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月亮》迟夏长

3、第三章

　　车子又晃晃悠悠走了两个小时，在陈锡把他们村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讲的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到村里了。

　　陈锡一鼓作气，将拖拉机开进了村里，图中顾兔也看到了那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播源，是一个用水泥铺出来的小广场，五六个大妈坐在实在是太显眼了，陈锡还把头伸出去大喊一声：“我回来了，大娘们。”

　　“回来了，那个女老师呢？”

　　顾兔只能勾着身子，让她们能看到自己，招招手说了句：“你们好。”

　　“是个小伙子？”

　　“那可不，比我还帅的小伙子。”

　　“那么大的人了，要点脸，媳妇都讨不到，好意思跟别人比？”

　　“李婶，过分了嘎，明天我就克找一个。”

　　顾兔实在是不习惯和她们这样尬聊，轻轻拐了拐陈锡，小声的说：“走了。”

　　陈锡把拖拉机停在了路边，爬上车厢，把顾兔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还车。”说完便向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几分钟后，陈锡出来了，他一把接过顾兔的行李箱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这呢，是李叔的家，拖拉机就是他家的。走吧，带你回家了。”

　　栗水村里有条大路从下到上贯穿整个村，其中又有无数的小路穿插在房屋之间。延展进村的大路是土路，但是村里的小路却是用大小不一的石头铺成，不过石头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早就变得敦厚而踏实。路上时不时就会有一棵古树，树干很粗，枝桠肆意的向各个方向伸展，抬头望去，正午的阳光通过树叶透进来，在石板路上形成一片片好看的光斑。

　　陈锡一回头，就看见顾兔站在树下看阳光，灿烂光斑撒得他满身都是，这个画面，好看的不像话。

　　村里的房子都是由大块方石为基础，上面用泥堆砌而成，房顶是最古老的瓦片。村里条件好一些的住的是院子，或者两层的平房，条件一般的就一层，或者几间。无论什么样子，门上都贴了大大的福字，字体锋利有劲，红底黑字，没有多余的装饰，朴素干净，两边贴了红红的对联，顾兔想了想自家门口那可有可无的对联，瞬间觉得这样的对联真好。

　　顾兔看到有好几家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一点缝都没有，但是每间又不一样，于是他开口问了陈锡：“这些房子，为什么连在一起却各不相同？”

　　“这个吧，就跟城里分房产差不多，就是这本来是一大间或者一大快地，分给了好几个儿子，为了区分，在外边儿装修风格就不一样。”

　　“哦，懂了。”

　　在路上时不时遇到几个村民，大家都热情的和陈锡打招呼，然后看几眼顾兔，顾兔就很礼貌的笑笑，不说话。

　　陈锡家在村中间，两人走了一会才到。

　　陈锡家是个小院子，有两层楼和村里的一样用泥墙建起来的，门是个木门，上面也贴了福字，却没有贴对联，那个福字孤零零的，像个光杆司令。

　　进了院子，才发现别有洞天。

　　院子还算宽敞，院门开在侧边，进去的对角种了棵大槐树，郁郁葱葱，在九月里依旧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槐树下有一把竹椅。除了槐树，顺着院壁还有两个四四方方的花坛，靠着院门的那个花坛种着葱，蒜，香菜，薄荷，等小样的蔬菜，另一个花坛里种了棵杏树，一颗枇杷和一蓬蔷薇。杏树不像槐树那般粗大，它更修长，枝干都超过了院墙。从花坛到二楼拉了几根钢丝，蔷薇花藤蔓攀爬在上面，搭起了个不算狭隘的空间。除了花坛外，还有几盆桂花和一些顾兔不认识的草也摆的整整齐齐。院子里还有一辆摩托，充电的，安安静静的摆在角落里。

　　一开房门就是客厅，客厅简简单单，就一张桌子，一套老旧的沙发，和一个电视。客厅连着三个房间，陈锡带着顾兔走进最里面那个，把行李箱放在床边说：“你先整理下你的东西，我去给你做饭。”

　　“我跟你说啊，我做的饭那可是——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保证你吃两大碗饭。”

　　还不等顾兔回答，陈锡就哼着小曲走了。

　　顾兔的房间里也是简简单单，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衣柜，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房间采光效果也不错，窗是木窗加几块玻璃，帘是一块蓝色的布。窗后是石板路，时不时有人走过，发出“哒哒”的声音。

　　顾兔打开手机，一条消息也没有，顾兔不信，又刷新了一下，还是没有，他点进“天外天律师事务所”群聊，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看到了谁谁谁胜诉，叹了口气，关上了手机。

　　在车上还不觉得，现在坐下来，顾兔就感觉全身酸疼，头昏，还有点想吐，于是问了问陈锡洗手间在哪，去洗了把脸。

　　令顾兔喜出望外的事，陈锡家居然有太阳能，他看到资料的时候一直为自己的洗澡问题发愁，甚至做好了一个星期不洗澡的准备，没想到陈锡还挺给力。

　　顾兔在院子里晃荡了一会，就被叫去吃饭了。

　　番茄炒蛋，炒土豆丝，水煮白菜，还有一盘顾兔叫不出来的菜。

　　“这是什么？”

　　“腊肉啊。你没吃过？”

　　顾兔点点头。

　　“来，尝尝。”陈锡夹了几片放在他碗里。

　　“怎么样？”

　　“有点咸…”

　　“有点咸啊？”

　　陈锡立马起身到了一杯水。

　　“晚上要去村长家吃饭，你先随便吃点，待会我要出去，你在家休息会。”

　　“好。”

　　吃完饭，陈锡丢给顾兔一瓶花露水就走了，顾兔好好睡了一觉。

　　晚上，吴村长家。

　　桌子上的菜摆得满满登登，有菜有肉，还有一壶酒。

　　“顾老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村的村长，吴有德。”

　　“这是村里的另一个书记，也是溧水小学的校长，王贵。”

　　顾兔过去挨个握了手：“吴村长好，王校长好。”

　　“好好好，坐，顾老师，不要怕羞，就把这当自己家。”

　　“就是，学校头的事跟我说，我会给你处理，又什么不适应的就讲。”

　　“恩，好。”

　　吴村长，王校长讲的是方言，好在和普通话差别不太大，顾兔能听懂。

　　说了些事情后，大家就开始聊家常，顾兔不会喝酒，就边吃菜边听着他们讲话。

　　吴村长的老婆也在桌上，这位中年妇女很少讲话，只是在菜没有的时候添菜倒酒。

　　“来，小伙子，尝点我们自家酿的米酒。”她过来给他倒了一小杯酒。

　　“顾老师，你能喝酒吗？”

　　“一点点可以的。”

　　“吴婶，给他少到点。”

　　“是咯，我认得。”

　　米酒清冽浓厚，顾兔尝了一口对吴婶说：“好喝。”

　　这位朴实的妇女得到了认可，心满意足的笑了。

　　“要我说，顾老师就该多喝点，大伙子哪个不喝酒？”吴村长已经有些醉了。

　　“喝喝喝，你以为哪个都跟你一样？”陈锡的脸也是红红的。

　　吴婶看着村长要醉了，伸手准备收酒，吴村长大声吼起来：“整什么，我跟小锡喝点酒咋了，服侍不动就过克点。”

　　吴婶愣了一下，进厨房里去了，顾兔有点反感，微微蹙起了眉头。

　　“吴村长会发酒疯，等他酒醒了就会找吴婶认错，没事的。”陈锡突然靠过来小声的对他说，两人的距离隔的太近了，陈锡能看见顾兔多而密的睫毛，顾兔能闻到陈锡身上好闻的米酒味。

　　几个人又开始东扯西扯，过了一会，话题说到了顾兔身上，吴村长先开的口：“顾老师，你爸妈怎么给你娶个女娃名，还带个兔？”

　　顾兔知道吴村长心直口快，刚要回答，傍边的陈锡就开口了。

　　“老吴，你懂个求，顾兔是月亮呢意思，多浪漫的名字。”

　　“不得行，男娃叫什么月亮，就应该像我儿子一样叫个吴聪勇！”

　　“那李二叔家那个还叫，李壮实呢，哈哈哈哈！”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话题又扯开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吃饱喝足要散了，陈锡脸红得像西瓜一样，舌头都捋不直的说：“顾…顾老师…走。”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走，顾兔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说：“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吴婶看到他进来有点不自在的问：“你给是还没吃饱？”

　　顾兔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给吴婶说：“吴婶，谢谢你的款待，这个是我宋你的一点小礼物，也不值几个钱，希望你不要嫌弃。”

　　吴婶笑了笑，接过手帕说：“好，什么时候你想吃又来。”

　　顾兔点点头，出来扶着陈锡那个醉鬼回家了。

　　吴婶看了看手中的帕子，黄色的真丝面料，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茉莉花，这哪里是什么便宜货，就这么一小块怕都上百，心里又好奇又开心，好奇的是这个年头还有小伙子会用手帕，至于开心，自从她嫁为人妻，就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一份礼物。

　　吴婶将帕子仔细折叠了装好，去收拾饭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