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雪凤翎》夙夜在你

3、第三章

　　一大早，丫鬟传来消息，北鄞王上要见郦先生，言外之意就是带着她这个郡主觐见。

　　“瑾儿，若是王上有心留你在宫里，那…”郦夫人一边帮她检查着衣物，一边哀怨。

　　“郦默寻还不敢动老朽的人，夫人放心”虽有担忧，郦先生却也自信满满。

　　郦先生本是北鄞先王爷，先王上 去世后，郦先生退出宫墙，这叔父的亲传徒弟，他是断定郦默寻想动又不敢动。

　　“相公，那我就在家中等你们回来，给你和瑾儿温好酒，回来暖身子”郦夫人看着眼前这徒弟，头发是撩了又撩，衣服是整理了几翻又几翻，好似几个丫鬟都成了空气，待丫鬟提醒才想起来外面下着雪，她的瑾儿会着凉，还得再加件斗篷。

　　“瑾儿，这是前些日子你师傅去风息谷带回的东西，你且带着，可解百毒。”披好斗篷，师娘塞了个小玉瓶，甚是精致。

　　“这是？清心丸？”

　　“还是瑾儿聪明，你师傅带回来一堆瓶瓶罐罐自己还稀里糊涂，哈哈哈，你快去吧，小心便是。”

　　清心丸，顾名思义，可清百毒。可风息谷那“神仙”真的乐意给？师傅估计花了不少心思。

　　“师娘，李姑娘还请您关照，徒儿去去便回。”

　　“这李姑娘前些日子大病初愈，难得这几天玩的累了多睡一会儿，晚点让下人们叫她进食。”

　　北鄞王召见先王爷郦先生与爱徒，本是家宴。理所当然就是去吃顿饭喝点酒，至于其他事情能做的只有小心，君要臣死，死的只能是本朝臣，她倒无所畏惧，将来兵挡水来土掩。进了王宫其实她还是安全的，当今北鄞最受宠的昭华夫人是自己人，昭华就算自己死也会护着她。

　　宴毕，许是酒醉人、许是太久没见故人，许是北鄞的雪夜天足够冷。踏出宴会厅，竟打了个寒颤…昭华夫人见状忙上前搀扶。

　　半靠在昭华身上，抬眼 ，昭华的容颜便在眼前，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眼波流转明眸善睐，她一直不喜女子着菡萏衣，在她眼里俗气的很，甚至每一次她觉得俗不可耐的衣物昭华都能穿的顾盼生姿，或许这就是自己心里对昭华有几分挂念的原因，美色这种东西，无法逃，男女都如此。

　　昭华见她不语，眉眼间的温柔堪比雪花轻抚发梢…

　　“郡主可是喝醉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美人连启唇开口都娇艳欲滴，说话犹如月色醉人，温柔乡原是这样。

　　“无妨”美人再美，自己已拱手相让，她可以夸可以赞，但不能沉迷，这不合规矩，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去，给郡主端点醒酒汤，送郡主回郦宗府。”昭华见她站直了心理也明白，终究二人已是水中花镜中月，断是不能再伸手。

　　喝完醒酒汤，便跟着师傅离开宫中。落座马车前也未回头，只道吩咐送行的丫鬟尽心照顾昭华夫人。

　　她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的雪花飘落，随即脱口感叹“今晚好似比以往冷”

　　郦先生坐在正中间闭目养神，听她难得开口说话，缓缓睁眼。

　　“到家了随师傅喝点你师娘酿的朱砂暖暖身子，外面的酒再喝也比不得家里暖”

　　似笑非笑，似懂非懂。二人相视，是了，外面的酒喝再多也比不得家里暖。

　　“今天昭华夫人护着你，今后怕是不能护着自己”

　　“她于我而言，以前是家人，现在是故交。”

　　“可惜遇到你，是她的命。”

　　“如若以后昭华不能再自保，我会救她”

　　“她有能力。”

　　“也是。”

　　“瑾儿可是后悔了？”

　　“不悔，当初就预料到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我郦宗府，郦默寻是势在必得，为师不该连累瑾儿。”

　　“王上不想师傅安享晚年，作为徒儿当尽心守护，说不得连累。”

　　“你与昭华出生入死，这份情谊实属难得”

　　“都是局中人，身不由己”

　　“时也，命也，也罢也罢…”

　　相谈间马车已到郦宗府门口，郦先生先一步下马车，她紧跟其后落地。

　　“噗…”刚踏进府门，一股鲜血从口腔中喷涌而出。

　　“郡主！”跟在郦先生身后的莲霄第一个看到雪地里的鲜血马上退到其身前搀扶。

　　“瑾儿！”郦先生听闻异状转身，与莲霄一人一边架着刚吐完鲜血的人。同时吩咐着扶郡主回房，又叫人赶紧传大夫，不料被她拉住袖口示意不可声张。

　　回到房中，郦夫人先声夺人赶过来
　　“瑾儿！我的瑾儿怎么样了？”

　　她坐在床中正准备打坐，见师娘如此慌张赶紧握住郦夫人伸过来的手，安抚她。

　　“师娘，我没事，许是这几天操劳过度，急火攻心”

　　“是不是郦默寻这兔崽子？”

　　“不是，今日宴上的酒水皆无恙”

　　“可有大碍？”

　　“无碍，师娘，你吩咐莲姝备一下热水，我打坐完沐浴更衣即可恢复。”

　　“好，师娘去给你备，你且好好打坐。”

　　郦夫人心疼自己爱徒，三两下就把所有下人打发走，门窗关好让她静心打坐。自己转身往书房走去，她要去找自己的丈夫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相公！你且和我说清楚，你今日在宫中发生了何事？”

　　“夫人你就放宽心，今日宴会的酒水都无恙，王上不敢拿我怎样，瑾儿也有事先检查、服药。”

　　“那…”郦夫人忧心忡忡又问道：“除了宴会酒水，瑾儿还沾了哪些东西？”

　　“昭华夫人的醒酒汤…”郦先生摇摇头“不，她不会。”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真是瑾儿前些日子回来的路上舟车劳顿，累坏了身子？”

　　“哎哟我的夫人呐，瑾儿说无恙那便无恙，你且早些休息吧。”

　　自是无恙，原是自己的傻夫人拿错了清心丸与自家徒弟，他能说道吗？说不得，这等丢人的事情，自己的夫人一向爱面子，他也懒得说她。

　　自己的爱徒发生这样的事儿，骊夫人哪里还有心情去休息，张罗着要去厨房给她的瑾儿煮些清淡的食物。骊先生知晓自己夫人的心思也不拦着，由她去…

　　李小姐一心等着她的救命恩人回家，在厨房捣鼓了一天。见莲姝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备水，才发觉应是她等的人回来了，兴匆匆从灶头站起来。

　　“莲姝，你家郡主可是回来了？”

　　莲姝是郦夫人的贴身侍女，郦宗府的半个管家，气质沉稳，一言一行温温柔柔，出了这郦宗府，走在街头，说她是大家闺秀也没人不信。

　　看见李小姐脸颊乌黑，莲姝赶紧掏出手绢，过去给李小姐擦拭，郡主出门后这李小姐醒来就在厨房捣鼓，这都一天了，劝了好几次不听，还向她打听郡主的饮食习惯…如今郡主受了内伤李小姐今日的一片好心怕是白白浪费了。

　　“李小姐别忙活了，今日郡主怕是吃不得你做的这些糕点了”

　　“她怎么吃不得？莫不是王宫里的山珍海味腻着她了？”肯定是她做的糕点比不上宫里的山珍海味，幸幸苦苦忙活一天等着她回家，结果还没见着就说吃不得，真是好心没好报！

　　“李小姐你误会了，郡主受了内伤还在调息，如果身体无碍，郡主肯定得尝尝你做的这些东西。”
　　“她怎么了？我去看看她！”

　　“这李小姐慌慌张张，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莲姝姐姐，要我说她还没有你知书达礼！”一旁的丫鬟看到李臻婳推开莲姝急匆匆跑出去，马上替被推的莲姝抱不平。

　　“别嚼舌根，赶紧给郡主备好热水”

　　“是”
　　厨房院子的廊柱旁骊夫人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有没有瞧见这一幕…

　　李臻婳跑到房间内看到她静坐在踏上，额头上渗出点点细汗，脸色苍白，双唇紧闭…

　　这情景，她也不敢打扰她，坐在塌前伸出手想抚摸那人放在膝上的手。

　　“别碰我！”察觉到身边有人，她本快要逼出体内的药，却无法再继续发力。

　　“好，我不碰你，你安心运功，我就坐在这里不动。”她帮不上忙，只能干坐着担心，守着在眼前就行。

　　不出一会儿，莲姝便进来告知热水已备好。

　　“郡主，莲姝伺候您。”

　　“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烦请李小姐也出去！”莲姝向来遵守下人的本份，主子发话立马退出房门，却见李姑娘迟迟不动身，莲姝虽有迟疑也尽本份关好房门。

　　“我不！我要照顾你！”李姑娘担心她，想亲自照顾她，像回北鄞路上她照顾她那样，自是不满意被轰出去，李姑娘见她不回应，便开始落泪“之前都是你照顾我，今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今日不用，改日好不好？”今日情况特殊，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的师娘给坑了。想着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不好，莲霄说你进门吐了一大口血，我不放心！”

　　“我真的没事，你出去，好不好？”李臻婳不出去她完全没办法聚气凝神，逼到一半的药硬生生倒回去，脸色开始逐渐充血，相比刚才的苍白，这会看起来却是正常。

　　“你不冷了？”李臻婳看她脸色恢复正常，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握着她的手让她喝水。
　　“我看你现在脸色没有发白，你是不是好多了？你快喝点水缓缓。”

　　“我不喝！”抬手间杯子即落地，她瘫坐在踏上一脸生无可恋，“你出去别碰我，好不好，求求你。”

　　“不喝就不喝，为何凶我？”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

　　眼看李姑娘即将退出房间，她快速打坐运功。

　　“我只是想照顾你，你也是女孩子，可以被我照顾的，你不需要这么坚强，就像在医馆时和回北鄞路上时，你照顾我一样，你也可以向我撒撒娇，我不知道你如此抵触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告诉我，我走就是。”

　　“别误会，我没有不喜欢你。”同是女孩子，她理解她的敏感多疑，她懂，她不想她乱想也不想她难过。

　　“你可好些？”李臻婳听到她开口，赶紧退回榻前看着她。

　　“好些了。”

　　“衣服都是汗，我扶你过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