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我听说璇玑阁不是非乱世不入世吗？如今太平盛世，阁主怎么下山了？”楚玖忽然问道。
顾郁南一愣，心里一惊。对啊，他竟忘了这茬，难道是……
云依斐像是猜到他所想，解释道:“确实是非乱世不入世，但我只是出来随意转转，毕竟又不是封山。”
“其实阁主平时偶尔也会出来的，”吴于淳在一边补充，“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出来一次，这次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走了，把范老愁的，啧啧啧。”
“范老就是天枢长老吧？”楚玖问道。
云依斐点点头。
“那，”楚玖又问，“你是天玑，还是天璇？”
云依斐没料到这个问题:“何出此言？”
“那为什么叫璇玑阁？”
云依斐认真解释:“因为好听。”当时老师创立璇玑阁时，选这两个字就是因为读着好听。
楚玖:“……”
吴于淳在一旁憋着笑，出声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当时我还以为天玑天璇这俩人是阁主呢，闹了好大的笑话。”
“这样啊，”楚玖笑笑，话锋一转，“那请问，云阁主跟我一起南下，又出手帮我，所为何意？”
“二位不缺财势，我不过是个活在别人控制下的醉生梦死之人，若是有什么东西能有幸被二位看上，直说便是，”楚玖笑意盈盈，“只要不是要我的命，其他的我都给你们。”
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云依斐:“我并无他意，我这次确实在寻找丢失的一样……”
“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身上？”楚玖打断道。
“……我也不知，只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跟你有关。”
楚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嗯。”
原以为是竹间遇友，到头来还是逃不开一个“利”字。非要他略尽人间的森罗万象，才能看透世间人的模样吗？
真是可笑。
一整天楚玖都没有出客栈，陈平亲自来请了几次，都被顾郁南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回去了。
另一间上房内。
云依斐正在细细翻看前几日他交代属下去查的楚玖的资料，一旁的吴于淳坐在桌边，悠哉悠哉喝着茶。
云依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毕竟是皇家之事，属下查出的也不算太多，但就是这不多的东西里，也能隐隐看出这些年藏于表面下的波涛汹涌。
“开阳，”他忽然出声，“你给我查一查楚玖之母娴妃去世的事。”
“现在？”
“嗯。”
吴于淳把茶杯一推，手指在空中轻牵，几根银色的丝线缠绕着浮现在空中，他看似随意拉扯，手指翻飞间，银线千变万化。
约摸一刻钟后，吴于淳手指一松，银线消失不见。
云依斐问道:“如何？”
吴于淳收了往常的嘻哈模样，正色道:“娴妃并非病重而死，而是中毒。”
“下毒者是谁？”
吴于淳摇了摇头，“我看不到。”
云依斐脸色凝重起来，“还有你看不见的因果？”
吴于淳道:“我观娴妃因果，有诸多可疑之处。她的因果线有一部分被人为隐藏，我只能大致猜出一些。”
云依斐没说话，许久，才道:“再查，查楚玖，还有楚瓒的因果线。”
北斗开阳吴不知，可探天下人因果，除非……
他眸色沉了下去。
除非上界有人干涉，且干涉之人能力远在吴于淳之上。
不多时，吴于淳停下手中动作，脸色不佳:“我查不到楚瓒十四岁之后的因果。”
“果然，”云依斐道，“跟我猜的一样。那楚玖呢？”
吴于淳脸色更难看:“楚玖……我根本没找到他的因果线。”
世间之人，皆有因果，因果线生自于万千尘缘，留存着一个个身影辗转人间的记忆。没有因果线，除了这人从未存在过，便只有一种可能。
斩断因果。
云依斐靠在窗边，手指轻敲着窗棂。
天道有禁制，上界之人不得干涉凡间因果。这次却有人不惜违抗天道，也要想方设法去干涉几个凡人的命格，甚至逃过了他的察觉。
“有意思。”云依斐淡声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我这里找事。”
自老师一手创立璇玑阁，至此已有千余年，八百多年前，他接任璇玑阁主，替那人守着这方天地。
“当年老师既把璇玑阁交给了我，我便不能让他失望。”
云依斐以指为笔，在面前凭空写了起来。然后伸手一拂，一道金光闪烁着跃出窗外，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吴于淳离开后，云依斐还在想白天的事。
能让上界的人出手，必定不是小事，只是他现在还想不通对方要干什么。
这些年他一直在下界待着，除了有时出来到各地看看，其他时间都在归云山。算起来，也有八百多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上界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嘲讽地一笑，还能是什么样子，冰冷无趣，虚假至极，再过千百年，估计也还是这样。
自从老师走后，整个上界，再无一丝可留恋之处 。
他记得那人温和的话语，细致的教导，记得他耐心地陪着自己修习高深的术法。漫长的光阴里，他一点点教会自己何为仁，何为爱，教给他人的情感，而不是冷冰冰的神律。
时间久远，记忆却不曾模糊。不知为何，想起这人，心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忘了些什么。
入夜。
云依斐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问问楚玖一些当年的事，看看有什么异常。
他走到楚玖房门前，敲了敲门。
“是我。”
屋子里有脚步声传来，不久，楚玖拉开了门。
云依斐眉头一皱，好重的酒气。
“有事？”楚玖喝酒不上脸，喝的越多，脸色越白，此时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醉了没有。
云依斐冷着脸把人拉进去，回手关了门。把人按在桌前椅子上时，他看见桌子上有两个空了的酒坛，还有一坛刚刚打开，顿时脸色更差。
“你这人不知道多少吗？”他拍开楚玖继续去拿酒杯的手，“喝这么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不是？”
楚玖闭了闭眼:“本王乐意，你管我？”
云依斐压下怒气，“谁惹你了？”
“没人惹我，我自己想喝。”楚玖摆摆手，往后一靠，“有什么事？”
“本来有事，现在没了。”云依斐见他还去够酒杯，干脆一把夺了，连带着酒坛也端了起来。
“别喝了，好好休息。”他起身，“我去叫顾郁南进来。”
走到门口时，楚玖忽然声音很低地问道:“等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回去了？”
他眉眼低垂，目光落在空了的酒坛上，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云依斐沉默。
按照常理，找到后他的确准备回去，虽然有人越过他干涉此间事，但也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出马，派几个长老去查就行，他自己还需坐镇归云山，静观其变。
可现在看着这人，忽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云依斐叹口气，算了。
许是见他久久不应，楚玖自嘲般笑笑，“没什么，我就随便一问……”
“先不回去。”
楚玖一愣，抬头望了他一眼，难得有些茫然。
云依斐见他没出声，以为他没听清，又耐心重复了一遍:“先不回去了，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你哄。”
云依斐一笑:“璇玑阁主从来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以为是随口一说，却终究许下承诺。
殊不知，多少客，此去人间难返。
千里外。
云来雾往，千壑生烟。归云山。
一座式样古朴厚重的高阁静静伫立在山巅，俯视了众生不知多少年。
殿内。
一个黑衣男子面色凝重坐在主桌前，沉声问道:“除了开阳，剩余五个长老可否都在归云山？”
一旁的侍从恭敬道:“大长老，除了三长老上月去了蓬莱还未回来，其他四位长老都在。”
“现在让他们来这里。”
此人正是范九承，璇玑阁大长老，北斗天枢。虽被吴于淳称作范老，但实际上是个大约而立之年的男人，面容坚毅沉稳。
他捏着一道细细的金光，神情晦涩不明。
不多时，另四位长老也到了。
一个是二十多岁的俊秀青年，一身深色长衣，带着浓郁的书生气。看着像书生，文质彬彬人畜无害，其实是七人中嘴巴最毒心最黑的，极通阵法，乃天权长老兰旌。
紧跟其后的两人，一个是女子，白纱掩面，周身笼着一层柔和的白光，另一个则一头白发，面容却是个年轻人。这两个，一个是擅长治愈的天璇长老诸上棠，一个是善控冰雪的玉衡长老容与。
最后面是个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活泼可爱，看起来就是个格外俊俏的小少爷，任谁也想不到这居然是掌管整个璇玑阁麾下暗卫的利刃，摇光长老玉生烟。
几人收到传召，急匆匆赶来，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见到范九承面色凝重，才意识到好像真出了什么事。
“自己看。”范九承将指尖金光一弹。
金光跃至一人高处，缓缓展开成一张稍带些金文的纸，几行金色的字浮现出来。
“上界疑有人干涉此间事，即日起加强对整个大雍境内的巡查，重点查清大雍皇室。”
“怎么回事？”几人脸色一沉。
就在这时，另一点金光遥遥飞来，在几人面前展开。这次只有几个字。
“暂时不回，准备封山。”
这下，众人彻底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