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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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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斩因为一次呕吐再没去过学校,齐家一向对外高调,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去,齐云台为堵那些人的嘴,决定带着茵乐和齐斩去参加一个公开活动。
当天齐斩被塞进单独一辆车,齐云台和茵乐的车先出发,他必须到了那边先安排妥当,保证不会有人能够近距离接触齐斩。齐斩的信息素很薄,如果不是离得近,普通人难以发现他已经分化。
齐斩坐在车后座,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无知无觉,他全身都很疼,只是被齐云台硬换上体面服装。开车的是个beta,也是齐家用了许多年的司机。
车子开离他家所在连排别墅区,道路笔直,只要将窗开出一点缝就能闻到外面路两旁绿草茵茵,感受到清风和暖。
天空那么近,云朵像执手可摘的巨大棉花糖。
齐斩看惯了这些,没有丝毫的兴致。
没有omega的气味,这让齐斩得以喘息。就在他头几乎要抵在窗上不敌困倦时,前面司机小声提醒,“斩少爷,请确认系好安全带,我们将要进入风来甬道。”
齐斩看到车的前方不再是晴空万里,光线完全由像从地平线升起的高大围墙遮挡。悬浮车车速快,越离近看那高耸围墙越像只织好了网静等不动的无边怪兽,漆黑阴森,而他们正超速急奔向那怪兽张开的大口。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奥林匹斯市的边缘所在,这堵墙使整个奥林匹斯市不畏惧任何热武器的攻击,而能通过这堵墙的途径也只有分布在东南西三个方向的三条通道,这三条管状通道像围墙的血脉,由墙体延伸出去,连接下层城市。
齐斩所坐的车子完全被黑金属岩壁的阴影吞噬,驶入进那全透明的通道又瞬间是个明亮世界,眼前光线一暗又一亮,人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车子在原有基础上又再提速,齐斩只觉得身体被一道无形的力向后扯了下,他的背整个贴在了座椅上。
奥林匹斯市和下层城市的直线落差有2400米,通道围绕奥林匹斯市螺旋下降,全长120公里,如果以普通悬浮车速要用一个小时才能到达地面,有了通道内的风向加速,速度可提升至半小时。
齐斩望向窗外,他很少有机会能离开空中都市奥林匹斯。
从风来甬道看出去,整个奥林匹斯市就像个生长于无边盆地正中央的巨大蘑菇,蘑菇的菌杆部分深扎进地面,红土的外层同样包裹人造黑岩,防止红土掉落也使蘑菇的根基更为坚固。在那菌杆顶端展开的菌盖犹如一把倒张开的伞,由黑岩围墙保护得不得窥见其貌,菌盖上三条通道围绕菌盖外沿互相交错螺旋下降,组合起来如同更复杂些的DNA链。
他现在就在其中一条链条中,在链条的另一端就是他将要去的下层城市。
在通道中看下层城市的房屋,只觉得像一排排密集又高低交错的琴键,人站在奥林匹斯市伸手就可弹奏的渺小,每座楼顶都只如指尖般大小。
当车子滑入下层城市的路面逐渐减速,齐斩再由下往上看那些楼,则像是进入钢铁森林,即使没有头顶奥林匹斯市的阴影,光是这些动辄七八百米高的细长建筑群也将阳光阻断,墙体斑驳让人怀疑是否强风刮来就会被拦腰折断。
除了只有少数人能通过的风来甬道,由下向上看去那些穿插于高楼之间错综如电网的高架桥,才是下层城市主要道路。
下层城市容纳着整个基地七成人口,所有地方都显出一种旧金属色泽下的烦乱拥挤,看惯了奥林匹斯的美景怎么会对这样脏乱拥挤的街景感兴趣,齐斩无聊地继续思索他的人生。
当他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时,年轻的灵魂深处那种养尊处优的尊贵的气质就被带了出来。
他还很年轻,但光是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就会让人莫名对这名少年的未来充满期冀。
可惜了,可惜了。
开车的司机偷偷观察后座少年,心中叹息。
他是齐家的司机,作为一个beta能在上城留住是多么不易,他没有别的本事,只有管住自己的嘴,知道该去听谁的话。
车子又行了会,齐斩疏离的目光突然朝窗外某个方向聚过去。
奥林匹斯市那粗壮的根基已经完全被耸立的钢铁森林掩住,他目光所落之处也是一座细长建筑,和其他没什么不同,就在他们车子将行至的前方,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他的皮肤绷紧,像是被看不到的火星燎到,就连心跳也沉了下来。
他的所有感官似乎都离开了躯体,飞向了那座楼间一个不知明的点。
“前面转弯。”他说。
司机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位少爷竟屈尊跟自己说话似的,“前面应该直行。”
“我说转弯,前面的路不对劲。”
司机心里发笑,什么不对劲,离前面路口少说还有三百米,就算是高阶alpha大概还要从战场回来才有这种感知力,要是二少爷说出这种话算有点可信度。
他,一个分化不完全的alpha小鬼,怕是连自己这个beta都不如。
司机庆幸他早有准备,临出门时齐云台就交待过他,说齐斩可能会提出要求中途下车或改变线路,让他不要理。
儿子想的啥,早被亲爹看得透透的,也是可怜。司机佯装严肃,“少爷,前面转弯是单行路要绕远许多,咱们到达的时间是有明确规定的,不能耽误。”
他说着,正好路灯变绿,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
齐斩压根没想过自己的话就这么被轻易无视,一愣后气得抓住司机肩膀,司机哇哇大叫直说危险。
他想破口大骂,可车已经过了路口,那种汗毛都被燎到的危机感让他放弃了那些没用的话,他大叫,“开门!”
“什么?什么?!”
司机没想到小少爷的手比想象中有劲得多,车子失控地在宽大马路上蛇行起来,所幸下城车辆不多,附近仅有几辆看到他们车标都识趣地避让。
可齐斩胡闹上了瘾,整个人就要往前座扑,他的眼紧紧锁着已近在眼前那座高楼,额上的汗进到眼睛里也眨都不眨,“我说让你开门,你想死吗?!”
司机终归是个beta,齐斩离他太近,那属于alpha的信息素虽然微弱,却也给了他不寒而栗的错觉,他下意识就要按对方要求去做。
他按下了车锁的按钮,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求饶的话还没出口,肩上那向他索命的力道已经缷去。
一口气还没松,后车门被齐斩打开,他眼见着齐斩那少年期抽长的身体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司机心想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他急着就要停车下去把人抓回来,他的脚已经移到了刹车上。
车前窗一枚火球搜刮着猎猎风声,占据了他视线全部。
一声爆炸,车子被凌空掀飞,热浪带起的气流将跳车的齐斩又冲出了老远。
齐斩口中甜腥,要在以前可能会被吓到,拜齐云台的照顾,目前他心理承受能力正处在峰值,就地滚了两圈,无视全身疼痛头重脚轻,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曾,直直跑进了司机刚才所说的那条单行线的小街。
他逆着人流与车流,身后二次爆炸是车子动力源过热所至,齐斩扒掉身上被烧损的昂贵西装扔进路边垃圾桶,见到有小路也不管通向哪里就往里挤。
他的脑袋里只传递着一个信息:跑。
他就那样闷着头,耳朵里仍回响那声隆隆爆炸,不知走出多远,他有意朝人少地方走,路就越走越窄,能见的光也越来越少。
*
书里讲,他们所在的基地是人类最后能够安全生存的空间,下层城市顺理成章作为全球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充满了各种难以预计的危机与诱惑。
危机与诱惑,都不是什么好词,齐斩就以这样疲于奔命的姿态一脚踏了进来,一路上接收到不少路人好奇打量的目光,齐斩不知道袭击自己的人是否躲藏于那些路人间,他回避着人群,最终跑进条没有前路的小巷。
这地方高楼林立,楼与楼间道路却比蛛网还要复杂,齐斩的概念里路的尽头一定是出口,而不会是一堵墙。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条路附近没有行人,因为路的尽头正是一堵墙。
墙边站着两个男人,他们都在那些色泽斑驳的高耸建筑的阴影里,全身黑洞洞,齐斩还是将他们瞧得清楚。当他看到那堵墙时,他就已经离这两人很近了,是彼此都能发现到对方的距离。
矮一点的男人将一个包裹交给了高一点的男人,高一点的男人唇间光点明灭,那是一支烟。
齐斩最先看到的并非两人面孔,而是那光点。
他停了下来,那边两个男人同时将视线转了过来。
矮一点的男人下颌有道疤,比他的长相还要醒目。他发现这个突然闯入的冒失小鬼,一边唇角提起,撵着股狠厉,声音嘶哑,“被看见了。”
齐斩的心还在因那死里逃生的爆炸而疯狂跳动,他整个人都有些犯傻,半天才琢磨过来什么,那把心火顿时就凉了,平静如水了。
操。
他转身就要跑,奈何这一路丝毫没有停歇的身体经这短暂停顿,像台卡了轴的机器,暴露了所有缺陷。
这一踉跄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
暗骂一声,书里讲得真对,下城区就是个无脑瞎跑也能撞上危险的鬼地方!
一只手过来揪起他衣领,强横地叫他翻了个身。
那只手的力气着实的大,和那纤瘦的指型有种撕裂的不协调,上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这样对他的人是齐云台。
齐斩不满地扬起了下巴。
不是那个下颌有疤的男人,他又看到了那暗红光点。两根手指慢悠悠将那光点夹离,过程中有烟灰落在他脸上,齐斩仍死盯着那薄烟后面一双带笑的眼。
许是被烟熏的,那人眯着眼角,看上去就像是带着笑。
“小孩,都看见什么了?”
本来应该是清亮的声音,含混着烟吐出就显出些浑浊。
齐斩一时竟忘了自己还因被揪着衣领而不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那人松了手,齐斩颈间一轻,见那人一副对自己不再感兴趣的样子,懒懒转向那刀疤男。
刀疤男哼笑,边走过来边把指节掰得咔咔响,“被抓着了还嘴硬?不是知道些什么,谁会没事来这种地方?安余你让开,我来试试他。”
“你想怎么试?”那叫安余的男人问。
齐斩已经在伺机逃跑。
“你说呢?”那人反问,“如果这人去向监督局告密,咱们两个都有麻烦,你会让他就这么走?”
齐斩正要飞奔而去,又一把被那身形高瘦的怪力男扯了回去,这一扯力气比刚才还大,直接将他甩向了刀疤男。
他听到那男人清哑的声音不疾不徐道,“那就试试吧。”
???
跟着迎面刀疤男一记铁拳砸上了他的小腹。
妈的……
齐斩也是给逼急了,两个beta而已,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刀疤男刚收了拳还没接第二下,齐斩人已经扑了上去,跳起照着那刀疤男就是一个头锤,他其实是想还以一拳的,只到要出手时才发现自己左胳膊竟然动不了,而且肩关节处疼得异样。
因为受到爆炸冲击他全身都疼,才如此的后知后觉。齐斩能动的只有一只右手,他便用这只手和头和牙齿去攻击,毫无章法但不管不顾,那刀疤男还真被打中了几下。
随后一拳抡来正在齐斩脸颊,火烧的疼痛蔓延在肌肤,齐斩刚因爆炸而顶上的一口血这会全喷在刀疤男脸上。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自己这一拳能给人打出内伤,抹了把脸又觉不对。
血液里的信息素最为浓稠,就算是个beta也不至于迟钝到这地步。
“这小鬼是alpha!”
齐斩嘴边都是血,艳红艳红,他却咧着嘴冲刀疤男笑的得意张狂。
总算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刀疤男啐了声,“我就说不可能那么简单,小子你走不了了!”
齐斩收了笑。
这些人是有病吗?!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在下层城市alpha人口只占两成,哪里是随便就能遇到的,本来人家就怀疑他尾随窥探有所目的,现在又加上个alpha的身份,不就更加可疑。
齐斩真怕自己莫名其妙断送在这无人知晓的肮脏小巷,更是拼了命地反抗起来,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一般的beta身上沾了alpha的血不可能还这样生龙活虎,这刀疤到底是什么人?
不对,旁边还有个看戏的呢。
齐斩被刀疤一拳打飞了出去,他竟还有心思借着这一偏的目光扫了眼旁侧。
高个子的男人倚着斑驳墙面,垂下的手提着那不知包裹着什么的袋子,另只手夹着烟,一双眼在黑暗中亮亮的,也正看着他。
好像在笑,其实并没有。
齐斩的左肩有些发麻,他总觉得那人视线就停留在那里,玩味中带着些认真,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拳拳落在自己身上的是刀疤,他却因旁人一个眼神颤栗不安。
“说不说,是谁让你跟着老子的?!”刀疤男又给了他一脚,alpha的血对他不是全无影响,他的声音比刚才粗上许多,带着急躁。
齐斩头晕眼花,他像个肚子零件已经散碎的破玩具,又被熊孩子一通摇。
他的视线模糊,最终定焦在刀疤男的那道疤上。
“我记住你了,”他说,“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