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魇罹巫

2、家人

　　“所以，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家人吗？”习雨几乎要被这一秒的复杂情绪砸晕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人问自己要不要做对方的家人，还是这么郑重其事，这么的理所当然。一时间，纷杂的感觉充斥了他的内心，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知道习雨此刻的复杂心情，穆云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先睡吧，时间不早了。我就在旁边陪着你，有事情叫我。”说着，替习雨掖了掖被子就拉上了隔断的帘子，在隔壁处理起了文件。
　　躺在病床上，习雨睁着眼睛发呆，脑海中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他才认识他，就想要收养自己，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吗？但是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可以给穆云，他没钱，家里的积蓄也早就被他父亲赌完了，甚至还欠了不少债，唯一的一个亲属还是个完完全全的人渣。不管怎么看自己都是一个拖累，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值得别人这样对待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呢？他说自己也是个孤儿，难道是看着自己可怜，所以才这样吗？但是作为两个陌生人，才第一次认识，就算是同病相怜，那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喂饭，聊天，叫医生，甚至还在晚上陪护。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萍水相逢的关系，那又是为什么呢？
　　一边想着，一边听着穆云翻动文件的声音，习雨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我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躲？...好啊，我让你躲，给我滚出来...不出来是吧，老子把床掀了看你出不出来...松口！小子胆儿肥了啊，还敢咬我，TMD老子打死你...”梦里的男人凶神恶煞，梦里的自己无处可逃，几乎要被男人打死。
　　听到隔壁床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轻微的求救声，穆云一下子从浅眠中惊醒了过来。赶紧绕到习雨的旁边床边把梦魇中的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不怕不怕，习雨不怕，魔鬼已经被抓起来了，不会再来抓你了，不怕了啊...”
　　仿佛是穆云的安抚起了作用，习雨渐渐地安定了下来，梦里的他看见了一束光，周围的一切黑暗都消散了，只剩下光柱中的一个淡淡的身影。
　　穆云看不见怀里那人微微勾起的唇角，他只感受到了习雨被冷汗浸透的背。为防感冒，他从洗手间打了盆热水，给习雨大致的擦了擦身，再换上了一套干爽的睡衣。摸摸有些潮气的被褥，已经凌晨的时间也不好让护士再送一套，穆云把习雨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在他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之后去一边的沙发上睡了。幸好之前有拿一床薄毯过来，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一早，习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原本穆云的床上，还有些懵。穆云随便解释了下，一点都无所谓。倒是习雨，满心的惶恐不安。一上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吃完午饭，刚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穆云推着一辆轮椅问道，“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散步吧。”
　　“哎，我...”习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人一把抱到了轮椅上，再从沙发上把昨晚他用过的毯子盖到了自己的腿上，顺手再从床头拿了保温杯塞在了轮椅背后的小袋子里。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可谓娴熟，看得习雨忘记了拒绝。
　　穆云推着习雨穿行在平坦的小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在静静的享受午后的静谧时光。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空气中飘着浓郁但不刺鼻的桂花香。虽然已经开始降温了，但是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还是带来了足够的温暖。当轮椅停在一张长椅旁边的时候，习雨抬头看了看穆云，“怎么了？”
　　“没什么。”穆云笑了笑，挨着习雨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只是觉得这里的阳光很好，晒晒太阳吧。”
　　习雨点点头，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空气中的桂香，转头的时候发现穆云也在闭目养神，眼下有些青色，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对不起...”
　　“什么？”
　　“这几天照顾我，耽误了你不少事吧。”每天白天要照顾自己，到了晚上就处理文件，昨晚还害他睡到了沙发上，一定是没有休息好。
　　“这没什么，就当给我自己放了个假，也正好测试一下公司的抗压能力。”穆云无所谓的笑笑，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哪有人把照顾一个陌生人当作放假的，习雨想着，心中却是淌过一丝暖意，“我...”
　　听着习雨有些迟疑的开口，穆云打断了他，“如果是想回答我昨天的问题，那我不急着要答案。你可以慢慢想，我会一直陪到你出院为止，你还有充足的时间考虑，也可以在这段时间继续检验我的诚意，嗯？”
　　看着男人好看的侧脸，习雨点了点头，长那么大，他对这个世界都是充满怀疑的，但是穆云的出现让他发现，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存在，或许他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错误。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穆云再也没有问过那句话，习雨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两个人的相处倒是比之前更融洽了些。穆云会在习雨做噩梦的时候拍着他的背安抚，会在每天吃饭的时候默默的记下习雨吃东西的喜好，会在天气晴好的下午带他出去转转。怕他在自己处理文件的时候无聊，甚至还带了个投影仪在病房里放起了电影，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习雨第一次看到电影时候的可爱表情。
　　这一礼拜的相处，不说全部，但是习雨也能看到穆云的诚意。这个男人是真的愿意对自己好，每次被噩梦惊醒时在背上轻拍的手，每次准时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吃饭时，出现在饭桌上的菜量都不大，但是能让自己全部尝一遍，他清晰的记得不同的食物在舌尖的味道。他很细心，虽然自己的确不挑食，但对食物多少还是会有点偏好，自己不说，但是他却能看出来，仿佛会读心一般。
　　这天，医生最后再给习雨做了一次检查，“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去办下手续，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肠胃上还是有些脆弱，以后饮食上注意些就好，其他的方面我想穆先生应该都是知道的。”
　　穆云笑着应声，“那就谢谢医生了，我待会儿就去办出院手续，这段时间真的多亏您了。”
　　“穆先生客气，不过是份内之事。”医生越过穆云看向了病床上休息的习雨，“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希望孟先生以后能好好照顾他。”
　　前几天他说想要领养他的时候刚好有护士查房，可能是那时候传出去的吧。“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穆先生...”两个人相处了那么久，习雨还是没有习惯改口，一直都叫他穆先生，语气生疏。
　　“怎么了？”把手上最后一个文件处理掉，穆云抬头回应。
　　“明天就能出院了吗？”
　　“是的，医生说你恢复的不错，出院之后好好调养就好了。”
　　听到穆云的回答，习雨没有回答，脑中思绪不停。明天就要出院了，但是自己又该怎么决定呢？其实还是想跟着他走的，毕竟这辈子可能都遇不上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了吧。“穆先生，明天送我回家吧。”
　　内心紧张着等回答的穆云一时间反应不及，满脑子都是他不愿意跟自己回家的冲击。“回，回家？”
　　“嗯，有些东西要收拾一下。”穆云的反应有些可爱，习雨的话语中难得地带上了点笑意。
　　听着习雨的话，穆云如梦初醒，有些喜出望外，“你这是，是愿意和我一起回家的意思？真的？”
　　习雨点点头，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感受过温暖的他，不想再回到黑暗阴冷的地方了呢。何况再痛苦难熬的日子都已经经历过了，应该不会再有熬不下去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早，习雨被穆云带着来到了之前的房子。站在门口，习雨的身体不可遏制地有些颤抖。从小到大，这这幢房子里充斥着的一直都是他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咒骂声，从来没有人来拉他一把，每次睁开眼睛都会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
　　“别怕，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伤害你了。”穆云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习雨的肩膀上，语气温和，“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帮你一起。”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热量，习雨慢慢地安定了下来，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几本被主人用心爱护的书以及一个小小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铁盒，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放满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我们走吧。”把一串钥匙放进了口袋，习雨回头看着穆云说道。
　　“全部收拾好了？”接过习雨手里拿着的行李箱，穆云问，“没东西落下吧？”
　　习雨摇摇头，“没有了。”没什么值得自己带走的了。
　　开门，习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装满噩梦的屋子，嘴角慢慢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关门，他快步向前面的穆云走去，心上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
　　申港离禹城不远，坐高铁也就个把小时的路程。心中对未来的忐忑，在此刻都变成了接触新事物的惊喜。车厢内舒适的座椅，车厢外从未见过的风景，都是他未曾体验过的东西。
　　看着他眼中迸发的情绪，穆云笑了，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进来吧，我们到家了。”
　　习雨看着眼前的房子，一时有点回不过神。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房子，不是偶尔在路边广告上看到的那种豪宅，而是带个小花园的二层小楼房，花园里是铺好的草坪，从大门到房子门口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角落里有一株桂花树，满树都是金黄色的，桂花香浓郁得让人陶醉。房子外围是米黄色的，二楼还有一个露台，阳光充沛。
　　穆云扶着习雨的肩膀，问：“喜欢吗？”
　　习雨回过神猛的点头，“喜欢，这里真的太美了！”
　　看着难得情绪外放的习雨，穆云笑出了声，领着他进了门，说道：“习雨，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说

　　习雨：我有家了。