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信息素和他没心的男人》骨肉茶

40、第 40 章

　　安余在店里转了圈，没见找齐斩，只好抓了卢卡来问。独臂的壮硕男人显出副可怜兮兮，说齐斩应该在屋顶冷静。
　　冷静？
　　卢卡像是跟家长告状的小朋友似的，有些急促又事事巨细，连珠炮地指出齐斩真该控制下他的脾气，最近跟吃错东西一样，这已经是第三次跟客人动手，只是因为人家催了他一句“快点”。
　　修理店的主要生意来源就是垃圾场的运输车，这一年下来彼此也算熟悉，由于齐斩近日格外地“开不起玩笑”，又恰好“拥有足矣匹配脾气的武力值”，熟客们进了门也是噤若寒蝉，低声下气打听他是否得空，能否屈尊为他们检查车辆。
　　艾伦惹不起躲得起，只有卢卡每天生不如死，就差一把鼻涕抹到安余身上，控诉着“管好你家孩子”。
　　安余听得微微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齐斩如此的暴躁吗？没有感觉啊，在家明明就很正常。
　　安余直接上了屋顶，刚推开门，他非常熟悉的味道丝丝缕缕搜刮着微风略过鼻尖，安余没控制住皱了皱眉。
　　烟味。
　　艾伦准备的那两把椅子空着，已经与成年人体形无异的少年倚在顶层围栏，微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的口中衔着支烟，烟气袅袅，在他垂落额间的黑发映衬下，显得有些忧郁。
　　而安余只觉得手心发痒。
　　齐斩在门开的第一时间抬头，见到来人是安余想当然的一愣，却也没太惊慌失措，反而那烟头亮了下，他吸了口，两指才慢慢将烟夹下。
　　看那样子，已经是个老手了。
　　“安余哥。”他唤了声，规规矩矩。
　　安余将他从头到脚看个遍，心中已经将卢卡的抱怨信了八|九成。“嗯”他走过去，“我要去叁区一趟，想问问你有没有需要的东西一起带回来。”
　　安余每周都会去看一次虎牙，虎牙没有了腺体，体内信息素超过阀值无处宣泄，对自身和他人都有危险，最好的减缓方式就是让他维持在平和状态，从生理上减少信息素的产生，安余每周就是去检查虎牙的状况。在他的接济下虎牙在他那简易小棚里过得不错，竟然也开始与人有交流了。
　　齐斩摇了摇头，见安余来到自己身边，和他一起靠着围栏，并且也点了支烟，对着天上的云彩吞吐。可能因为今天天气不错，安余吸烟时眼角微微眯起，形成个勾人的小小弧度。
　　齐斩看了会，收回目光，语气如常地问安余：“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你都没办法放着不管，是吗？”
　　“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他说得有些无奈，就算虎牙暂时得以稳定，失去了腺体的alpha归路也只有一个，时间的早晚而已。他所做的，简直像是某种自我满足的临终关怀，他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和爱之家？”
　　安余看他，“艾伦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齐斩：“……”
　　“逗你的，这又没什么，”安余继续道，“在分化前那里的孩子都是共同生活的，不过在他分化成alpha后，关系就很一般了，毕竟不算是一路人了嘛。”
　　齐斩觉得刺耳，压了压唇角，吸了口气，“和爱之家，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嗯，”安余想了想，“算是个一眼就能望见自己未来的地方吧。”
　　“那不是跟基地没什么区别了吗？”
　　安余笑了下，“本来也是属于基地的。倒是你啊，一直在东扯西扯，是要掩饰什么？如果真的很想吸就吸，别忍着。”
　　齐斩指节弯了弯，将那根快燃尽的烟贴到唇上，抿了口。他直视着安余的眼，安余也在看着他，脸上还挂着刚才未散的那点笑。
　　混不正经，也并非出自愉悦。
　　“很难受？”安余问。
　　齐斩拧着眉点了下头，说得很慢，像是边想边形容自己的感觉，“觉得皮肤很烫，全身又燥又热，一擦又没有汗，看什么都像蒙着层雾，看谁都不顺眼。”
　　安余静静地听着，心中并不如表面这样淡定。
　　齐斩不是普通意义上的alpha，自从他对自己坦言他的“A性变态综合症”，安余也下过不少功夫去研究，但都一无所获。他没有忘记齐斩那次莫名的高烧，没有忘记他迟到很多的长牙。
　　他一说难受，甚至必须依靠吸烟和到天台吹风缓解，安余就有些气自己平时的大意，他自然地探出手，按在齐斩的额顶。
　　齐斩愣了下，见他面目严肃，也就乖乖地杵在那，任那只手从额头到脸颊，最后压在他颈动脉上。
　　“是不烧。”安余下了定论，正欲收回手，齐斩的脸跟着向前倾，竟然是在追随他的掌心。
　　这是种出自本能的天然反应，不为其主人掌控，所以就连齐斩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也有点犯傻。
　　安余不知是为缓解尴尬还是别的什么，语带调侃，“这么难受啊，在家呆着不好吗？”
　　“不好，”齐斩却看着他，说得认真，“什么都不干更糟糕。”
　　应该是天气热得太突然了，身体没能适应。——最后，齐斩把自己形容得跟朵娇花似的，这样下了结论。
　　他们一起下楼，齐斩跟卢卡交待了几句，要跟安余一块去叁区。对此，安余不赞同，也没什么办法。并不是他的错觉，齐斩最近粘他粘得紧，一想到他默默隐藏这种不适感也不知多久，就又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他当然不会让齐斩开车，齐斩便也安分地坐在后骑，搂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地挂他身上。
　　*
　　虎牙不见了。
　　安余搭的简易小棚还在，里面有些吃的，是安余每周固定带过来的，所剩食物量没有问题，说明截至到今早虎牙还在这里。
　　可偏人就是不见了。
　　他们找了附近，还问了些人，“力大无穷的疯子”在这一带很有名，但没有人见过。
　　即使虎牙跑掉，也不该没有一个人瞧见。后来，他们又在棚屋边的潮湿墙壁上发现些抓痕，这里有过打斗的痕迹，算不上激烈。
　　看着安余沉下去的脸，齐斩提议他们还是分头找，毕竟虎牙那么厉害，就算是一般人想要占他便宜都做不到，没准是他自己闯了祸躲起来。
　　安余对此没抱有特别的希望，可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分开，安余去了商业街，齐斩则说自己去另一边的住宅区看看。
　　可其实，齐斩哪也没去，等到安余走远他又从另一边绕了回来，然后径直走向了就停在小巷对面的黑色轿车。
　　他人还未到，那轿车后门被很大力地推开，随后一个人影兔子出窝样朝他弹了过来。
　　“齐斩，真的是你！”
　　Omega清清澈澈一双眼里毫无杂质地写着快乐与想念，他相貌秀丽但不娇弱，跟养在深宅大院的omega有着气质上的区别，丁香的枝蔓由他身上延伸，擦过齐斩的皮肤。
　　齐斩定住了脚步，脸上写着厌恶。
　　下一刻就要扑到人身上的颜查被那眼神摄住，一时间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齐云台。
　　颜查真的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齐斩说，但对方拒之千里的态度的确让他感到犹豫，他都在认真思考齐斩是不是失忆了。
　　很快，他的这种顾虑被打消。少年人沉沉地看着他，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只如机械的重复：“颜查。”
　　颜查的眼中又亮了起来。
　　齐斩接着说：“你要那个alpha做什么？”
　　……
　　车子里，迈吉擒着萎成一团的虎牙，瞪着眼惊讶于外面正发生的事。
　　那个少年人是谁？他们抓了虎牙本来要走，颜查却突然制止，全身的信息素张牙舞爪填满车内空间，吓得虎牙直接哭了起来，而自己这个alpha也是痛苦万分，不知道奥林匹斯的omega大人这又闹得哪出？
　　颜查在第一时间就要下车，就在这时，他们同时感到一股信息素。迈吉自己就是alpha，他对alpha铺天盖地不管不顾的信息素太过熟悉，可这次不同，他在颜查脸上也看到了同样讶异——那信息素像条细软的丝线，自车门缝隙灵巧钻入，在满车丁香的信息素覆盖中，像条在花海中游弋的小鱼，竟没被花香淹没，轻巧地缠了上来。
　　很难让人相信，这竟然是出自一个alpha的信息素！而那少年当时离他们那样远，这个距离加上这个精准的控制力，迈吉当时心中只闪过两个字：怪物。
　　肉眼可见的，颜查不止信息素，整个人都扑在玻璃上望着对面，激动到全身颤抖。他听到颜查不可抑制地低声细语一个人名。
　　那边，颜查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没出口就被质问，也没见恼怒，显然见到齐斩的快乐已经超越了其他所有。
　　还没等他开口，齐斩竟又话锋一转，“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啊？那我可以把他带走吗？”颜查问得有些天真，刚才他明明看到齐斩跟另一个人很着急地在找虎牙。
　　哪想，齐斩笑了下，那个笑容让颜查恍了神，他终于意识到虽然只有短短一年多，齐斩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齐家小少爷了。
　　他的成长，应该出乎所有人的期望。
　　齐斩挂着点浅笑，对他不像旧友，倒像仇人，“当然，我不会告诉别人虎牙的去向的，也不会说出是谁摘了他的腺体。相对的，你也不要跟任何提起见过我，很公平。”
　　“为什么你会知道……”颜查被吓住。
　　齐斩开始也只是猜测，虎牙似乎是把他忘了，但那天却一反常态十分恐惧他的靠近，事后齐斩回想，那时自己比较特别的一点，大概就是全身沾染了颜查的信息素。
　　虎牙恐惧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信息素。那么，一个像虎牙这样的alpha，怎么可能去怕omega的信息素呢？所以今天在车子里又感受到了颜查的信息素，他几乎立即断定了自己的判断，将事情串联了起来。
　　这些事，他没有耐心跟颜查解释，他很烦躁。不论是虎牙还是颜查，他们一个个不打招呼，擅自出现，带着些不清不楚的秘密，他只希望这些人能立刻从自己、从安余的眼前消失。
　　“对alpha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是你也会被驱逐的。”他只是又强调这点。
　　颜查在他这种公事公办犹如谈判的态度中也冷静了下来，他认识到自己是有些一头热了，但是他不理解，他的眼底甚至染上了几分不服气，“为什么？这一年来很多人接受了你的死亡，但当时的车祸没有你的尸体，更多的人始终没有放弃希望。乔·格雷沙姆说在梧桐馆见过你，起码我是相信的，那场车祸不会毁了你，就连A性综合症也不能，我说得对吗？”
　　他说着，又试图靠近，omega的信息素张开爪牙，齐斩全身燥热烦闷，胸口堵着什么东西，比之前的呕吐感更让他暴躁。
　　“你不想见茵乐吗？你不想回去证明自己吗？！”颜查激动道。
　　齐斩轻轻“哈”了声，眼底却是越来越冷，“对，我不想。”
　　颜查不懂，他眼见齐斩转身要走，好像跟他已经没有话说。他不甘心，起初见到齐斩只是老友相见的欢喜，可就在刚才，在齐斩的信息素游刃有余地划开他的信息素时，他的不甘心被贪婪叠加，他十分的确认，齐斩的信息素绝对不弱，和那些他所接触的患上“A性变态综合症”的alpha完全不同。
　　他离开时明明还不是这样，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突破了综合症对腺体的影响？要知道“A性综合症”至今无解，如果说能从齐斩上找到答案，那对于整个奥林匹斯乃至基地都是振奋人心的发现。
　　他怎么舍得就这样看着齐斩离开？！
　　颜查来不及细想，他一向思维缜密，这会也只能以身体去阻挡去挽留。
　　丁香甜中带着微苦的信息素铺成了一张网由背后袭来，齐斩全身的毛孔都因这种惊悚的逼近而张开，他简直不胜其烦，胃中翻滚，埋在厌恶底下的暴力因子蠢蠢欲动。
　　他本不该对omega出手，而且这里跟零区不一样，零区全是beta即使他的信息素泄漏出一些别人也感觉不到，他尽量避免在有AO活动的地方留下信息素。
　　当下，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欲望，他都没给颜查说第二句话的机会，虎口像只巨大的钳子，一把锁住了omega纤细的脖子。
　　即使隔着颈圈，皮肤多少也有些直接接触，颜查全身一抖，没有被狩猎者捕食的挣扎，反是一软无力地向下坠去。
　　也就是颜查见多识广，才没有直接跪地上。
　　齐斩触到omega颈肉的地方如同被腐烂的植物根茎覆盖，登时青筋暴起，瞳孔发沉，那瞬间他完全忘记了颜查曾对他的照顾，整个身心都在叫嚣着“让这个烦人的omega消失，把他甩到墙上去”！
　　Alpha对omega有绝对的支配权，他根本不用考虑对方的心情，想让他服从，本来就有无数的办法。
　　“齐斩、齐斩，”颜查哆哆嗦嗦，他再次惊叹于齐斩的信息素，当然也读出了少年眼中暴虐。说不怕是假的，但更多的还是兴奋，“你……你现在处于易感期，得学会控制自己。”
　　齐斩被无垠黑暗填满的眼中逐渐又有了光亮，他松了手，无视于颜查捂着脖子咳嗽的惨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反问的语调都不太正常了，“你说什么？”
　　“易感期，你自己不知道吗？”这次换颜查惊讶了，“你的信息素……这不是很明显吗？”
　　齐斩拧眉，不太信任地看着他。
　　颜查真是大开眼界，他竟然真的不知道，齐斩已经分化一年多了，却还没有经历过易感期，这合理吗？
　　这个人身上，怎么满是不合理的事啊！
　　太想研究了……
　　“我能帮你！”他脱口而出，不知死活地托着身子又靠过去，说出的话像机关枪，已经算是在乞求了，“你这样什么都不懂，在下层城市太危险了，跟我回去吧！如果你不想见其他人，就跟我回研究所，我发誓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你想怎么帮？”
　　颜查一咬牙，“我会帮你找到合适的方法，让你能够标记omega！自己熬过易感期太痛苦了，也完全没有必要，总会有什么方法……你相信我！”
　　颜查是基地最顶级AO研究机构的研究员，alpha的易感期不同于omega的发情期，发情期像汹涌的潮水，来得又凶又猛，稍不注意就有溺亡的可能，对omega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事。而易感期更像是alpha的狩猎季，每年一到两次，持续时间长，这段时间内alpha对信息素的控制力大大下降，信息素像雷达一样又轻又浅地大面积覆盖，寻找可供标记的猎物，在这期间alpha的情绪也会受到不同程度影响，是最需要被安抚的阶段。
　　处于易感期和发情期的AO结合，等于百分之百的受孕率，孕育出后代的质量也更优异，奥林匹斯所有AO家庭的孩子都是在这个阶段受孕的。
　　而齐斩，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
　　“既然信息素的限制是可以被突破的，那么理应对omega的排斥也是能克服的。齐斩，你不想证明给别人看，也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你还这么年轻，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
　　颜查认为自己这番话足够打动任何人，但他眼见自己越说齐斩的眼中就越是冷，那种此时alpha本人也无法控制的冰冷的信息素爬上了他的膝盖，糟糕的是那信息素中还含着易感期特有的勾动|情|欲的成分。
　　冰冷又炽热，很古怪的感觉，可奇妙地叫上瘾。颜查膝盖发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很快，他的眼眶覆盖层水雾，他的本能在叫嚣着不要再惹这个alpha生气，要向他臣服。
　　要听他的话。
　　颜查奋力攥了攥拳，“齐斩……”
　　“标记omega，”齐斩突然嗤笑出来，“颜查哥，咱们是有什么仇，你要带我回去受刑？”
　　颜查有些发散的瞳孔倏地收缩，齐斩的脸上是真实的满不在乎，还蕴含着厌恶与鄙视。
　　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颜查的脑子停转了，这种话怎么会是个自小在奥林匹斯接受教育的人说得出来的！
　　压在颜查身上的信息素越发沉重，这代表alpha已经处于被激怒的边缘。正这时，整个下层城市亮起红灯，那些与楼同高的偶像投影变成一排排没有生命的文字，AI女声响彻整个基地：巨大虫迁徙潮将于8小时后途径基地上空，防护罩系统开启，6小时后完全闭合，请民众做好停电准备，所有人减少外出，omega群体注意居家隔离。
　　大停电！
　　齐斩和颜查交换了眼神，两人都从前一刻的针锋相对中脱离出来，心下震动。
　　“这不是刚入夏吗？”颜查自言自语般地问齐斩，“巨大虫的迁徙……提前了？”
　　齐斩嗤了声，向颜查的车子看了眼，正看到车窗落下，一个面生的男人望着这边，领口的纹饰很像是监督局制服。
　　“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别再跟我纠缠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齐斩满心想着去找安余，那人也不知跑到哪去，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我就在监督局，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来。”
　　齐斩看着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