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暗恋》两颗方糖

3、毒驾

　　连南依仿佛听不出对方声音之中的嘲讽。

　　“我不认为，我是否看书会和螺湾大桥坠亡的案子扯上关系，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问题。我曾经喜欢看书，尤其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林林总总翻过许多，不过，现在工作很忙，已经好久没有碰过正经的纸质书了，除了我手上现在这一本警队的宣传册，上一次看纸质书……还是三月份。”

　　连南依的视线扫过墙面上一本挂历，白底黑字。
　　今天是5月31日，星期日。

　　她确实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看过纸质书了。

　　连南依本以为梁善会借此机会，说起大学时期的事。
　　他们是同届的校友，认真回忆一下，肯定有不少共同话题。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步硕这个实习生在场，梁善没有代入过多的个人情绪，也绕过了那个火药味浓重的话题。

　　梁善自始至终以一个腰背挺直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没有分毫懈怠，他宛如一个执行任务的机器人。

　　这和他大学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曾经是个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把腿擦破皮，也会忍不住哭出来的人，可是现在，连南依只觉得，梁善即使在相当恶劣的环境下，也不会轻易流泪，他的眼神严肃，带着充分的探究和压迫，这种气势足以让无数心理素质不够强硬的罪犯束手就擒。

　　他变了很多。

　　“连女士，你和死者认识吗？”
　　“从没见过。”

　　“但资料显示，你曾经和死者的妹妹是很要好的朋友，你没有听他妹妹提起过任何和死者相关的事吗？”

　　连南依并不会掉入这样的语言陷阱。

　　“他妹妹是谁？我朋友不多但也不算少，想从中确定一个很要好的，恐怕有些难。”

　　梁善盯着连南依的眼睛：“死者的妹妹叫许玫。”

　　连南依做出有些讶异的样子：“我认得许玫，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曾经和上过同一节选修课，选修课的具体名字我记不太清了，但选修课之后，我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也约过几次晚饭，不过后来……”

　　说到这里，连南依停顿了一下。

　　梁善追问：“后来怎样？”

　　梁善和步硕两个人一起负责录口供，但并非两个人都在问，步硕负责记录重要信息，梁善负责提问。

　　这也让梁善能够一直看着连南依，捕捉到她举止中的每一个细节。

　　“后来许玫出了意外，死了。”连南依很平静，摆弄着宣传册的页脚，反问，“梁队长，你当时是许玫的男朋友，比我这个外人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吧？”

　　步硕正低着头写字，听见这句话，突然愣住，转身看向梁善。
　　他没想到死者的妹妹和梁善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这么说来，梁善和连南依也早就认识了？

　　不过，倒是能够解释，明明现在不是梁善的值班时间，他却没有躺在家里睡觉，反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梁善绷紧嘴角，他的理智压住了情绪。

　　他回归之前的问题：“你没有听许玫提起过她有一个哥哥吗？”

　　“没有。”
　　“有人拍到了你站在死者即将坠落的车子前，表情愉悦的照片，如果你不认识死者，面对一个即将死在眼前的陌生人，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过于怪异？”

　　连南依无奈：“是转弯抹角暗示我不正常，还是在埋怨我没有及时救人？如果是前者，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就需要发泄。
　　或许走在路上，你会看见一个人突然无故发笑或者泣不成声，也是很正常的现象，我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在这种场面发泄一下，算不上犯法吧？
　　至于后者，就更是没有缘由的指责，那人因为毒驾而死，梁队难不成认为，若是自己在场，就能扭转局势，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将车子徒手拉上来，救人一命？”

　　梁善沉默。

　　“既然不能，那笑或者不笑、帮或者不帮，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善没有和连南依纠结这一套充满了“结果论”的说辞是否有漏洞，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相反，他抓住了连南依话语中的一个词。

　　“你怎么知道他是毒驾？”

　　“眼眶发黑，说明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觉了，长时间失眠。也许可以解释为公司加班或者其他原因，但是，他手臂上已经发黑的针孔、明显放大的瞳孔还有无意识的身体颤抖，都是过量注射的证明。
　　当然，最显而易见的，还是副驾驶上那几支已经用过的注射器。就算车子坠下去，只要认真取证，还是能通过化验，得出注射器中的成分。不过，我想法医那边的结果应该比证物科快得多。”

　　梁善抬手翻开桌面上的文件夹。
　　最上面的一张，就是死者的验尸报告。

　　“看来你已经拿到了，不过，即使有验尸报告，也很难确定直接的死因，究竟是自杀，是注射导致的并发症，还是失眠导致的疲劳驾驶？”

　　梁善漠然：“或许是谋杀。”

　　“梁队想要怀疑我这个差点被车撞飞、横死螺湾的人吗？”

　　听闻此话，梁善站起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步硕一抖，梁善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摄像机前，关掉录制，又上前两步靠近连南依的桌子，手指搭上桌角，目光冷峻。

　　他像是早就清楚一切，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迟早会抓到你。”

　　连南依回应了一个笑容。

　　“我可以走了？”

　　……

　　“梁队？”
　　“嗯。”

　　“现在怎么办？”
　　“把刚才的口供录像发给我。”

　　步硕想起录口供之前，他和连南依的那一段对话，有些尴尬地说道：“梁队，视频还没剪辑过，等我把视频掐头去尾，再拿给您。”

　　梁善的外套被搭在椅背上，身上剩下里面的那一件白色衬衫，他觉得还是有些热，衣袖挽到了手肘，用扣子扣好，语气有几分嫌弃。

　　“你那点破事用不着瞒着我。”

　　步硕震惊，站立的动作不太自然。

　　他没想到梁善会知道。
　　难道他和连南依对话的时候，梁善一直站在单面玻璃外面看着他们吗？

　　不过，从梁善现在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和连南依一样，都认为这只是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根本上不了台面，也不值得在上面耗费心思。这反而让步硕产生了几分空虚和挫败感。

　　“如果你还想好好待在这里，安稳工作，就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梁善在轻声在步硕旁边说了几个字，步硕先是睁大眼睛，随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善，他和梁善对上视线的瞬间，后背的冷汗猛地窜起。

　　他看出梁善是认真的，照做就会安然无恙，若是不做，那他短暂的警队生活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了。不过……”
　　“还有什么问题？”
　　“光碟……”

　　步硕还是有些担心光碟中的内容会不会暴露。

　　“连南依还没有闲到给你拍视频。”
　　“这是什么意思？”
　　“那光碟根本就是空的。”

　　……

　　看着步硕目光呆滞地走出审讯室，梁善摇了摇头，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刚才那份验尸报告。

　　验尸验不出任何东西。
　　车子坠落后，尸体在车中被大力挤压，已经没什么人形，该破坏的线索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所有的疑点都被“毒驾”这一过于做作的死因完美掩盖。

　　梁善叹了口气。

　　他需要一份完整的口供视频，不仅仅是问话，还有连南依和步硕的闲聊，他要了解连南依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他不能松懈。

　　梁善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

　　他也知道——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足以颠覆整座城市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