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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熬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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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听白出了林子走出幽谷时,天边已经全白了,只是有天无日,沈听白顿足凝视了一会,莫名的沉重。
冷风如往常一样肆意,不知疲倦,沈听白掖紧氅子,加快了步子。
一晚上没有休息,沈听白感到有些困乏,脸色微微发白,加上刺骨的寒风凛冽,沈听白被吹的有些难受。
过了午时,沈听白才回了林间,天色变得灰蒙,沉沉的压下来,像是要下雨了,沈听白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沈听白跑着穿过林子,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伴着枝丫沙沙作响,有些聒噪。
等进了小院,沈听白放慢了步子,推开屋子却没有看到柳商衡,沈听白怔了怔,脑子里一片空白。
屋内的炉火还微微燃着,屋里还有丝丝暖意,应该没出去多久。
沈听白转身进了杂间,同样没有人,沈听白放下药,皱了皱眉。
雨在倾刻间落下,纷纷扬扬,眼前像被刮了一层白雾,模糊了视野。
沈听白脸色沉了沉,跑进雨中,出了林间。
毫无思绪的跑遍了猎场,黑河,四处空旷无人,天色阴沉掖着大雨滂沱,沈听白在雨中怔了许久。
兜来转去,又回了林间,沈听白刚推开门,就看到了浑身湿透了的柳商衡正用脸帕擦着头发,眼中闪着一层水雾,泛着一圈淡淡的红色,长发垂在腰间,泠泠的滴着水。
两人同时怔在原地。
“你回来了”,柳商衡首先打破了沉默,靠过来把帕子递过,“擦擦,我去烧火”。
柳商衡转过身,沈听白却拉住了他的袖子,柳商衡顿了步子,沈听白想说什么,还没出声,只觉眼前一黑。
柳商衡一震,转身把他揽入怀里,沈听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发白,沈听白本就冰肌玉肤,弱骨纤形,此时更是透着几分病态的美。
安置好沈听白,柳商衡靠在榻边擦过他的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声语气中透着温和,“还大夫呢,自己都照顾不好”。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屋外仍是风雨潇潇,屋子里一片暖意,一盏烛火幽幽的照着,隔绝了外面的冷清。
沈听白醒了过来,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湿衣裳被随意的搁在榻边,莫名透着几分羞涩。
沈听白半撑起身子,偏过头看到柳商衡伏在桌案上,静下来的柳商衡敛起了所有的锋芒和不羁,焰火映在他的脸上,勾勒了他俊朗的五官,透出一片温和。
沈听白静静的看着他,或许是并未熟睡,柳商衡蓦然睁开了眼,少年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一个冷清,一个炽热。
时间安静的划了一瞬。
“醒了?”,柳商衡率先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还好,没发烧,要喝点吗”。
“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沈听白冷冷的开口,有些干哑,透着一丝忧恼。
柳商衡倒水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缓了缓才开口,“你去找我了?”
“没有”,沈听白快速回了一句,纤长的睫毛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光。
柳商衡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嘴角微扬,“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沈大夫的话”。
“眼睛,自己说”。
“没解多久,反正天一直阴沉沉的,没什么大碍”。
“不听医嘱只会死的更快”,沈听白瞥了他一眼,“发带呢,蒙上”。
柳商衡犹豫了一会,从衣襟拿出那条淡青色的丝带,微微渗着一些血色。
“怎么回事”,沈听白接过丝带,脸色沉了沉,冷声问道。
柳商衡默了一会,“勒得有点紧”。
“别把我当傻子”,沈听白眼光微闪,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温和,“疼吗”。
“没事,你是在……关心我?”,柳商衡挑了挑眉,戏谑的笑了笑。
“我帮你蒙上”,沈听白没有回应他,更像是默认。
柳商衡的脸上很凉,像是干冷的草叶,沈听白的手带着温暖划过他的耳根,淡淡的暖意倏地弥散开来。
沈听白系好丝带,接过柳商衡手中的杯盏,随意的吹了吹,杯子上的水雾蓦地朦胧成一片,“有伞吗”。
柳商衡缓步移到榻边,“要出去?斗笠可以吗”。
“去熬药”
“哦,我去吧”
“你行?”
“……”“怎么,瞧不起我?”
“呆好,别乱走”
沈听白取下斗笠,转身出了门,天依然阴沉沉的一片,世间万物都沉溺在一片萧索之中,风雨潇潇,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听白进了杂间,随意扫了一眼,从角落挑出一个陶罐,里面装的满满的,沈听白打开,一股陈年的酒味溢出,有些刺鼻。
沈听白皱了皱眉,拿出去倒掉了,清酒和入雨水中被冲刷干净。
接着洗了罐子,加了点白醋冲洗干净,直到确定完全没了酒味才把药浸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沈听白听到了主屋里柳商衡的叫喊,“沈大夫好了吗”。
沈听白没理他,继续翻煮着药。
过了会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在雨中绽开,沈听白有些无奈,捏了捏眉心,“傻子……”。
果然下一秒,厨房门就被推开,柳商衡披着一件衣服挡雨,但似乎没多大用,该湿还是得湿。
“……”,沈听白盯着他默了一会,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要这么久,我来帮你”,柳商衡随意抖了抖衣裳上的水滴。
“你以为熬药跟煮开水一样”,沈听白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
柳商衡靠过来,把头偏上沈听白,虽然蒙着眼睛,但还是能看出他的戏谑,
“好冷,可以抱抱吗”。
“滚”,沈听白嘴上说着,手却伸过去帮他拭去了一片水痕。
柳商衡一怔,接着扬了扬嘴角。
“……”,沈听白瞥了他一眼,偏过头,继续翻药去了。
柳商衡坐在一边,蒙着眼睛,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两个少年靠在炉边,屋子里静的出奇,只听见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偶尔的星火忽闪。
沈听白翻着药,纤长的睫毛低垂,眸子里映着点点焰火,柳商衡安静的坐在他边上。
挺好的,就这样什么都不去烦恼,安安静静的,挺好,沈听白心想。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沈听白准备起身端下药罐,微声说了一句,“起来”。
杂间空间不大,两人围着炉子坐下,沈听白坐在靠里的一边,要端走药罐必须绕过柳商衡。
身旁的人却没有动,沈听白微微侧过眸子,就看到了已经靠着他好像已经睡着的柳商衡,沈听白也忘了这人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安静的少年总是带着独特的魅力,静若处子,仿佛与世无争,纤尘从不会落在他身上。
沈听白愣了愣,没有动,任他靠在他身边,低缓的呼吸声绕在他耳旁。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少年互相倚靠着,阖了双眼,低缓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掩去了微微的清寒。
临近榜晚,雨已经停了,只有屋檐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屋外的那片林子在凄风冷雨之后更加萧索,枝头挂满了冷清。
柳商衡先醒了过来,怔愣了一会,然后注意到安静靠在身边的沈听白。
柳商衡不禁抬手,无意间擦过沈听白的额前,接着回过神微微摩挲指腹。
沈听白蓦然间轻轻睁开眼,透亮的眸子对上柳商衡,“醒了?”,然后拖着酸痛的身子挣扎着起来,“嘶……”
柳商衡赶紧扶了他一把,沈听白让了让,收回手,突然间气氛有些尴尬,“……没事”。
炉火已经熄灭了,余温仍填充着整间屋子,沈听白微微有些怔愣,心中一悸,连忙揭开药罐。
随着盖子被掀开,浓浓的药草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混着雨后的湿气,有些燥闷,柳商衡捂了捂鼻子,“这能喝?”。
“熬干了”,沈听白捏了捏眉心,然后偏过头看着他,“感觉还好吗,能行的话直接去鸢谷”。
“那必须能行”,柳商衡笑了笑,“鸢谷?你是说鬼医?”
“嗯”
“那不只是传说吗”
“你去过?”
“嗯,但没找到”
“鬼医是沈氏”
“?!”
“走吧”,沈听白说完就出去了,没入黑夜之中。
柳商衡嗯了一声,掩上门刚出屋子,寒风像一张网罩过来,柳商衡轻声骂了一句,又跑进屋子取了大氅。
沈听白偏过头,就见柳商衡扯了氅子过来,一只手还提了一盏油灯,“我帮你披上”。
“我不——”,冷字还没说出口,柳商衡已经放下灯盏,把手绕到沈听白腰后,帮他披上了。
柳商衡比沈听白微高,双手覆在他的肩颈,沈听白靠在柳商衡胸口,炽热的温度好像漫了过来,沈听白微微有些失神。
柳商衡绕到沈听白领口,给他系上,纤长的手指无意间擦过他的锁骨,一丝细微的凉意泛起,倾刻间又消失不见了。
柳商衡给他系好了大氅,然后举起灯盏,“好了,走吧”。
沈听白有些怔然,回过神“嗯”了一声。
一盏白灯散开微光罩着两位少年在黑夜里渐行渐远,所过刺破了黑暗的,不是灯光,是少年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