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微水无波

26、第 26 章

　　重新回到包房里的时候，顾言特意搜寻了一下林霖。小姑娘抱着裴朵坐在角落，看不见脸，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应该是哭了吧？刚才神情就不太妙。顾言突然有一种跟小孩子抢玩具的负罪感。

　　哎，这事闹的。

　　陆哲屁股刚挨上沙发，赵磊就找上门来了。林霖拽着陆哲出包房的时候他看到了，心里也猜到了林霖想干嘛，他记得陆哲曾经清清楚楚地说过他和林霖没有可能，于是咬着牙没跟出去，在高凳上坐立不安，眼睛一直瞟着门的位置，林霖进来的时候他立刻看出她脸色不对，目光跟着她，看她抱着裴朵双肩抖动，一看就是在哭。

　　赵磊可生气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陆哲竟敢惹哭林霖。

　　等到陆哲进来他头脑一热就冲了过来，手都已经抓住了一个酒瓶，被眼疾手快的顾言摁住了。“你他妈有病吧。”顾言心跳漏了一拍，自己但凡有点疏忽，这两个喝醉酒的小子今天晚上不是进医院就是进局子。不由得火气大了些，扯着赵磊的衣领把人拽到跟前。“你这个时候不去找你的女神表现自己，你找他干嘛？让他接受你女神的告白吗？”

　　赵磊被顾言骂得回过神来，差点儿顺手把酒瓶子拍自己脑门上，踩着飘忽不定的步子转身找女神去了。

　　“你跟他说什么呢？凑那么近。”顾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陆哲拉的一个踉跄失了重心，直愣愣栽在陆哲怀里，顾言慌慌张张挣扎着坐起身。

　　见了鬼了！他无比后悔今天晚上跟陆哲出来吃饭。

　　一群酒疯子。

　　赵磊疯，陆哲疯，其他人都疯。有新歌进来，KTV包房秒变广场舞现场，任飞一看歌名就乐了，抓起话筒嚷嚷：“想你的时候说爱你？艹，这土味情歌，谁点的？”

　　没人应，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顾言，顾言忙不迭地否认，表示这个锅不背。

　　也许是有人点错了，任飞准备切歌了。

　　“我的！”陆哲举着手喊。全场惊呆了。顾言瞠目结舌，看着陆哲晃晃悠悠走到任飞身边接过话筒，张嘴就来。开口第一句就震慑了所有人。

　　顾言先还以为陆哲是在耍酒疯，没想到他真的会唱，五音齐全字正腔圆，唱得有板有眼还深情并茂，这要是换一个50岁上下的大叔来唱，顾言一定会给他拍手叫好，可眼前拿着话筒是陆哲，违和感到了顶峰就变成不违和了？

　　“快掐我一下。”任飞悄悄咪咪地坐到了顾言身边，同样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对于这样的请求顾言一向来者不拒，照着他的胳膊就是一下，任飞顿时疼得呲牙咧嘴。“我终于知道哲儿以前为啥不唱歌了。”

　　谁能想到不笑的时候还有点酷酷的高中生会喜欢土味情歌？

　　陆哲的手机就摆在桌子上，顾言心下一动，拿起手机解锁点开播放器，歌单上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奇葩，逗得他和任飞两个人笑得滚做了一团。

　　“哎呦，不行啦，我得重新认识一下我铁子。”任飞眼泪水都笑出来了。

　　顾言也一样。他一直以为陆哲边做题边听的是轻音乐或者是流行歌，他真心好奇他是怎么忍住没跟着一起跳起来的。

　　全程自我陶醉唱完最后一句，陆哲一抬眼就看到顾言和任飞倒在了一起，顾言的头还枕在了任飞的肩膀上，沉着脸一句话不说，硬生生挤在两个人中间，半边身子都坐到顾言身上，反正都喝醉了索性就再疯一点，搂住了顾言的脖子不放手，亲昵地蜷在他怀里，幻想自己是萌萌。

　　哪有那么大的狗子？

　　幸好旁边还有个笑瘫了的任飞，才让画面看上去更像是三个人在胡闹。

　　胡闹就胡闹吧。顾言清楚自己的心跳有多快，看看其他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顾言也就没有强行推开陆哲。过了一会儿见他没了动静，低头一看，竟然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下更有理由了。顾言搂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

　　陆哲唱的这首歌被顾言笑了很久，过去几天找机会委婉问他为何会有如此独特的喜好，陆哲倒是不以为然。

　　“有广场舞的地方就有神曲。躲不掉干脆就喜欢了呗。”

　　道理说不说得通顾言不知道，反正那天晚上陆哲唱完歌之后，一群人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首神曲接着一首，有些嗨过了头的还跟着舞上一段。不得不说神曲洗脑威力太大了，这两天顾言随口都能哼上两句，等反应过来自己哼了些什么，尬得就差没把舌头咬下来了。

　　高考结束后的这个暑假显得特别漫长，陆哲的父母终于记得自己还有个毕业的儿子，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去他们那里玩一段时间，陆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理由是出国太麻烦，而且那边也没什么好玩的。

　　没有顾言的地方他都不想去。

　　成绩出来的前一天，班级群里就开始热闹起来，忐忑不安的情绪充斥在整个群里，陆哲那一天的话特别多，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听来听去都是些没营养还重复的废话，顾言知道他又紧张了。

　　顾言也紧张，主要是担心结果达不到陆哲的预期，他会失望。晚上两个人洗完澡不约而同跑到客房里坐着，电脑已经打开，陆哲上网找了一部香港古早的喜剧电影播放，看了十几分钟，都不知道到底演了些什么。

　　只是想有点喧闹的声音让自己分分心而已。

　　过了零点，陆哲还“聚精会神”地看电影，顾言坐在他对面观察了他很久，明明播放的是喜剧片，表情却非常严肃。顾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陆哲嚅了嚅嘴，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萌萌一脸好奇地看他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又进了厨房，还以为有宵夜吃，癫癫地小跑跟了进去，结果看到他撑在水池边上发呆。

　　萌萌实在理解不了这个人类的奇怪行为。

　　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成倍减速，陆哲感觉双手都撑得发酸了，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重新回到客房。没敢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顾言。

　　顾言盯着电脑面无表情，看不出来结果是好还是不好，陆哲更紧张了。

　　“顾言，说说话吧。”再这么下去会憋死的。

　　顾言一个激灵，原来刚才是愣神了。扭过头冲着陆哲露出了笑容，还竖起了大拇指。

　　陆哲知道这是妥了，悬着的心还没落地就已经爆开了，两步跑过去。页面上显示的分数超出他的预期，比他以往几次模拟考的分数还要高出一截，这样的分数，一本应该是定了。

　　“恭喜啊。”顾言替他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两天，顾言和陆哲有空就上网看看各大学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抛上断下，选了几个比较有希望的大学和感兴趣的专业作为备选重点了解。顾言拿着他罗列的单子挨个看下去，竟然看到B市ZF大学的名字。

　　B市啊。顾言的心被扯了一下。

　　“你想学法律？”他不露声色的问陆哲。

　　“还行吧。”陆哲也没有具体想过专业问题，只是根据自己的分数列出有可能的学校和专业而已。

　　顾言没多说，他不可能因为自己家是B市的原因就不让陆哲报B市的大学。“填报志愿这个事你还是跟吴老师好好商量一下，他比较有经验。”

　　陆哲点点头。

　　等到返校的日子，顾言没有陪他一起去，而是呆在家里等他。中午陆哲回来之后在电脑前一阵捣鼓，顾言没有跟过去看一眼，之后也没有问陆哲到底报了哪些学校。

　　他告诉自己，随缘吧。

　　接下来又是等待的日子，不过这个时候的心情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陆哲明显轻松了不少，还有心情嚷嚷着要学做饭。

　　“反正现在也有时间了，我可以好好磨练一下我的厨艺了。”他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在开学之前给顾言做一顿像样的饭。

　　顾言哭笑不得，虽说自己不挑食，但也不想当陆哲的小白鼠，天天吃黑暗料理啊。

　　陆哲可不管，兴致勃勃得很，隔个一两天就去超市采购一次，也不盲目，都是事先在APP上选好食谱，照着食谱买菜。为了避免他过度相信自己，顾言都会陪他一起，顺便给他把把关。

　　这样的日子过得有点像老夫老妻的生活，陆哲取笑顾言就是那个“老妻”，招来顾言的横眉冷对。

　　“那是看你刚开荤我才让着你的，好不好？要不今天晚上试试我的技术？”

　　“嘴硬。我看你每次都挺爽的呀。”陆哲贴在顾言耳边嬉笑，成功挑起他的害羞，粉红色染了脸颊，脖子，就连耳尖也没放过。再红一点，就像极了神魂颠倒时的颜色。陆哲虚了虚眼，喉头滚动了一下。

　　顾言正好侧了头，就看到他狼崽一样的眼神，不禁哑然失笑，服气地推开他。“还真是刚开荤的狼，一点都没控制。这在超市呢，能别想东想西的吗？”
　　还好这个时间超市的人不多，顾言推着手推车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就被陆哲追了上来，他也双手抓住了手推车的把柄，把顾言牢牢夹在了中间。

　　“我没想东想西，我只想你。”吹拂在耳边的热气还没散去，陆哲就松开手换成走在推车旁边，抿着坏笑拿起一颗西兰花。

　　顾言咬牙暗骂了一句。

　　不过“老妻”也有“老妻”的优待，陆哲双手提了两口袋没让顾言碰一下，扬言要用行动向顾言展示什么叫做男友力max。

　　“不是，你拎个菜就男友力max了？”顾言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那么好糊弄。

　　“拎菜只是我疼老婆的表现之一。”

　　嘶，这小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陆哲小朋友，看来我有必要更正一下我们两个的位置了。”

　　“好啊，来啊。”陆哲不仅不怕，还故意挑衅地朝他扬了眉，只是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情欲泄漏了他的底牌。或许是根本就没想要藏。

　　顾言走出电梯的时候一句笑骂正要出口，一抬头，话卡在了喉咙，笑也卡住了。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顾言突然顿住脚步，陆哲来不及收脚，鼻子撞在了顾言的后脑勺上，双只手都不得空，陆哲嗡声问了一句。下一秒，他也愣住了。

　　倚在门口的男人陆哲见过，是那个开豪车的精英男，曾经他和任飞还猜测过他和顾言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再见过他，陆哲都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此刻他的出现，让陆哲消失了很长时间的疑惑再次出现：他是谁？是顾言的什么人？

　　气氛很僵，三个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陆哲，你先进屋。”顾言出声打破沉寂，说出来的话让陆哲不满却不意外。顾言和这个男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顾言说话的语气不会变得沉重。

　　陆哲不想放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可想了想又找不到理由留下来，他不想在顾言面前表现得太幼稚。

　　越过顾言去开门的时候，他对上了男人很不友好的视线。

　　门关上的那一霎那，顾言如释重负。顾行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有那么一刻他害怕顾行会对陆哲动手，虽然顾行肯定不是陆哲的对手，但无论谁输谁赢，受伤的都会是他。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小区旁边有一家奶茶店，店里摆了两张桌椅，顾言点了两杯奶茶坐了下来，顾行也坐在了他对面。

　　“哥，你最近好吗？”见到他之前，顾行准备了好多想要说的话，“你好不好？”“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也不要我了吗？”等等等等，可一见到他，顾行什么都想不起来，搜肠刮肚半天，也只能问出这一句。

　　最近好吗？

　　“挺好的。”没什么不好。发生过的事情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想起，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陆哲，每天有他陪着闹着，他也顾不上去想不愉快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问题，确切地说是在逃避顾行，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逃避下去，可他就是不愿意去面对。

　　至少现在还不愿意去面对。

　　顾言言语里的冷漠刺痛了顾行，他想起刚才见面时，顾言明明还笑得那么开心。“那个人，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是。”

　　顾行很惊讶他居然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干脆地承认了，他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顾言的报复还是真的毫不在意他的感受。“可是他看起来挺小的。”

　　“这不关你的事。”

　　“哥！”

　　“顾行，你不是来跟我讨论我的男朋友的。”关于这个问题他也不想跟他讨论，母亲去世这件事情让他看得很清楚，顾行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真正的接受他，也许他只是放不下他这个哥哥，就像他割舍不了这份手足情一样。

　　仅此而已。所以，他没必要让顾行过多的了解他的感情生活。

　　至于顾行为什么会来，顾言心里大概是知道的。上次一连三个电话他都故意没有接，这段时间顾行也没有再打来，只是发过几条信息，都被他自动忽略了，他是想先放置一段时间，至少等陆哲上大学离开之后，他再慢慢的好好的想想。很显然，顾行的耐心没有那么好。

　　“哥，我知道瞒着你没告诉你妈生病的事情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顾行低着头，嘴角委屈地垮着。当初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联系顾言，也试着想要说服父亲，可是父亲太执拗了，他也没有办法。

　　事到如今，他除了求原谅再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挽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他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失去哥哥了。

　　顾言之所以选择带顾行到外面来，就是考虑到这场对话不会温情，想用“大庭广众”四个字来压制自己的脾气，听到顾行问他能不能原谅的时候，他心中腾起的怒火差点就压不住了，他拼命忍，再三提醒自己他们不是在家里。

　　他不懂为什么顾行能这么轻易开口求他原谅。

　　那三天他在灵堂外面是怎么痛苦煎熬的，顾行是看在眼里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承受着失去母亲的悲伤，承受着被父亲抛弃的绝望，还要忍受旁人的目光和指点。这些顾行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些痛苦他能原谅，可对母亲的遗憾他怎么原谅？那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的遗憾。

　　谁能教教他，该怎么原谅？

　　“哥。”顾行的这一声喊得期艾。顾言的沉默让他心慌，他看得出顾言在挣扎，为了实现自己求和的目的，他还是选择了逼他这条路，用血缘亲情逼他就范。

　　听到顾言的叹气声，他知道自己赢了。

　　“顾行，我必须承认我怨你怪你，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做不到恨你，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不是你。你再给我点时间。”不说原谅，是因为没有办法原谅，他不能欺骗自己。

　　顾行心里也明白，顾言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心里放不下这份血缘，他连见都不会见自己。

　　“那哥以后要接我的电话，也要回我的信息，好吗？”

　　顾言点点头。“好。”

　　“那今天晚上我能住在你那里吗？我想和哥睡。”上一次来看他的时候嫌弃他家房间小沙发床不舒服，最后还是去住的酒店，这次却主动要求住他家，顾行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顾言没有答应他。他不想顾行和陆哲见面。他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和陆哲想说过，倒不是刻意要隐瞒，只是情况太复杂，他不想让陆哲陪着他一起难过。何况他们才刚刚开始，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谁不确定，顾言觉得暂时还没有跟他说的必要。
　　 “你还是住酒店吧。我那里不方便。”

　　顾行秒懂他所谓的不方便是指的什么。“你们住在一起了？”

　　“嗯。”

　　顾行很意外，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他身边有人的任何迹象，现在他们都已经住在了一起。

　　看来这半年时间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