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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少年 ...

  •     沈悻后来就没有再梦见过赵琛了。
      他跟往常一样去壹家书店上班,跟早就到了的张叔打了个招呼,他回想起来张叔曾经和陈宁一的对话,张叔应该也认识赵琛,但应该还不知道赵琛已经去世的消息吧。
      张叔叫醒了正在发呆的沈悻,说:“发什么呆呢?今天收了一批新书,你去整理一下。”
      沈悻点了点头,推着装书的推车到书架那儿了。
      今天店里的人比平常少,可能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所以一直到中午,客人都是已经放假的学生。
      张叔在前台电脑上整理图书的编码,听见门口铃铛清脆的响声,抬眼看见了两个男人,在心里默默想着:这是今天来的第一批成年人啊。
      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四五十的样子,另一个要年轻很多,应该才二十几。
      前台的张叔又在心里喃喃道:怎么感觉这两人不是来看书的呢?
      事实证明张叔的推测是正确的,两人进了店后先是环顾了一圈,看到张叔后径直朝前台走去,
      张叔站起来和蔼的笑着,手伸向一旁的图书区,说:“欢迎光临壹家书店,那边是图书区,店内有饮料提供,如果喜欢什么书可以来前台进行购买。”
      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人,再次环顾四周,面容严肃,拿出了口袋里的一个证件,对着张叔展开,然后用正常偏低一些的音量说:“我们是警察,请问您认识一个叫赵琛的男人吗?”
      这时书店的两三个客人都在二楼,说话的警察声音也偏低,楼上的客人应该都没有听见,但在旁边图书区整理的沈悻听的一清二楚。
      沈悻推测赵琛的案子都已经上了新闻了,警方大概率会派警员进行调查,而那两位应该就是调查赵琛事件的警察。
      可他们这么直白,张叔要是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赵琛已经死亡的消息,这么一搞不都明白了,那万一张叔接受不了怎么办呢?自己对赵琛也不熟悉,根本没有办法顶替张叔接受警方的问题啊。
      沈悻的内心都快拧巴成麻花了,他探出脑袋看着前台的状况,正不知所措的着急着,下一秒他听见张叔很淡定的说:“认识,他经常来我店里帮忙。”
      “如果你们是想从我的店里找到一些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我会尽力配合的。”张叔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但湖底的汹涌往往只有湖水自己知道。
      沈悻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所以说张叔一直都知道赵琛的事情吗?可他是那么平静,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后沈悻又自嘲似的无声笑了一下,想想也是,张叔虽是个已经五六十的人,但正常使用电脑手机等根本没有障碍,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不需要口头相告就可以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位年龄稍长的警察点头以示感谢,继续说到:“请问赵琛是什么时候开始来您这里帮忙呢?”
      “有一两年了吧,他三四年前来这里打拼,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亲人。”
      “赵琛平常为人怎么样?近期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地方吗?”
      “他平时人很好,待人也很温柔。他进一两个星期都很少来了,偶然来的时候我觉得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赵琛患有抑郁症您知道吗?”
      张叔在回答之前的问题的时候,停顿不会超过一分钟,但这个问题他顿了有三分钟左右,他说:“......他有抑郁症吗?这个我不清楚啊,为什么得这个病啊?难道是因为工作原因吗?那他的死因跟这个有关吗?”
      与之前的冷静形成鲜明对比,这次的回答可以直接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
      问问题的警察也跟着顿了一下:“具体患病原因我们也不清楚,您刚刚说工作原因,他是在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吗?”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警察,抬头看了一眼年长的警察。
      这一细微动作尽收沈悻眼底,他微微皱眉,那位警察刚刚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年长的警察有说错什么吗?还是在刻意隐瞒什么?年轻警察是在听到“患病原因”一词的时候抬的头,所以是赵琛患抑郁症原因有什么蹊跷吗?
      张叔继续回答警察的问题:“我听小琛说,他工作的一个什么策划案被别人盗取了,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小琛一直在努力攒钱想找律师打官司的,他说对方是个大公司,这件事情很难弄,一直很苦恼呢。”
      “他有说是哪个公司吗?”
      “没有。”
      年长的警察思索了一会儿,又道:“那赵琛平常有什么朋友吗?”
      “朋友......”张叔话还没说完,门口又响起了铃声。
      楼下四个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门口。
      年轻警察大量了一下进来的少年,然后扯了扯年长警察的衣服,压低声音说:“安队,二十小几蓝头发,月亮耳钉。”
      安庆平微微点头,向那位少年走去,对他说:“您好,可以请您配合我们回答几个问题吗?”
      那两位警察并没有穿警服,所以少年一开始没看出来他俩是干什么的。
      少年问到:“你们是?”
      只见安庆平再次掏出了那张警察证,打开展示在少年的面前,少年脸上的疑惑转而变成了沉默和一种无法诉说的哀伤。
      “您的姓名是?”
      “陈宁一。”
      “您认识赵琛吗?”
      陈宁一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眼皮微微抽动,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请问您与赵琛的关系是?”
      “朋友。”这两个字是陈宁一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出口的。
      “请问您七月二十号上午十点至下午九点这个时间段在哪里呢?”
      “这是他的死亡时间是吗?”
      安庆平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正常的话,应该是被提问者开始质疑警方,开始害怕或生气,因为安庆平刚刚所说的这句话,显然就是将陈宁一纳入嫌疑人的行列了。
      但他并没有把陈宁一带去警局审问,因为那一小段监控仅仅只能证明陈宁一和赵琛认识,无法将陈宁一真正归于嫌疑人的范畴。
      陈宁一继续到:“差不多四五天过去了,我记的也不太清了,我当时应该是呆在家里。”
      “听说几个月前赵琛的策划案被一家大公司盗取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那您知道是被哪家公司盗取的吗?”
      “元盛。”
      如安庆平所料。
      “您有什么证据呢?”
      “爱信不信。”陈宁一眉头轻皱。
      “元盛是家大公司,为什么要盗取一家中型公司里一位小员工的策划案呢?”
      “这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盗取,怎么盗取的,都只有元盛的人知道,我们只知道元盛他出了一个和赵琛的策划案相似度超百分之九十的策划案,还抢走了原本属于赵琛公司的客户。”陈宁一现在说话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很多。
      接下来安庆平又问了一两个小问题,最后向张叔和陈宁一道过谢后离开了。

      许寻坐在车上,看着自己笔记本上记的东西,说:“安队,这难道就是季原的杀人动机吗?按那个店长刚刚说的,赵琛一直在攒钱打官司,如果赵琛没有死,那么他一定会跟元盛打官司的,先不论官司输赢,这对元盛来说,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则负面新闻啊。”
      安庆平在等红灯的时候抽空瞟了一眼许寻,说:“你光记不实战怎么行啊。”
      “我这不是在积攒经验嘛。”许寻反驳道。
      安庆平冷笑了一声,肩膀也讽刺似的抖动来一下。
      绿灯亮起,安庆平油门一脚踩了下去。
      他总觉得这件案子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感觉就像是被困在迷宫里一样,找不到方向就只能盲目的相信自己现在所走的方向是对的。

      警察走后,陈宁一在原地定了很久。后来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他才走开,去楼上帮客人送茶水。
      沈悻一直没说话,默默的整理好一批书后又到前台拿新的一批。走到前台时他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张叔,目光未停留多久便低了下来,下一秒他就听见张叔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他推车的手顿了一下,说到:“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张叔一开始愣了可下一秒就明白,他说的是赵琛的事。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不知道都难啊。”
      是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明明是自己亲近的人,可自己确是通过网络得知他离开的消息的。
      “是不是根本看不出来。”张叔半开玩笑的说,可沈悻却在这看似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感伤。
      “年纪都这么大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也慢慢明白生老病死悲欢离愁皆为人间常事。”
      沈悻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叔,在那一刻人所拥有的情感,汹涌的悔恨的兴奋的痛苦的,所有的所有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因为在生命的尽头,这些或激烈或平淡的东西都会随着我们一同坠入死亡的深渊。

      今天的客人比平常要少很多,所以沈悻下班下的早,跟张叔和陈宁一打过招呼后便走了。
      街道上仍然人来人往,抬头一看落日余晖在云层中找到了归处,黄昏的风还掺杂着盛夏未尽的暑气。
      沈悻走向公交站台的方向,在经过广场的时候被三五成群的人们挡住了去路,他挪动的位置,再往前方看的时候,看见了个熟人。

      四五个少年踩着滑板,一起往前滑,沈悻在那四五个人看到了陈柯。
      他的后脚踩住一半的板尾导致滑板上翘,紧接着前脚向斜上方刷板,滑板被带到空中最后平稳落地,一套豚跳动作一气呵成。
      他与一位朋友轻轻击掌,脸上的笑容如清泉荡起的波纹一般清澈。
      而后跟他击掌的朋友,后脚往后移到了板尾末端的位置,后脚将板尾往后一推,他的人同时向前跳起,滑板完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画圆旋转后他也落下在此踩到了滑板上。
      其他几位少年也做了几个技巧,然后他们开始一起荡板向前进。

      这是沈悻所不知道的陈柯,是散发着迷人朝气的少年,逆着风在这肆意而不羁的青春里永远蓬勃。
      黄昏的光好像永远偏心于少年,他们踩着滑板迎面而来的风都向他们低头,甚至有那么一刻,沈悻觉得他们在牵着倦怠的太阳。他们的意气是跳跃时加速的心跳;是乘风滑行时的汹涌;是路边的蒲公英;是停在线缆上的小鸟;是风吹日晒的通体砖,是云是水是风是世间万物,他们是少年他们的眼里浸满了意气风发和朝气蓬勃。

      只见陈柯继续刚刚豚跳的前半部分动作,前脚向前刷板却刷到了前板的边边,前脚微微用力一推,人跃起滞空了一会儿,滑板也跟着跃起然后以板头到板尾两点间最长直线为轴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完成了一套尖翻,最后滑板和人都平稳落地。
      陈柯在与朋友的笑语中偶然抬头,看见了沈悻。
      沈悻看着他朝自己的方向挥手,这时候的风都吹的刚刚好,不强不弱却足以吹动心里的那根弦。
      自己此时的脉搏应当是与他的共振的
      他是因为滑板,而自己是因为什么呢?

      陈柯扭头跟朋友说了几句话后便减慢了滑行的速度,前脚下板后脚踩住板尾,滑板整个往上翘,他一把抓住了滑板翘起时的板头,完成收板。
      然后拿着滑板朝沈悻到的方向小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陈柯脸上还挂着那副笑容。
      这笑容好像有感染力似的,看的沈悻也想笑。
      “我正好下班,想去公交站台的,经过这里。”
      陈柯点点头,往沈悻工作的书店方向看去,他都忘了沈悻在这附近工作了。
      沈悻看了眼他手上的滑板,说:“滑的不错。”
      “是吧,”陈柯说完这句自己还笑笑,而后继续道:“要不今天就在外面吃吧,我也懒得做饭了。”
      “嗯。”
      “火锅怎么样?”
      “好。”

      两人到店后选好位置坐下,一位服务员走到他们旁边把菜单交给他们,陈柯环顾了下四周,然后放下菜单对沈悻说:“你先点吧,我去上个卫生间。”
      沈悻点点头,陈柯走后他开始点菜,他翻了翻菜单点个几个肉和蔬菜,其实沈悻一般吃火锅是不会翻到后面的甜品区的,因为沈悻很少吃甜食。
      但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往后翻了,然后指着一道菜,说:“再来两份儿冰粉儿吧。”
      说完这句话陈柯刚好回来,点了几个菜后想点冰粉的,听见沈悻说:“我点过了。”
      陈柯笑笑然后将菜单给了服务员,说:“那就这些吧。”
      服务员走后,陈柯拿起蘸料碟对沈悻说:“你要弄什么蘸料?我帮你吧。”
      沈悻将自己手边的蘸料碟递给陈柯说:“我不常吃火锅,跟你一样就行,谢谢。”
      陈柯点点头。
      过了几分钟后,他回来了,将装好蘸料的碟子给了沈悻,说:“给你,这一碟没放香菜。”
      沈悻愣了一下,笑着说:“谢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很巧,他们都恰巧记得对方随口一提的喜好和忌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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