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春情》吴余殃

8、第08章心知肚明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灯火辉煌的临安府大街上走着，街道两边各种各样的商铺林立，商铺门前挂着鲜艳醒目的广告。街上还有很多摆摊小贩，也有些走街货郎，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我就是在这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被人流推挤着往前走着。突然，我被一个人用石头咂破脑袋，流了很多血。我捂着流血的头，想着我非要抓到那个人不可，于是我在人群中推搡奔跑起来，不知跑了多少条街，累的我精疲力尽还是没有抓到人。我颓然的站在一个牌坊下举目四望，突然看到了远处，小莫牵着他的小毛驴站在桥上。

　　“小莫！小莫！”我大声的喊他，但是身边的叫卖声，人群的嗡嗡声淹没了我的声音。我想去找他，结果一只大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我想赶走它却找不到它，只觉得耳朵很痒，找来找去发现它在我耳朵里。我赶紧侧耳拍打，苍蝇跑了出来，一直绕着我上下前后乱窜，赶都赶不走。在我追打的时候又跑到我耳朵里，这回怎么拍打它都不出来，还钻到我耳洞里。苍蝇振动翅膀让耳朵越来越痒，我想拿手指挖出来，我越掏它跑的越进去，见小莫越走越远，我又恶心又心急，一下子醒了过来。

　　梦里的场景让我想起从小莫那看来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等我从梦里的失落感中回神，发现那只可恶的苍蝇原来是爹爹在打呼，呼声震天。明知道是一个梦，却因为梦里没有见到小莫而生爹爹的气。
　　我从帐篷里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入院子。院子里堆满了泥土，瓦片，木头还有各种工具，这些都是之前爹爹用驴车拉回来的。回到牛家村也快一个月了，借着月光打量着这座破败不堪的房子，被梦里的场景烘托的更显凄凉，它们是云和泥之间的区别。

　　刚回到牛家村的时候，这个房子比现在还要破败，简直可以用废墟来形容。刚回来那会，爹爹说的厨房、侧廊就是一堆黄土朽木，杂草丛生；爹爹说的正屋倒塌了半边，房梁斜靠瓦砾满地；爹爹说的柴房也就剩下几块破木板了；最为完好的应该就围着院子的这堵矮土墙。家徒四壁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们家只剩下完整的一壁，惹的爹爹当晚又醉酒舞枪。经过我和爹爹的努力，这四面墙是又立起来了，厨房，侧廊也回复了原样，昨天还请人来把灶台修好了，过两天就可以用上了。
　　回想当初小莫离开那天，说要把锅碗瓢盆留给我们，我是怎么说来着？对，我说：“谁稀罕你的锅碗瓢盆。”还真亏他留下了，不然我们回到这所谓的家，还真是一无所有。小莫离开……他离开也一月有余了，不过还像昨日一般。

　　那天我们在太湖边上露营，爹爹负责打野味，小莫负责捡柴火，我负责把锅架起来烧水。小莫捡了足够多的柴火之后，没有向平时一样坐下来聊天，而是去边上鼓捣起一个布袋子？我见了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做帐篷，就是小小的蒙古包，让我进去试试。他是给我准备的，知道我怕冷，他总是这样体贴。
　　“谢谢你小莫。”我进到帐篷里，躺在小莫铺好的毛毯上，软绵绵暖洋洋的。
　　“谢什么？”他笑着看我。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感觉我自己的脸在升温。
　　“那你要怎么谢我，以身相许么？”嬉皮笑脸，就不是正经说话。
　　“休想。”我血液上涌涨红了脸，我真是，明知道这个无赖不能给他好脸色，给他点颜料他就要开染坊的。

　　“不会生气了吧？我跟你开玩笑的。要不你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你，你，你……”我气极了，这种事情是可以开玩笑的吗？这回没有等到他的道歉，却等到了他要离开的消息。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措手不及，我好像更生气了，所以没好气的说了句：“谁稀罕你的锅碗瓢盆。”之后再也没有理他。
　　吃过晚饭，小莫和爹爹睡吊床，我睡在帐篷里。一度很安静，只是我一个人在帐篷里生气。小莫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生气？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不是吗？一早就知道他要离开的不是么？之前还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不是吗？那我到底是为什么生气？他说以身相许的时候我就开始生气了，那又是为什么生气？以身相许，如果是小莫的话？他长得比爹爹好看，他也古道热肠，他也跟爹爹一样对我好，只是这武功不知道是不是比爹爹好。就算他拳脚功夫不好，只要他下场来比武，我难道不会让他一拳半脚吗？想到这我自己心里一惊，原来是这样。

　　我生气不是因为他开玩笑，而是因为他只是开玩笑。我生气是因为我舍不得他走，我喜欢他。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我是什么时候心里叫着李傻子变成小莫的呢？发现了自己不得了的心思，心通通的跳，脸也很烫，幸亏在帐篷里没人发现。
　　小莫跟爹爹又聊起来了，我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侧耳倾听。小莫跟爹爹说让我不要再比武招亲了，他说了比武招亲的种种弊端。其实我也不想比武招亲，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爹爹说。我又想起了那个矮冬瓜，也许再比下去，会遇到一个不管是样貌还是内心都比他更丑陋的人武功比我强，到时我怎么办？也许只能一死了之。小莫还给了我内功心法，虽然才练了一小段时间，但也可以感觉到这是一部上乘的心法，会上乘内功心法的人，真的就不会拳脚功夫吗？小莫到底对我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有心为什么不下场比武，如果无意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又听得小莫跟我爹爹说，会帮我找一个相貌堂堂，人品又好，武功不错的好夫婿。爹爹也答应了以后只卖艺，不比武招亲。

　　“谁要你帮找了，管好你自己吧，大男人爱管闲事，娶不到老婆。”我气不打一处来，啐了他一句，只是换来他和爹爹的大笑。
　　一声鸡叫拉回我的思绪，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江湖草莽之人？我跟他也是梦跟现实，云跟泥，天上跟地下。与其在这感慨，不如煮锅粥，再炒两个小菜，日子还要继续。
　　又过了几日，我在厨房里炒菜，似乎听到了小莫的声音。我以为自己想他都出现幻听了，听的爹爹喊他，才信他真的来了。我高兴的迎出去，只见他牵着一头骏马，穿着右衽窄袖的蓝色印花锦袍，嚷嚷着要吃晚饭。见他牵着毛驴穿了几个月的粗布短打，我都忘记了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光彩夺目，再看看我自己黯淡无光，何必痴心妄想。

　　小莫在我们家住了几日，虽然打定主意把心意烂在肚子里，但是能多看他几日也心满意足。刚开始他还帮爹爹修葺房屋，后来干脆找来了工匠，把郭世伯家也一起翻修了。看着修好的房屋，我知道他又要离开了，这一走还会不会相遇，只能听天由命。
　　“小莫，不如留下过年如何？”这日早饭桌上，爹爹问道。
　　“不行不行，我第一次出门历练一定要回去的，不然师父该着急的。”小莫连连摇头。
　　“我们相处这么久，我还从未问过你师承何处。”爹爹又问。
　　“师门避世，不便透露，穆大叔你别见怪。”
　　“可以理解，只是这一别江湖之大，有可能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会，穆大叔你忘了我还答应要帮你找女婿呢，相信我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你要是怕我言而无信，可以去嘉兴城南陆家庄，肯定会抓到我的。”小莫笑道。
　　帮我找夫婿吗？我心中既然有了他，将来就算遇到比他再好千倍万倍的人，我也没办法再移爱旁人了。再说，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好的人了。心里装着他，除了他我不可能再嫁与别人了，那还找什么夫婿？
　　“你啊！”爹爹呵呵笑道：“那打算什么时候走？可否多留几日？”
　　“我想先去杭州城，给家里人带点礼物回去。听说杭州城热闹非凡，穆大叔穆姐姐我们一起去玩两天呗？”小莫提议。

　　去临安府吗？那不是前几天做的梦吗？梦里没有跟小莫见面还失落了好一阵子，现在有机会跟小莫一起同游临安府吗？这是美梦变真了，我打心眼里高兴。临安府我长大后还没有去过，不知道跟我梦里梦见的是不是一样。
　　“穆姐姐你去吗？”小莫叫我。
　　“嗯。”我点头，怎么会不想去呢。
　　“穆大叔你真的不去吗，那就我们两个去喽。”小莫又问爹爹。
　　爹爹不去吗？我刚才走神没有听他们两人说的什么。我看向爹爹，爹爹也看着我，最后说道：“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我们两个牵着小毛驴刚走出院子，爹爹就叫住了我，对我招招手。我走回去问爹爹有什么事情，爹爹看着我，满眼心疼的小声道：“我们……与小莫不相配，而且我看小莫心里也没有……”
　　“我知道了爹爹。”我打断了爹爹的话，小莫心里没我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去临安府看看。”我说完就回头走向小莫，隐约听到爹爹的叹气声。
　　“穆大叔跟你说什么？”小莫问。
　　“没什么，爹爹让我带点过年用的上的东西回来。”临安府，就让我圆了我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