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春情》吴余殃

57、第57章大喜之日

　　宋绍定元年，戊子年。听老一辈讲，鼠年容易发生不好的事情，可这个鼠年对我来说，却是我最幸运，最重要的一年。虽然也有磕绊，但日子还是美美满满的走到了腊月。

　　小莫的酒楼，本来只是想随便弄个活计掩饰一下身份，没想到开张之后生意却非常好，经常忙的抽不开身。而我，婚礼所有的事情都想亲力亲为，嫁衣花费了我许多时间，诸多琐事也费神费时。之前小莫还觉得日子选在年底太晚，忙起来两三个月的时间，眨眼间就没了，越临近婚期越觉得时间不够。

　　腊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昨晚一宿没睡，脑子里一会想着我就要和小莫成为夫妻；一会想着我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妥当；一会想着以后和小莫每天做些什么；一会又想之前媒婆交代的事项我都一一记住没有……有些紧张有些焦虑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无比清醒直到天明。

　　今日吉时在下午，一切不慌不忙，沐浴更衣之后，吃过早饭，娘就开始替我刮面上妆。

　　“有些疼，忍着点。”娘一边帮我刮面一边道。

　　“不疼。”我心里想着许多事，没感觉到疼。

　　“以前一直盼着你有个好归宿，风风光光的出嫁。现在你真要出嫁了，我这心里却难受……”娘叹口气，难过的说道。

　　“娘你不要难过，我又不远嫁。我和小莫说好的，过段时日我们就搬回来，以后还住在山庄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我安慰娘道。

　　“小莫是很好，可你们两个一起不会有孩子……”娘顿了一会，见我没有插话接着道：“没有孩子的婚姻，不说老了以后，就说说眼前，你是个死心眼的姑娘，认定了小莫就不会变，可小莫的心思我拿捏不准……再说，没有子嗣对一个女人来讲意味着什么？不能成为一个母亲，那女人的一生是不完整的……”

　　娘想说更多，又忍住了没说，母亲总是这样的吧，就算我今天嫁的不是小莫，她不担心这个也会担心其他。我明白娘的顾虑。世俗里的女人，名分和子嗣才是最重要的，那是一个女人能否在家庭，在世上立足的倚仗。我自己，何尝不是患得患失？我宽慰娘也宽慰自己道：“小莫的心意同我一样，娘你不用忧心。只要和小莫一起，我就没有遗憾！”停了一会想起又道：“而且小莫同我说过，结婚后我们就着手开办私学，她以后也会收一些徒弟传承师门武学，把师门发扬光大。她说老了以后会有很多徒子徒孙为我们送终……”

　　“呸，呸！”娘打断我的话道：“今天是大喜之日，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都怪我，今日你出嫁，应该是我宽慰你才是……我们不说丧气话，来，我给你上妆，高高兴兴的。”

　　娘一边说着些以后的日子，一边往我脸上扑粉，扑了一层有一层，厚的我怀疑我只要皱皱眉就会掉下一堆粉来。

　　“我们这是来晚了。”门口传来唐莹的声音。

　　“不晚，不晚！”娘停下手上的活，笑道。

　　唐莹挺着大肚子大步走了进来，与她一道来的还有何沅君和两个丫鬟。

　　“你怀着孕，走路慢些，小心些。”娘赶紧伸手去扶她。

　　“不碍事！杨婶婶，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你休息一会。”唐莹道。都说女子怀胎十月是一件十分辛苦受累的事情，可从唐莹这里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怀孕这么久，胃口好，睡得香，时不时还舞刀弄木仓，要不是实实在在的挺着个大肚子，没人会相信她真的怀孕了。唐莹再过十来日就要分娩，这次婚礼本不敢劳烦她的，但她却是个闲不住的。

　　“噗呲。”何沅君后面走过来，看到我就忍不住笑起来。

　　“嫂子你笑什么。”唐莹口快。

　　“你们新娘子的妆都是画成这个样子的吗？”何沅君敛不住笑。

　　“都这样，不好看吗？嫂子你结婚那日，不是上的一样的妆？”唐莹道。

　　“挺好看的。”何沅君说的言不由衷，又道：“我结婚那日，是我自己上妆的，这是第一次见，请别见怪。”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挂着厚厚的粉，根本就看不出我自己的本来面貌。何沅君看着发笑，说明她和小莫那个地方的人，新娘不像我们这样上妆。我转向何沅君，问道：“可以请沅君帮我上妆吗？”

　　“我？”何沅君一愣。

　　“嗯！”我认真的点头。

　　“你就不怕我把你画成丑八怪。”何沅君笑道。

　　“你不会。”我道。何沅君平时的妆容都很精致。

　　何沅君让我洗掉了脸上的粉，从新给我上妆，轻描淡抹，没多久就好了。这回比刚才清爽许多，也比平时好看不少。

　　“小念慈，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没有上妆。”门口又出现了两人，正是甄飞雁和龙昌朔。

　　“飞雁姐，朔朔，我以为你们不来了。”我的朋友本就不多，文昌黎军务在身不能前来，黄蓉正在坐月子也不能前来，见到她们两人，我十分高兴。

　　“怎么不来？我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还好赶上了。”甄飞雁道。

　　“恭喜穆姐喜结连理。”朔朔跟道，她也梳着妇人髻，嫁的李昌茂。

　　我介绍她们几人互相认识，一边聊着天，一边盘发戴饰物，穿戴整齐之际，甄飞雁突然问道：“杨婶婶跟你说过‘压箱底’的事没有？”

　　“压箱底？”我没明白。

　　“就是男女新婚之夜那点事。”甄飞雁解释道。

　　我脸刷的一下热起来，现在倒是后悔，刚才要是刷着厚厚的粉，这会也不会这样尴尬。这场婚礼，爹爹和娘知道真相，怎么会跟我说男女之间的房事？不过还得硬着头皮道：“说过的。”

　　“说过就好，也不是多大点事，顺着他的意，顺着自己的感觉就好。”甄飞雁道。

　　“他要是敢弄疼你，你一掌把他打下床。”朔朔道。

　　“不要听朔朔胡说，第一次，哪有不疼的？”甄飞雁笑道。

　　“你把你家郎君打下了床？”唐莹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

　　“打他下床都是轻的，我出嫁那会婆子跟我说有点疼，忍忍就好。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疼过。”龙昌朔愤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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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几个已婚妇人，聊起这些也不害羞，只我一人觉得自己脸皮越来越烫。我和小莫之间也仅限于亲吻，现在听着这些，想着今晚我们就要成为夫妻，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身体都感觉出了异样。她们几个自己说，还要时不时说到我身上，最后是娘回来喊几位吃午饭，才把我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午饭过后不多久，听到鼓乐喧天，是迎亲队伍到了。飞雁姐给我盖了红盖头，扶着我走向前厅，这条路来来回回走过多少遍，今日走来感觉格外崎岖，要不是飞雁姐和朔朔扶着我，能摔上好几回，惹得她们二人笑了一路。到了前厅手里被塞了一段大红绸，我知道红绸的另一端是小莫。我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要是搁以前，也许两人给爹爹磕个头，就算是结了夫妻。不过现在我们住着朝暮山庄，爹爹在陆家庄这些年也认识了许多人，今日宴请的客人不比搬家的时候少，礼数排场还是要有一些。

　　小莫牵着我，给爹爹敬茶，给娘敬茶……在先生媒婆的指引下完成了繁复的礼节，最后被簇拥着上了花轿。如果说昨晚过于清醒，下午我就处于一种浑浑噩噩之中，只知道自己想了许多的东西，但是却不知道想的什么。直到听媒婆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我木讷的张开嘴含了一口冷饭，才发现，轿子已经停下。小莫踢了轿门，我手里又塞来一段红绸，小莫背起我，跨火盆，跨马鞍，到了堂内，站定之后听先生道：“请新人转身向东,今日福禄喜神在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啊！”小莫轻叫一声，马上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不知不觉潸然泪下。只听得那先生又念道：“新人挪步过高堂,神女仙郎入洞房。花红利市多多赏,五方撒帐盛阴阳。”

　　我被小莫牵着进入房间，坐与床沿。先生一边撒着五谷，一边吟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先生吟了许久，总算完。之后，媒婆剪了我一缕头发，嘴里说着吉利话，把我和小莫的头发系在一起，谓之结发。最后是挑盖头，喝合卺酒。小莫给了先生和媒婆红包，把他们打发走了，我们之前约好的，合卺酒等她回来再喝。

　　本想换了常服，卸下沉甸甸的首饰，可是小莫跟着先生媒婆出去，盖头都没有帮我挑开。我又不想自己掀盖头，只能斜靠着床头，一切尘埃落定，我竟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

　　“啪”的一声门被粗鲁的推开。我立即坐直身子，一股酒气铺面而来，接着盖头下看到一抹红色被丢到床上。来人二话没说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小莫。”我担心的唤道，怎么会喝的这样不省人事？

　　“没事，我装的。”小莫弹坐起来，声音听着还清醒。

　　我见她是装的，放下心来。小莫挑开我的盖头，呆愣愣的看着，讲话也不利索，活像一只呆头鹅。我让小莫换回原来的模样，之所以等到现在喝交杯酒，就只是想对着小莫本来的样子。仰头喝了交杯酒，礼成！千万思绪涌上心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一遍遍的摩挲着小莫的脸，以此来确定这真的不是一场梦。

　　“是真的！”我见到了小莫眼里的认真与深情。

　　“是真的……”是真的！我激动无比，突然感觉一阵胸闷，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