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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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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斩嘴上讨价还价,身体很诚实地转天就把摩托车开去了修理店,要弄那个发动机。
安余跟着他,满脸好奇看他将发动机拆了个七零八落,隔壁AC回收公司的黄大叔依然穿着靓眼瘫在躺椅上晒太阳,时不时跟齐斩聊上几句。
艾伦也叼着根烟在店门口看,三个成年人大白天无所事事,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将alpha远远近近地围了起来。
齐斩检查了会拿了个零件在手里掂了掂,问艾伦可不可以再借一下机械台,艾伦朝屋里挥了下手示意他随意。
齐斩兴冲冲奔进屋,听声音还是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
他的脚步声消失,剩下三个男人互相看看,黄大叔打了个哈欠帽子往脸上一盖不闻世事。
艾伦两指一捏将烟掐灭,“这么紧张你家小孩?跟这么紧,怕我欺负他呀?”
安余没理他,反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还有什么机械台?”
“你当然不知道,我又没用过。”
艾伦绘声绘色给安余讲起了那一天,齐斩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店里,问他这里有没有机械台。
艾伦很意外,一般而言人们去修理店要找的都是零件,而不是制作零件的机器。机械台算精密部件加工设备,他这里真有一台,不过是坏的。
“你猜怎么着?”艾伦一点也不神秘地揭晓答案,“那小孩鼓捣了两个小时,把那半年前我从垃圾场扛回来的废弃玩意鼓捣好了。”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艾伦搓了搓下巴,有些尴尬,“我以为我能修好。”
安余愣了下,大笑起来。
艾伦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被躲开,语气不忿,“术业有专攻!倒是你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我觉得挺对的。”安余笑得肩膀直颤。
“臭小子!”艾伦骂了声,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有些事点到为止,他能看出的事安余又怎么会不懂,但人家说了,他“不关注”。
安余递了他根烟,艾伦垂眼接过,不忘加上句,“不学好。”
“是你教得好。”安余给自己也点上,两人看街对面面包店的姑娘忙忙碌碌,黄大叔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安余移了两步,贴着艾伦低语:“找你买样东西。”
“不卖。”
“说好的互相信任呢?”
……
艾伦头疼。
“你知道篡改手环信息和无中生有一只新的手环,还是alpha的,有多危险?”艾伦看他,“对人好也该有个限度,你不该搭上自己。”
安余偏头,一点没当回事,“怎么是搭上我?东西是你做的,要搭也是搭上你呀。”
艾伦:“……”
安余将他气得抖如同跳台踏板的那支烟从嘴里拔|出来,怕他嚼了,“你做到不会被查出来不就行了?”
不等艾伦开口,安余又把那支烟给他塞了回去。
艾伦黑着脸喷烟,配上他那一脸杂乱毛发,着实可怖。
齐斩拿着零件下来,正看到安余贴着艾伦给他上烟。
少年眉头一皱,不懂这些beta怎么能忍受与人如此亲近。
下午安余带着他“试车”去了水库,顺便练拳。当安余一个侧翻将他压倒在地,手肘锁着他喉咙时,望着安余那双眼,齐斩心中否定道:不是这种亲近,不一样。
近来,齐斩的心里时常有一小簇烫人的东西活蹦乱跳,他捕捉不到,由着一颗心被那琢磨不透的感觉扰得烦躁不已。有时候安余对他笑笑,那种烦躁就能好一点,有时候他对自己笑,那烦躁反而以燎原之势越发张狂,将他一颗心胀得发疼。
在那种时候他就异常地渴望发泄暴力的情绪,缓解那种由内而外说不明的压抑,悲催的是他又打不过那个始作俑者。
齐斩搞不懂这烦乱缘由,他毫无章法地做着努力,不要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总在闹脾气的小鬼。改装摩托车的成就感一瞬即逝,安余骑着那辆摩托车风骚地继续过他的日子,他的小日子单调又神秘,作为窥到神秘一角又不能言的自己却仍然只能停在原地,像个兢兢业业时刻紧张地等着给一辆偶尔进站的跑车换轮胎的技师,跑车在轨道上飞驰时的样子他看不到。
或许他带来那重要的一两秒,可这一两秒是用无尽精神消耗的等待换来的,所以他才会越发焦躁,等待总是让人焦躁。
这种焦躁很拧巴,根结在于他不是想挤进那赛道与之并驾齐驱,他是想挤上那辆只有一个驾驶位的跑车。
那种亲近不是分享一支烟,是彼此眼中的你知我知心照不宣。
齐斩迷惘,他在渴望一些他根本不能理解的事情。
*
安余送齐斩一支身份手环的意图根本没那么复杂,因为齐斩为他改装了车子,他想回礼,如此而已。
后果之类,他又怎么会是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如同艾伦看出的事情,他也知道齐斩不属于这里,他想给这个年轻人多一种选择,但绝没有强迫的意思。
在他的认知里,这无论如何都是件会让人喜笑颜开的礼物。
所以,打死安余他也料想不到,世界上会有人因为这件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大礼气到跟他撕破了脸。
那天齐斩第一次成功骗到了安余,一个勾腿将安余成功绊倒,极少的占据上风的战绩让齐斩异常兴奋,两条长腿死死锁住安余关节,生怕一个懈怠这狐狸又见缝插针来个反转乾坤。
他把自己会的锁身技全部用上,压得安余喘不上气,试图折腾的心思终于被彻底磨灭。安余一边咳嗽一边笑,“好了好了。”
“认输了?”齐斩垂着眼锁在他那张微微发红的脸上,语气认真,显然并不信任他。
安余叹口气,“你赢了!”
少年眼中一亮,多少天都没有过笑模样,这时舒展开眉眼,露出心满意足。
安余看他,心中摇头,赢了自己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他倒也没把这话说出来,这小子练习得多刻苦他看在眼里,这会让他得瑟一下也无妨。
齐斩的得瑟比他所想时间更短,只是那短暂的满足笑容就已经结束,在安余坐起身整理衣领时,那边已经摩拳擦掌,嘴角挂着点余兴招呼着他,“再来!”
安余:“……”
这就是年轻吗?
“小斩哥,歇会吧,眼都睁不开了。”
天气这么热,太阳这么足,实在无需如此拼命啊。
齐斩遗憾地撇撇嘴,“那你歇着!”
安余懒洋洋地没动,两手撑着地半坐半躺,齐斩也不管他,自顾去了水库边捡石头打起水漂。
少年拇指和食指压着块扁平光滑的石片,右臂向后扬起一个微起的角度,身体矮下,利用身体的晃动带起肩肘弧度,石片脱手在水面扬起小小水花,水花未散已经又蹿出好远带起一条清晰的水脚印。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肆意潇洒,光一个背影也能看得赏心悦目。
安余微眯着眼凝视那少年抽长背影,打水漂还是自己教他的,现在他已经炉火纯青,像个自幼守着水库长大的孩子。
安余莫名就升起种成就感,他总结了下,觉得自己还是教了他一些东西,而且他都学得很好。
齐斩的第三颗水漂刚飞出五六下,后面跟着水面一溅,大小差不多的水花紧跟其后,两排脚印赛跑一样你追我赶,齐斩没有移开目光,甚至轻攥了下拳,目光被那两颗石头带到水库中央。
他的石头先沉了下去,而安余的在超过他沉尸位置后还在欢脱地往前跳。他哼了声,安余可没有跟他比赛的意思,生怕再燃起他的战火,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道,“手伸出来。”
齐斩直觉他是要给自己一个过肩摔。
安余的眼神带着催促,他还是不情愿地伸出了手,那人含着笑将一直藏在裤兜里的手伸出,往他手心里放了个东西。
细细一圈金属环。
齐斩半天没回过神,安余已经又将手插回口袋,懒散地站着。风将他一件薄衬衫填得鼓起,衣角空荡荡地掀飞,在光下宛如春蝉初展的羽翼。
齐斩好容易才将集中力从那衣角转回自己手里,他却丝毫不觉手中东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身份手环?”他非常疑惑。
“是你的了。”安余语气中透着点自己也掩不住的小得意,“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没错,有了手环就不怕下层城市无处不在的天眼的捕捉,可他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做到这种事的可能性、渠道、风险。
齐斩关心的只是:为什么安余要给他这样一件东西?
就如他所说:这样他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齐斩曾经在书里看到过,那是描写的三战以前,世界上还没有巨大虫,人类或密集或稀疏地分部在地球各个区域,作为地球主宰者的时代的事。
那时的人类不需要考虑保护自己的生存空间,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被称为“动物保护者”,他们会将那些在野外受伤或因意外失去父母的动物捡回家救治饲养,但同时也不让他们过得太安逸,不让他们与人类太亲近。
在救治过程中他们也教动物独立求生的技巧,一旦身体恢复就会被放生回野外。
这是一种善意,也是一种平衡。人类自以为是的基因很好地传承了下来,传到了这个喜欢将人捡回来绑起来治,治好又一脚踹走的男人身上。
齐斩心音急促起来,他的额角冒出了汗。
连安余都看出他的样子不太对劲,起码跟“大喜过望”不沾半点边。看上去……倒越发向“暴跳如雷”那边靠拢。
“是因为我赢了你吗?”齐斩问他。觉得他一个人也没问题了,擅作主张地救了他留了他就有自然也有了让他随时离开的权利?
安余哪里能猜透少年心,完全不知他人胸膛中正经历翻江浩劫,甚是自喜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作为给你的奖励!”
齐斩冷笑。
他是alpha,不是那种会对他感恩戴德的小动物,招惹一个alpha会那么好打发?
“我还没有真正赢你,这种奖励我也不要!”他硬生生将那手环砸在满是石子的地面,眼睛锁在安余脸上,就是要摔给他看。
他像个无理取闹不识好歹的臭小鬼,那又怎样?齐斩咬着牙,抑制不住内心的起伏,“我以为……”
安余一愣,他却没再有下话。
我以为我跟其他人不一样。——这种话齐斩永远说不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