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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机巧险象生 ...

  •   一大早,几人便紧赶慢赶地往前行进,去寻龙渊阁。

      走了大半晌,终于离那传说中谁也寻不见的龙渊阁的地标近了些。这处确实挺奇怪,昨儿半夜还下了雨,所以今儿本是个晴天,但这林子里却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云笼罩了起来似的。

      几人停住脚步观望了一下。叶白衣扔了个箩筐在地上,指着被扔在树下靠着的龙孝说:“成岭,把这小畜生背上咱们再继续上路。”

      成岭很听话,小心两手捧着龙孝把他装进了那小腿深的箩筐。

      一行人继续赶路,温客行一直缠着南宫羽说话,就是不让他靠近顾流云,南宫羽也意识到了,但他实在太守礼克己,没有打破这微妙的平衡,也就错过了前面周子舒和顾流云的眉眼官司。

      泥地上铺了一层昨夜被风吹打下来的落叶,隔几步便会遇见一个小水洼,周子舒背过手,回头屈屈四指示意,顾流云就一路被他引着走在干净些的地方,裙摆没有弄脏一丝一毫。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成岭不知突然踩到些什么,脚下一崴,慌忙间不自觉地使出流云九宫步避开,摇晃了几下才定住身子站稳。

      温客行看了看成岭,赞道:“臭小子,下盘功夫见长啊!”

      成岭听见温客行的夸奖,羞赧地笑了笑,转头往刚刚绊住脚那处看去,却赫然发现刚刚踩到的是个骷髅头,吓了一大跳,脸上笑容不再,立时一步挪到周子舒身后,“师父!”

      周子舒的袖子被他狠狠一拽,“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前路凶险,不想死的就紧紧跟着我踩过的地方。”叶白衣也不知道龙渊阁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他冲周子舒扬扬下巴,“看好你这个蠢徒弟啊!”

      说完他又去看成岭旁边的顾流云和温客行身边的南宫羽,“你们两个......就随意吧!”

      “为什么他们就随意?老怪物,看不起我和阿絮是不是!”温客行折起扇子敲着手,故作不满。叶白衣扫他一眼,“别作妖了臭小子,小丫头有多大本事你不知道吗?”顾流云闻言得意地冲他嘚瑟起来。

      温客行无从反驳,不再多言。几人排成一列跟在叶白衣身后小心走着,顾流云想着,远远看去他们这一队人大概像只笨拙的毛毛虫吧,越想越觉得有趣,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周子舒回头越过成岭去问她。
      “没什么没什么!”顾流云使劲儿憋笑连连摆手。

      叶白衣听到动静也回头,“你们两个行了,等到了龙渊阁再聊也不迟!”周子舒和顾流云只得站好,继续默默跟着。

      林中,众人越往前走越觉得雾气弥漫,空气里都好像有些危险因子在不安地跃动。谁也没注意到箩筐里的龙孝把箩筐盖儿掀了开来露出条狭窄的缝隙。

      龙孝悄悄伸出手来弹了颗石子儿在树上。只一瞬,变故陡生,原本好好的林子像是开启了什么阵法一般,树上突然冒出数把尖刀,排成一圈儿快速平移过来,把众人团团围住,似是要将他们斩成几截儿。

      顾流云把成岭挡在身后,二人又被周子舒、温客行和南宫羽围在中间,还没待看出什么名堂,叶白衣先拔出背上的重剑一跃而起。他旋身一剑就把这一圈儿机关都砍了个粉碎,缓缓落回地面。

      顾流云把手从腰间竹枝上移开,“老头儿,活了这么些年,说话不中听,剑术倒是还能看啊!”

      叶白衣笑笑,“也就比你强那么一点儿吧,再过几年我这剑术便入不得你的眼了。”他走到成岭身后掀开了箩筐的盖子,叱道:“臭小子,我劝你识时务些,你那些机关把戏在我这儿不堪一击。初犯可免,如若敢再犯,我让温客行掰断你的手指头!”

      “为何是我,我外号温大善人你不知?”温客行摇着折扇抗议,“这等刑讯酷烈之事,我怎么下得去手啊!”

      顾流云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儿,“装,你就可劲儿装吧你!”
      看着温客行转过来的脸,南宫羽几步挡在二人中间,“温兄莫介怀,乐之她没有恶意。”

      温客行盯着顾流云,笑得很假,“南宫兄,流云这牙尖嘴利的,在你们璩阳山上没少结仇吧!”

      “没有。”南宫羽还是那么温润,“乐之不常与人起冲突的,若是有,也大多是别人起心思冲撞她。”

      “听到没,温大傻子!略略略!”顾流云这个人来疯,看见有人挺她,更是肆无忌惮地嘚瑟起来。

      温客行无法,冲顾流云摆了个鬼脸儿,回头求安慰,“阿絮,你看看她!给我评评理呀!”

      “你闭嘴!”周子舒看着两人垂髫小儿般的行径,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一把。

      身边的成岭疑惑问道:“师父,龙渊阁主为什么住这种偏僻的地方?”

      温客行见周子舒不搭理他,又去和成岭搭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呗。”

      成岭还是觉得奇怪,“那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又弄了这许多的机关,步步惊心的,万一他自己出来一趟也迷路了怎么办?这不是和往自己床下放老鼠夹子一样吗?”

      “什么叫往自己床下放老鼠夹子?”顾流云没听懂成岭在说什么。

      “就是有一次,我房里进了老鼠,怎么抓也抓不到,就往床下放了两个老鼠夹子。”成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忘了,一脚踩下去,便被老鼠夹子夹断了脚......”

      众人听了这‘英勇’事迹,都忍俊不禁起来,连南宫羽也用袖子挡着脸偷偷笑了。

      温客行笑够了开口道:“臭小子,世人之所以躲起来,无非也就那么几种原因。要么,他总觉得有仇家要追杀他,所以非得躲在一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才行。要么嘛......”

      “龙雀是个烂好人,一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从不与人结仇。”叶白衣打断了他的话,看向周子舒,“这点你师父最明白了。”

      “那便只有第二种原因了,伤心!”温客行继续侃侃而谈,“他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索性躲起来谁也不见了,免得见谁都是个提醒。”

      “那他想见谁啊?”顾流云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温客行耸了耸肩,“不过,流云和阿絮以后若是不在了,我也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了。”

      周子舒听他这酸言酸语不禁默默翻了个白眼。顾流云不屑,“我熬也能把你先熬没。”

      成岭却觉得温客行这话说得很认真,“就像...就像俞伯牙摔琴吗?”

      “才不是呢,他是怕没人听他唠叨了,寂寞呀!”顾流云拍上温客行肩膀,“是不是?温大傻子?”

      没等温客行和顾流云掐起架来,箩筐里的龙孝突然出了声,“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胡说什么!想死吗臭小子?”叶白衣叱了一句。

      南宫羽出言止住了几人的闲聊,再聊下去他怕顾流云和温客行又凑到一块儿去了,“叶前辈,还是先赶路吧。”

      叶白衣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几人继续向前行去。

      叶白衣对这龙渊阁还真有几分了解,一行人跟着他真的找到了龙渊阁。只不过,与龙渊阁还隔了一个悬崖的距离。

      前方是一座连起断崖的吊桥,不知存在了多久,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摇晃着,再往前走几步向下看去,便是深不见底云雾叠叠的高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不是要去龙渊阁吗,对面儿便是。去呀!”箩筐里的龙孝出言讥讽道:“怎么,你们怕我发动机关暗算啊?这么多大高手押解着我,我还能反了天去?”

      “反了天那倒是不能,会不会下黑手可没准儿。”顾流云反唇相讥,周子舒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个隐患,掀开箩筐的盖子将龙孝点穴定身,叫他不能使什么小动作,“龙少阁主,得罪了。”

      “如此,阿絮流云,我便先过去吧!”温客行说着就要走上那吊桥。

      “哪儿轮得到你啊,年纪轻轻的,我先去!”叶白衣抬手拦住他。

      “这有什么好争的?我会飞我先来!”顾流云也要往前冲。

      “还是我先吧。”沉默了很久的南宫羽看见顾流云抬脚就要上吊桥,把她推了回去,自己先踏上了吊桥。

      南宫羽走得很快,几息间就到了对面。确认没事便挥挥手示意顾流云过去。

      顾流云本来也不惧这吊桥,大摇大摆地就过去了,她也安全抵达,回身招呼道:“过来吧老叶!”

      “谁是老叶!”叶白衣不满地喊着,脚步却很诚实地往前。没成想他走到三分之二却突然惊叫着往下摔去,引得前后两拨人都惊呼着要往前跑接他。

      “前辈!”
      “老妖怪!”
      “老叶!”

      众人惊得一哆嗦,他却好好地站了起来,原来是做了个假动作。叶白衣大笑着,“逗你们玩儿的!”

      温客行简直想破口大骂,“幼稚不幼稚啊!”

      见南宫羽、顾流云和叶白衣都平安无事地到了对面,温客行站在最前面,周子舒站在最后,三人接连走上了吊桥。走到一半时,温客行突然顿住脚步,他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回头叮嘱,“小心!”

      话音刚落,吊桥便从他脚下断成了两截儿,三人和箩筐里的龙孝齐齐坠了下去。

      叶白衣赶紧上前,“我是假摔你们是真摔啊!”他看着比他冲的还快的顾流云的背影,“丫头,你小相公掉了!”

      南宫羽不满出言,“叶前辈,慎言!”

      顾流云目光沉沉,也不说话,扒在断桥边缘往下仔细观望着。下面,周子舒和温客行拉住手边的藤蔓稍稍延缓了降落的速度,把被木藤弹回的成岭甩了上去,自己却更快坠落。顾流云飞身接住成岭扔给叶白衣照看,转头自己也跳了下去。

      南宫羽没想到顾流云会那么跳得那么干脆,自己没来得及抓住她,便也御风下悬崖向下寻去。

      顾流云控着灵力加速下坠,展开双臂捞住周子舒和温客行,她身上挂着两个大男人着实有些费力,突然听到身后不寻常的风声,心有所感,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南宫羽。

      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顾流云喜道:“你带他先上去!”说着便把温客行甩给南宫羽,自己紧紧抱住了周子舒。

      “乐之小心!”南宫羽接住温客行,低头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句,顾流云和周子舒的身影便坠得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雾里。

      “师父,流云姐姐!温叔!”成岭跪在断掉的吊桥前哭喊着。

      南宫羽带着温客行御风而上,成岭和叶白衣看见二人上来,都有些惊喜。

      张成岭看向二人, “温叔!南宫哥哥!”

      叶白衣一把捞住成岭胳膊把他拽了起来,“行了行了行了,起来吧起来吧,别哀嚎了!”成岭懵着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小蠢货,自己动动脑筋!那臭小子发动机关自己第一个掉下山谷,你以为他愿意跟那俩死在一块儿?那其中必然有诈!”

      成岭听了,拿袖子在脸上使劲儿抹掉泪珠,“嗯!对!师父他们一定不会死的!”

      “老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你看这祸害不就活的好好的。”叶白衣指指温客行。

      “温叔!你们没事吧!师父和流云姐姐呢?”成岭激动地上前抱住温客行。

      温客行拍着成岭的背安抚道: “放心吧,有你流云姐姐在,你师父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还要多谢南宫兄救了小可一命,这救命之恩,当以身……”温客行话没说完便被南宫羽果断打断,“不必,是乐之叫我带温兄上来,要谢还是谢谢乐之吧。”

      “南宫兄说的是,我到时定会好好感谢流云。”温客行说这话时的眼神魅得很,叫南宫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温兄不必以身相许,乐之她不需要,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乐之和我最后还是要回璩阳山的。”

      “哦?”温客行听了不禁笑道:“南宫兄怎知我们不是一路人,又怎知流云会不会愿意为了一人留在这红尘中呢?”

      说完,温客行又语意深长地补了句,“就算不是我,也有别人呢!哈哈哈哈哈哈!”

      “温叔,你们在说什么啊?”成岭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觉得很深奥。

      温客行敲了敲成岭的脑袋,“傻小子,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叶白衣看到这里算是明白温客行这两天的反常是为什么了,原来是给那丫头和秦怀章的徒弟打遮掩呢,呵,还算有几分小聪明。

      “行了,废话什么,与其在这儿干等着瞎担心,不如先去龙渊阁看看究竟,走吧!”说完便率先走向神秘的龙渊阁。

      叶白衣、南宫羽和温客行带着张成岭推开了龙渊阁的大门,几人站在门口观望,外表无甚奇特的阁楼,内里却颇有玄机,阁内很是宽阔,到处都是支柱、齿轮、铁链之物,像是一座巨型机器在不断运行着。

      叶白衣拦在几人身前,喊道:“龙雀,我叶白衣在此,还不出来迎接吗?”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出来回应,张成岭抬头问道:“温叔,叶前辈,咱们要进去吗?”

      叶白衣想了想,开口叮嘱,“阁内必定机关重重,我先进去一探虚实。你们就在这儿等着,不许乱动啊!”

      “叶前辈,我和您一起去吧。”南宫羽主动作陪,叶白衣当然不会拒绝,“好啊小子,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说完他又去看温客行,“臭小子,看好他!”

      温客行摇着折扇轻哼,“老妖怪你快去吧!”

      叶白衣和南宫羽飞身进入龙渊阁,齿轮滚滚转着,二人分别站在两个柱子下,静立片刻却没什么动静,叶白衣嗤道:“雕虫小技。”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两根铁链从天而降分别直甩向叶白衣和南宫羽的面门,成岭急忙喊道:“叶前辈,南宫哥哥!小心!”叶白衣旋身躲过,南宫羽则直接御风悬在了半空中。

      “呦,南宫兄这轻身功夫真是独步天下啊!”温客行摇着折扇笑着调侃,结果没成想,担心叶白衣的成岭往里走了两步。还不待他拉住成岭,脚下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刀尖儿来,将将躲过,那刀尖又从脚下冒了出来,成岭那边同样如此,温客行余光见他使流云九宫步应付得来,便只先专心躲避。

      这边二人在地面转来转去,那边叶白衣和南宫羽也没轻松到哪去,南宫羽悬在半空,双手背在身后,根据铁链甩来的方位不断调整身形位置躲避着。但不断地有多条铁链甩来,那力道很大,叶白衣躲过后铁链砸在龙渊阁窗棂上,窗户碎裂一地。

      张成岭刚刚站稳,原本平整的地面却突然多出个洞,他叫喊着向下陷落,这变故完全出乎几人的意料之外,不得不说,龙渊阁的机关真是多。张成岭掉下去后,那地道自己又合了起来。

      “小崽子!”
      “成岭!”

      三人围着那处,叶白衣拔出身后重剑朝地上砍去,地面却毫无反应,连一丝裂痕也无。他观望四周大喊道:“龙孝,给我滚出来!”

      自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回身冲温客行骂道:“叫你看孩子你就是这么看的?回头等那两人知道你没看好他们家这傻孩……”

      温客行怎么会任由叶白衣骂,张口回道:“还说我呢老妖怪,你不也没看好吗?还长明剑仙,笑掉大牙啦!”

      这边两人开始掐架,那边南宫羽却察觉到些异样,默默走到刚刚被铁链砸穿的窗边向下望去,赫然发现了惊人的真相。“叶前辈,温兄,你们过来看!”

      听见南宫羽的呼唤,叶白衣和温客行停止了争吵凑上前,仔细一瞧,纷纷惊道:“难怪没人找得到龙渊阁,原来阁楼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龙渊阁在深渊之底!”

      断崖下,顾流云紧紧搂着周子舒,一直用灵力缓着二人下落的速度。“阿絮别怕,有我在。”

      周子舒被她按在怀里,头只能埋进她颈窝,每呼吸一次,都感觉苏合香气味直冲进脑门搅乱了自己的一切思绪。她的发丝在脸颊扫来扫去,有些绒绒的痒感,二人搂在一起下坠,衣袂被风吹起扑闪着,就像是断了半边的翅被拼在一起的蝴蝶。

      顾流云就这么抱着周子舒,运起灵力,足尖轻点,在几处崖壁上借力,眼看着还有几米便要顺利落地,却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猝不及防地被掀翻,脚下地面多出个洞来,似是落到了一个窟里。

      骤然摔一下,还挺疼。不过对于顾流云来说这都是小事,她第一时间坐起往周边摸索。

      “阿絮!”
      “阿絮你在哪儿?”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凑近,看不见的时候,嗅觉和听觉就会变得异常清晰。顾流云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觉得周子舒身上沉水香的味道如此的暖意熏然。

      有一只宽厚的手掌伸了来包住她的,“别慌,我在。”

      顾流云往那方向凑了凑,“阿絮你没事吧?”

      顾流云觉得那大手使了力握得更紧,随后自己就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牢牢圈住。

      耳边传来些湿热的痒意,不知道那人是想讲些什么话还是想要吃掉她的耳朵,声音带着唇齿间的湿热一齐往她耳朵里钻,“托你的福,没事。”

      感受到顾流云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周子舒稍稍松了松圈住她的手臂,“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好着呢,阿絮你没事就好。刚才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倒叫你同我一起摔了一下。”

      “不妨事,若不是有你护着,我怕是要摔成肉饼。”周子舒轻笑一声,二人搀扶着彼此站了起来,“只是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黑漆漆的也看不见。”

      周子舒思索片刻问道:“流云,你可有火折子?”

      “啊!”顾流云一拍脑门儿,“有的有的!你不说我都忘了!”说着,便从乾坤镯里掏出了个火折子,打开盖子吹燃。

      乌漆墨黑的一片里有了一丝光亮。恢复了视线,周子舒一眼就看见顾流云红得像在滴血的耳朵,故意问道:“流云,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有吗?”顾流云不出意料地慌张了,都不敢抬头看他,“没有吧……”

      “真的有!”周子舒强压笑意故作正经,抬手把顾流云的耳垂掐在指间摩挲,又稍稍用力揉捏把玩了两下才松手,“都发烫了!”

      顾流云抚了抚被周子舒捏过感觉麻麻的耳垂,脑子成了浆糊开始张口胡诌,“许是我刚刚吹火折子不小心烫到了!”

      周子舒止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溢出,可惜这暧昧的气氛没存续多久,便被一不速之客打破了。不太明亮的洞窟中,多出一只手来抓上了周子舒的手腕。周子舒本来是有些喜的,可是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顾流云,她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被自己牵着,哪来的第三只手?

      有些许熟悉的低吼传来,“不好!”周子舒没有犹豫,甩开那第三只手便推了一掌,拿过顾流云手中的火折子照去,发现刚刚拽住他的是个药人。

      “药人!”
      “药人?”

      这一下让顾流云也从刚才那暧昧氛围中挣脱出来,见到那狰狞的脸,二人齐齐喊出声。

      话音刚落,头顶突然坠下一道光来,二人抬头看去,原是头顶几十丈处开了扇窗,洞内一时亮了起来,周子舒甩灭火折子低头瞧瞧,果然是触发了什么不知名的机关,周子舒和顾流云此时恰立在这洞穴正中的圆台上,早已被药人包围,往远了看去,地上还摞着些不知何时丧命的枯骨。

      一道阴森的声线带着些回音传来,二人循声望去。

      龙孝坐在轮椅上从一个洞窟驶出,冲着周子舒说道:“原本想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没成想又有个傻子愿意跟你死在一处,既然如此,若不让你们二人欣赏一番我这精妙的布置便糊涂死去,岂非暴殄天物?”

      他越说脸上的神色就越显疯狂,“看看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我最得意的作品!这是我炼制的第一批药人,蠢是蠢了些,但总归是头生子。我不忍销毁便一直偷偷养在这里,偶有路过行人便打开栈桥机关抛下来,喂其一些血食。”

      他眸光痴痴地看着那些没有灵魂的药人,像是看着最心爱的东西,“我一走多日,想必孩子们早就饿坏了。没关系,我马上就喂饱你们......”

      “原来药人是由龙渊阁炼制的。”周子舒看着他痴狂的神色,出言讥讽,“龙伯伯一生正直,没想到他心爱的独子竟是如此丧心病狂,连同毒蝎一起研制药人!”

      “正直?”龙孝收回目光,怒道:“他那是愚不可及!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明知这世上有东西能治好我的病,却继续任由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顾流云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胎里带来的残疾,无药可救,难不成要把你拆解重组教你发身长成个正常的尸体?”

      “你懂什么?”龙孝咬着牙喊道:“神医谷至宝阴阳册,能治天下一切奇症顽疾,当年容炫病入膏肓心脉寸断,岳凤儿都能把他救活,我的毛病也可以,一定可以!”

      “就算那阴阳册的传闻是真的,那容炫也只是心脉寸断,既不是五脏六腑俱碎又不是生来就没有心,你这情况怎么和他比?”

      “你!”龙孝气得简直想从轮椅上跳下来打顾流云,但他又强压下了这口气,阴森笑道:“哈!我和你一个死人废什么话!老鬼不帮我,天帮我!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打开武库!”

      “只是可惜,你们看不到我站起来之后,顶天立地的模样了。”龙孝笑得越发阴森得意,顾流云懒得再和他废话了,抬手甩出根长针直朝他眉心袭去,“造了这么多孽,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你也别想顶天立地了!”

      龙孝立时偏过头驶着轮椅猛地往后退去,却还是被擦伤了脸颊,血珠滚落下来,那根针深深钉进了身侧的石壁。龙孝眯了眯眼,不再多言,身影彻底消失在石窟中。黑暗中回响着阵阵铃声,“孩子们,吃干净!”

      这铃声和当初义庄时那假的吊死鬼摇的铃声一模一样,果不其然,那些药人听到铃声便开始发狂,朝着周子舒和顾流云一拥而上。

      周子舒右手抽出白衣剑,叮嘱顾流云,“别分开!”顾流云点点头,握紧竹枝。二人就这样背靠背彼此守护着,挥剑斩下试图爬上中心圆台的药人。待到这一波清理得差不多了,前面两侧却突然开了两道石门,比刚才多出两倍的药人蠕动着狂涌进来。

      药人数量之多惹得周子舒也骂了句,“这鬼东西怎么这么多!”

      顾流云想起周子舒还没完全修复好的经脉,关怀道:“阿絮,你...还撑得住吗?”

      周子舒是有些累了,但他没显出一丝疲态,“撑得住!我一定会守在你前面!”

      “我不用你守在我前面。”顾流云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甜滋滋的,“我只要阿絮平安。”她说着甩飞一个药人,没想到那药人砸在石壁上,石壁竟裂了些缝隙透进光来。

      二人朝那处看去,都有些喜色,顾流云开口:“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施些术,阿絮你站到我身后。”

      周子舒闻言提剑与她背靠背,解决想要伺机冲上来的药人,为她争取片刻清净时机。顾流云咬破食指,鲜血混着灵力逸散到空气中竟成了燃烧的火焰,朝着前方石壁的透光处猛地炸去。

      说真的,这术法效果很好,把这洞窟轰然炸裂个大洞,足够二人跑出了,药人也炸没了大半儿。

      不好的是,龙渊阁处处是机关,顾流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又碰到什么机关了还是她今儿实在是倒霉,自己这一手术法比预想中的威力还要强上三倍不止。

      半空中溢出些带着香味的白色蒸汽,与她的火焰碰在一处猛然炸开,带着像是要掀翻一切的威力直冲她面门袭来,头顶不断有碎石轰然掉落,整个洞窟都摇摇欲坠。

      要不是周子舒及时抓住她后颈衣领带着她飞速后掠,估计这整张脸都要炸毁。待一切平静下来,顾流云还有些惊魂未定,呆立在原地。

      周子舒在她背后,宽大的手掌贴在她后心支撑着她的身子。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四周隐隐约约又有些药人的嘶吼响起,便手在她背上旋了个方向继续撑着,只是人绕到前面来。

      洞口照进的天光打在面前之人的脸上,阳光下,她面庞上细细密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更显靡颜腻理。

      周子舒从没想过会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心心念念的面具下的容颜。一时间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何彼襛矣,华如桃李。”

      许是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待了太久,顾流云勾人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仔细看好像被这刺目的光激出了些水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皮肤白的透明,只道是水沉为骨玉为肌,真真似个极冷极艳的玉人儿一般,与她平日里那个幼稚的毒舌鬼形象大相径庭。

      但她此时的表情却很生动,檀口微张,双眼瞪得溜圆儿,给这张不似凡人的脸上添了一分灵秀可爱,让这广寒仙子有了丝人气儿。

      顾流云缓缓抬起手抹上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我的面具......”

      药人的嘶吼声越来越响,似是准备爬起来继续攻上,周子舒顾不得多看几眼,扶着她双肩把她摇晃回神,“流云!”

      “流云!”
      “啊?”顾流云这才瞪着懵懂的眼睛看向他,抚着胸口长吐口气,“吓死我了!”
      “这儿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

      “好!”顾流云说着走向那个炸开的洞口,走出几步却发现周子舒没跟上,回身看去,“阿絮,走啊!”

      周子舒在她身后捡起了碎成几片的面具,待她回头时藏进衣袖没叫她发现,抬头看着前方沐着日光的神女差点又恍了神,咳了两声,加快脚步跟上,“来了!”

      两人一路向前奔去,最后却发现前面又是个深不见底的峭壁悬崖。“我先下去看看,阿絮,你等我片刻!”顾流云说完便跳了下去,在两侧崖壁上来回纵跃探查。

      周子舒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什么也没抓住,呆呆地伸出手在半空。

      片刻后顾流云却突然窜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

      一个灿如春华的笑颜猛地撞进他放空的眼眸,周子舒嘴角不自觉也勾了起来。

      “跟我来!”顾流云拽着他的手带他一起往前跃去。身后的药人也追着往下跳,但画面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这两个瑰姿艳逸的玉人儿都笑着,风和光也偏爱他们,仿佛不是在跳下万丈深渊,而是一起奔向了明媚的春天。

      顾流云在半空中转身,抱住周子舒,二人一起滚进石壁上的一处洞窟,彻底隔绝掉了身后那些丑陋狰狞的面孔。

      那洞窟是个倾斜的石道,出来后另有一番天地,是一望无际的绿野,周子舒紧紧地抱住顾流云,把她整个儿包在怀中,自己做人肉靠垫让她免受些皮肉之苦,二人在这草丛中滚了几圈儿才停下。

      周子舒松开了怀抱,顾流云则顺势翻了个身,二人一起仰面朝天地躺着。

      一路险象环生,二人都挺疲累,粗喘着躺着吹风。当然,顾流云体质还是更好一点,她歇了片刻便起身站好,缓了缓又向周子舒伸出手去想拽他起来。

      周子舒握上她伸来的手,顾流云拉了一下,没拉动。于是往后退一步准备用更大的力气,周子舒却趁她退后时,手上反使了力,拽得顾流云直直扑向他怀中。

      顾流云只以为自己没站稳,脑袋在周子舒胸膛撞出一声闷响儿。

      周子舒身上虽然有些痛,心情却美妙,故意闷哼了一声,“顾神医可怜则个吧,今儿一天被你压了三回了。”

      “抱歉,是不是很痛?”顾流云赶忙支起身子,伸出手在周子舒胸口轻轻揉着。

      没有了面具的遮挡,她脸上的关心显露得更清楚直白了,周子舒只觉得心好像飘在了云端,朗朗的笑声从唇齿间溢了出来。

      顾流云的手还按在他胸前,随着他笑声带来的震动起伏着,她盯住周子舒的嘴角,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梨涡,顾流云觉得很稀奇,伸出指头怼上去戳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自己也好开心。

      周子舒捉住她的手,笑意还没散,“干嘛?”顾流云不自觉也笑了,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阿絮,你笑起来有小梨涡欸,真好看!”

      看着咫尺间艳色逼人的脸,听着耳边心上人的夸赞,周子舒只觉得心脏狂跳,面上也开始发烫,怕她看见自己红了脸便将她一把按回怀里,“别乱动,让我歇歇。”

      顾流云不知道他怎么了,就没挣扎,她也不想挣扎,她觉得,就这样抱着阿絮,挺好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机巧险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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