你这是标准的钢铁直男视角，会被女生鄙视的。”

　　陆哲坚决反击：“任飞同学，你散播顾仙儿是gay的谣言，会被天妃狂揍的。”

　　要知道，现在学校里迷顾言的学生不在少数，听说还组织了一个名叫“天妃”的小团体。“什么鬼？”陆哲第一次从裴朵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嘴的饭菜差点儿喷出来。

　　一群无聊幼稚的人！

　　只是临时抱佛脚的复习计划被刚才的一幕打乱了，陆哲坐在教室里打开了书却看不进任何一个字，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仿佛视线真能穿过外面的枝繁叶茂转几个弯看到校门口。

　　同性……恋吗？

　　陆哲回忆刚才看到的。顾言和那个男人的互动不露骨但也算亲密，两个人如果真的是恋人关系，那他们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班上所谓的腐女不少，常听到她们聚在一起聊耽美cp，可是那毕竟是二次元的世界，当二次元变成三次元，人们的包容度还会是一样的吗？

　　应该，不会了吧。

　　陆哲转着笔，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直到被两声手指敲磕桌子的声音打断，才发现考试居然都已经开始了，试卷摆在眼前连名字都没有写，而引起他思绪乱飞的罪魁祸首正站在他面前。

　　刚刚就是顾言敲了桌子提醒他。

　　陆哲觉得有些丢脸，咬了嘴唇在试卷上重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察觉到顾言已经走开了才又悄悄抬头，正好对上那人促狭的眼神。

　　艹！陆哲暗恼，感觉自己是个作弊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的考生一样，虽然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