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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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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觉得自己有病,上一刻还有为一个小小胜利沾沾自喜,下一刻觉察那胜利并不能拉近他和某人的距离,反而是他驱赶自己的一种手段。
他没有被欺骗,没有被背叛,可他此时就如同又在经历那些,一遍一遍无休无止。
“别想就这么了事,你要对我负责。”少年的眼神凶狠起来,仔细看会发现,他那凶狠之下的瞳光是有些涣散的。
他竟然因为这点小事被气得失去了控制。
安余没有心思去仔细观察他,他对齐斩突然的愤怒毫无头绪。任何人精心准备的礼物被这样视如敝屣地乱丢都不会好受,况且安余还从没为谁这样费心地准备过什么,脾气再好也忍不了热脸贴了冷屁股,他脾气好吗?
好个屁。
安余也转变了态度,学着他刚才语气,“我也以为。”
现在,齐斩在用信息素压他。
安余闻不到信息素,但能感觉得到,他的脸沉了下去。
他会对齐斩另眼相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齐斩是alpha,但从不自诩这点,更多的时候他身边的人会忘记这其实很关键的事。
他这么年轻,活得清醒,安余不否认自己欣赏这点,这个与众不同的小alpha。
日头高照,风是暖的,此时两人身周的温度却在急剧下降。安余蹙起眉心,承受着这无来处的冰冷压抑的风,直视齐斩凶狠目光。
他弯身,很慢地捡起那只手环,用指腹蹭了蹭上面的土,目光始终互相捕捉,谁也没有移开。
“你想赢我根本没那么困难,”安余指了指自己脖子,“用信息素扼住这里就可以了。”
齐斩手脚冰凉,那白皙修长的食指滑过领口间锁骨凹陷,停在喉结处轻轻一点,像是直接点了他的哑穴,齐斩呼吸一滞,脑袋里嗡了声。
什么信息素?
他食指抽搐地一动,后知后觉,一张面孔兀然紧张起来,“我没……”
安余笑了下,轻轻地一个气音,“真没想到,就为这么个东西。”
他语毕,胳膊向身后方伸展,旋身一甩将那手环闪出了残光,一头扎进了水库。他转头看过来,目光陌生,“齐斩,收回你的信息素。”
齐斩直觉自己搞错了什么,可他没时间去想,他整个人从内到外乱七八糟,愤怒过后每根神经都在抽疼,他释放了信息素,他很疼,安余生气了。
怎么收回去?他做不到,他想说咱们再打一架吧,气的话就再打一架。
安余语气冰冷刻板,可他感觉到的只是其中的失望。
齐斩慌了,那一刻他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他所能做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挽回。
他义无反顾地跟着那只手环跳进了水里。
他不知道怎么收回信息素,那么在水里应该可以隔绝。并且,他要去把那只手环拿回来,那是送给他的东西,那是他的东西。
水库深不见底,连着一条地下河,越向下水波流动越是汹涌,但水质清澈,加上此时天气正好,能见度不低。
Alpha五感本就优于常人,齐斩借着手环金属光亮沉着身子追下去,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
他根本不会游泳。
岸边安余被他这飞身一跃也搞懵了,隐约想起教他打水漂时齐斩愤愤不平“从小没见过比浴缸更多的水,谁会玩这种东西”。
等了一会,齐斩下去的地方没有动静,周边水面也只有风吹动的浅浅波纹,看上去岁月静好。
操。
安余跟着跳了下去。
齐斩抓到那只手环总算踏实下来,进到水里要憋气这种常识他还是懂的,但再往上抬头,惊觉头顶只隐约透着井口大一点亮光,而自己的身体并不会因为头的角度而改变,仍在向下沉着。
一口气能有多长?齐斩在放心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么蠢的事,他胡乱滑动四肢,口中不断吐出小气泡,小气泡连成一串向着井口飘去,他的视线却逐渐模糊起来。
那井口大的视线炸开,一个人鱼雷一样射了进来。
那人入水笔直,带起无数气泡,像朵炸开的深蓝烟花,齐斩兀地睁大了眼。
水的阻力让他略长的头发飞扬起来,衬衫也跟着水母一样向上浮动,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腰。
他的腿在水中踏了踏,寻到了自己就向着这边游了过来。
他一边游一边食指指着水面。
齐斩使劲朝他那边滑动,那样子肯定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如果是在岸上这会安余肯定已经笑得毫无形象。
就算是嘲笑自己也比冷着脸生气好,齐斩没出息地想,希望这能让他忘记刚才的事情。
他肺中憋得要炸,却很神奇地安宁下来,他献宝一样挥了挥那手环,这让他搅动水流的方向发生错误,更深地沉了下去。
安余惊讶地顿了下,而后拼命朝他游了过来。
他的手臂伸得那么长,擦着衣摆过去。
两人像在无声深蓝的世界里跳着华尔兹,你来我往,追逐与欲擒故纵。
齐斩一点也不想欲擒故纵,安余来找他了,没什么比这更好。水由口鼻灌进他身体,没什么比这更糟。
安余的瞳孔颤了下,齐斩硬是压下了人本能的溺水反应,粗红着脖子反而停止了无目的的划水,四肢伸得笔直,让自己像块铁板浮动在失重的空间。
这是绝对的信任,他完全将自己的生死交予另一个人,自救是人的本能,虽然理智上知道是无效的是添乱的,但有几人真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判断?
齐斩就真的停了下来,安余海豚一样从水中冲出条通路,一手拉住齐斩袖口,借力另手掐起他下巴,凑过去含住了那已经没有氧气的身体入口,将气渡给了他。
安余利落地没等他反应过来,掐顶起他下巴,托着齐斩身体向上浮。
他掐着他的那只手相当用力。
当齐斩的头跃出水面,他又是咳水又是呼吸,下巴因这番忙碌而更加疼痛。
无数的水珠从头顶滑落水面,他抹了把脸,掌心擦到嘴唇,烫了手似的。他一个激灵,定住了。
而后冒出水的安余继续托住他下巴,水都不抹一把,沉默着将他向岸边带去。
安余先将他推上了水边斜坡,一身的水加重了身体负担,齐斩试着站起来两次没成功,他只能四肢并用爬上了岸。
水在他身下洇开一大片,他仰躺着动都不想动,才知道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安余跟他不一样,他是走上来的,即使他的全身也在滴水,衣服紧紧粘在身上,却不显得落魄。
当他居高临下在自己面前站定,齐斩甚至有些不安,有些不敢看他。
水中华尔兹是弥留之际虚幻的美好世界,现实世界中他这一串操作是值得一顿揍的。
安余很利落地将湿透的衬衫甩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齐斩觉得那一声是抽在了他的脸上。
烈日炎炎的水库边,安余光祼着上身,目色阴沉,在他每个呼吸间,小腹平滑腹肌跟着起伏,裹胁着力量。
齐斩瞥开了视线。
安余窄而坚实的腰线固执地又追进他的视野,他大喇喇蹲下,两腿大开,手肘搭在膝上。
齐斩知道,他此时看自己的目光一定是极阴沉的,带着火气。
安余是带着火气的,那火气还很大,烧得他心口发热,恨不得把这小鬼颅骨扒开瞧瞧里面塞的是不是草!
他就真的一把薅起了齐斩头发,逼得少年仰起脸来直视自己,齐斩皱了下眉。
“你在闹什么脾气?”许是累了,安余表现出来的比看上去要平和点。
少年的手拉住他手腕,安余以为是真弄疼了他,不由卸了点力。他这边松力,齐斩那边则加了力道,在双方默契下将他那条手臂成功拉了下来。
抱在怀里。
安余:“……”
少年抱着他的手闷不吭声,安余姿势可别扭了,被这一扯他险些趴下。
齐斩什么也不想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好像被那水流攻破了某道防线,整个人疲倦得不行,只想顺心而为,舒舒服服。
“你要揍就揍吧,我不还手。”他闷声道。
安余让他气笑了,“那你得先放开我啊。”
“不放。”
“那我怎么揍你?”
“就不放。”齐斩低头,在他手背上蹭了蹭痒痒的鼻尖。
虽然不太合理,但这位alpha,莫非是在耍赖?
撒娇?
安余一头雾水,很难将这个虚心认错拒不悔改的少年,和刚才那个要吃人似的齐斩联想到一起。
这位少年情绪是否太多变?
安余腾出另只手将偏长的黑发爬去脑后,露出光洁额头和整张脸,他的发尾有些卷曲粘在脖子上,白皙脸颊上还挂着水,看着齐斩的眼神有些探究,又有些为难。
还有一点齐斩最熟悉的笑意。
“我不太能控制信息素,”齐斩抱着那只在水里拉住自己的手,一字一句说得艰难,“所以……你别惹我,我哪也不去。”
……差点以为这是一句道歉,看来他也是天真了!
这明明就是威胁,还没什么威吓力。
安余噗哧一声大笑起来,愉快的情绪充满在他的眼中。
就觉得这小鬼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他在齐斩头上扇了下,“道歉能少块肉啊你!”
不道歉不道谢是他们alpha的行为宗旨,齐斩厚着脸皮还敢用那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眸子询问安余,“那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alpha也有叛逆期。
安余是真觉得齐斩挺神的,经常让他有种有劲没处使的无力感,有时候觉得他挺懂事可靠,又在你不注意的时候闯个大祸,犯点低级错误,然后别别扭扭地讨好你一下,告诉你下次注意点,不然他还犯。
安余抠出那个一直被他攥在手心的手环,戴手铐一样给他铐上,在齐斩复杂难懂的神色中慢悠悠道:“别的小朋友都有,你也有一个才不会被排挤,你明白了吗?”
齐斩红了耳根,垂着脑袋没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